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母后曾說,她最愛的,是扶蘇花。
所以,我的名字,就叫百里扶蘇。
曾經的流火國,有大片的扶蘇花田,那是父皇爲母后種下的。
紅色的團團錦簇,是母后彈琴時最愛的去處。
只可惜,後來,那片花田再也不見。
與它一同消失的,還有我的父皇母后,以及所有流火國民,連同我的姓氏。
只剩下我,還有我年幼的妹妹拂曉,逃了出去,成爲無國無家的流民。
此後的七年,我埋葬了自己的姓。
只名扶蘇。
可我沒想到,連扶蘇這個名,想要保全,都變得極爲奢侈。
世人難知我的名,只道我是大荊太子君飛宏的男寵。
男寵,一個多麼喪失尊嚴的名諱。
而我卻疲於反抗。
留在太子府,我是自願的。
我不得不自願,因爲當時的太子,看上了年幼的拂曉,要將她留在太子府,作爲luan童。
爲救她於水火,我甘願留在太子府內。
卻並不獻身,因爲,我與“他”定下一個約定。
一個爲保全清白而放棄自由的約定。
一個將我困在太子府中長達七年的約定。
我正蓄勢復仇,卻未想到,在長久的籌謀之後,最後的關頭來臨之時,遇見此生唯一心動情動之人。
那是多麼美的相遇,又多麼痛的相識。
因爲從一開始,就註定,她於我,只可相遇,而不可求。
在我最糟糕的年華里,那是我人生得享的僅有燦爛!
每每在一望無盡的青蔥中回憶過往,我都難忘,我與她的相識相知。
方丈說我情根難絕,始終不願給我剃度。
我承認,我忘不掉。
她走了,我的情卻難逝。
許是這一生都要如此度過,但她還能鮮活地活在我的回憶裡,倒也不錯。
我與她的第一次相見,是在荊都的街頭。
那時,我剛出府看望拂曉,正要趕回太子府去。
潔白如雪的嬌靨晶瑩如玉,一頭如絲緞般的黑髮隨風飄拂。
她輕移幾步,身姿曼妙,突然間撞入我的懷裡。
清新的女子體香,我從未接觸的陌生味道。
我不曾和女子有過這種親近,除了母后和幼妹。
本是厭惡它人的觸碰,卻不知爲何,在看到她眼裡不含任何慾念癡狂純淨目光的一剎那,我放鬆了警惕。
幾乎只是瞬間,我就知道,她和別的人不一樣。
旁人看我,只看我的臉,而她看我,卻看我的眼。
從我的眼中,一路望進了我的心裡。
怦然心動,或許就是如此吧。
可我很好地剋制了自己,因爲我知道,我靠近她,只會給她帶去麻煩。
所以,我急忙抽身。
她雖不過是拿我打個幌子,可那時的她,想必根本不知道我的複雜身份吧?
此後的日子,心底裡暗暗會忽然想起她,以爲就此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卻沒想到……
第二次相見,來的這麼突然。
拂曉襲擊太子,這已是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太子的臉色,這次不會輕易放過她,我心中暗自焦急。
可她突然掠下,從太子手中,救下了拂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