師煙煙環視整間屋子,竟被書架佔去大半地方,牀只擺在一角,收拾得很齊整,另一邊擺了一張軟塌,上面還有未來得及疊好的被褥。
聽剛纔丫鬟說,太子昨晚宿在這兒,那爲什麼軟塌上還有被子?
扶蘇微傾着身,聚精會神地在紙上描摹,師煙煙無聲走近,微微垂眸,見他是在作畫。
畫中是個極美的地方,有一男孩伏在一個姣美女人的膝頭,身旁還有一個更小的女孩在編着花環,景色很美,這三人卻更美,這溫馨的畫面,應是畫的一家人。
畫中的男孩,難道是扶蘇自己嗎?那個地方,是他的家鄉?
大荊哪裡有這樣的景色?
他將畫收到一邊,執筆,三兩下又繪出另一幅人物,師煙煙竟不知,扶蘇有這樣好的畫技,竟能在極短的時間,將畫作的這麼好看。
只是,這幅畫上的人物有些熟悉,一匹駿馬,一襲墨衫,行走在喧鬧的大街上,神色冷清……
這不是那天她去清風崖,在出城之前正好遇到他的畫面嗎?
見他盯着畫像,久久不語,提起筆似乎想在畫上題字,卻又放下。
師煙煙輕輕一揮手,將窗戶關上,窗棱一響,扶蘇猛然回神,回過頭,正好瞧見她。
他微微啓脣,有些吃驚。
而後緩緩地吐出一聲,“師小姐——”
一如之前的稱呼。
師煙煙看向他身後書桌上那幅畫,扶蘇臉頰一紅,雙手在身後,急急地要將畫卷收好。
“你怎麼來了——”
看他有些羞窘,師煙煙也不再問畫的事,從懷中取出那封信箋,交給了他。
扶蘇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接過,慢慢打開。
“這是?”
“是拂曉的消息,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嗎?”
“你,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師煙煙也不隱瞞,“千機閣。”
扶蘇一怔,繼而有些羞赧,“多謝!”
看她這身打扮,“你是偷偷進來的?”
“不然呢,我從太子府大門進來看你嗎?”師煙煙微一揚脣。
“只不過,我只知道她如今身在月清宮,卻也不太清楚,月清宮是什麼地方。”
扶蘇請她坐下,才慢慢道:“這個我知道,月清宮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不僅如此,它亦是寒王的勢力。”
“君飛寒?”師煙煙一驚,一個王爺去搞什麼殺手組織,做什麼?
但一想到君飛羽,好像也有個什麼暗閣。
“只是,你怎麼知道它是寒王的勢力?”
扶蘇給她遞上一杯茶,“我在太子府中多年,自然知道些朝廷江湖事,太子雖有些荒誕,卻也不至於什麼都糊塗。”
他說的十分自然,從他話中,師煙煙聽得出,在他心目中,太子並非世人所說的那個樣子,至少,並不完全只是那個樣子,他能知道君飛寒還有江湖勢力,這就不簡單了,對對手實力瞭如指掌,怎會是草包?
而且,扶蘇若真的是傳言中的什麼男寵,太子怎麼會告訴他,這些重要的隱秘事。
扶蘇在太子府內的身份,只怕並不簡單。
從他房內的佈置,到軟塌上的那牀被子,師煙煙好像知道了些什麼。
師煙煙喝下他遞過來的茶水,有些淡淡的花香,“這是什麼茶?”
“是我自己在院子裡種的杜仲,草可入藥,花可泡茶,口味如何?”
師煙煙將茶一飲而盡,“還不錯,比茶樓裡那些天價的茶,要好喝不少!”
因爲她更願意喝酒,所以覺得茶並不如何好喝,但這個杜仲花茶,味道還算不錯。
扶蘇從身旁的架子上取下來一個精緻的竹罐,笑着遞給她,“是我自己做的杜仲茶,你且收下吧!”
師煙煙也不推據,大方收下。
有些擔憂地看着他,“一般的殺手組織,都是進去容易,出來很難,拂曉進了月清宮,你想過以後嗎?”
師煙煙不清楚那丫頭爲什麼會進了月清宮,她十分想學武功,難道,是爲了武功進的?
她搖了搖頭,又覺得不太可能,她雖性子激進,卻也不傻,不會不清楚月清宮是做什麼的,莫非,她自己有什麼計劃?
扶蘇也微微斂眉,看來也有些憂慮,“我不知,她是自願還是被迫進去,還得從長計議。”
“不過好在,拂曉武功還不算好,短時間,應該不會出去做什麼任務。”師煙煙安慰道。
扶蘇點點頭。
消息既已帶到,師煙煙起身,“我先回去了,若有事,儘可來找我。”
扶蘇突然問道,“你及笄那日,收到了我送你的禮物嗎?”
“你說的是那條髮帶?”師煙煙微微一笑,“謝謝,我很喜歡。”
扶蘇臉上也浮現微微笑意,淺淺低垂的下巴尖尖,和修長的玉頸勾成一個完美的弧度,使得脖頸處的肌膚看起來更加細緻如美瓷。
又長又密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隨着淺笑輕輕的掃過肌膚,黑玉般的眼睛散發着濃濃的暖意,如櫻花般怒放的雙脣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晶瑩誘人。
“扶蘇,你想離開太子府嗎?”師煙煙問得很正經。
他身子一僵,雙眼睜得圓圓地看她,“想——”
“那——”師煙煙正要說什麼。
卻聽他繼續,“可我現在不能。”
師煙煙正要脫口的話,就再度收回口中。
他輕輕啓脣,“自我入太子府那日起,我便不再是之前的我,我與太子有過約定,在約定未完成前,不能離開。”
約定?
即便心中疑惑,師煙煙也沒有問出口。
她知道,扶蘇不會對她說謊,可她不想刺探太多。
能讓他留在太子府中的理由,必定極爲重要。
師煙煙只道了一句,“若某一天你想離開,需要幫忙,可以來找我。”
得她這一句,扶蘇輕輕一笑,溫柔如流水,燦爛如櫻花,“好!”
踏進翼王府之時,天剛剛入夜。
院子裡空空的,沒有人,師煙煙直接推門進去。
點了油燈,屋內一亮。
君飛羽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天黑了,怎麼不點燈?”
黑漆漆的,一個人坐在屋子裡,不覺得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