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脾氣最燥的慕容竹早就不耐煩了,就是自小通讀佛經的君飛羽,也快要坐不住了!
心裡頭記掛着一人,哪裡還有心思打坐唸經?
而另一邊,急急趕到德相大師住處的三人,被守門的小和尚直接引進了禪舍。
小童沒有進去,在偏室等候。
原本扶蘇也覺得貿然進去有失妥當,想在外頭等候消息。
可小陶不這麼覺得吶!
知道他是拂曉的兄長,頓覺親切得不得了,直接就將人一同請了進去。
“小姐——”
小陶飛撲向竹榻,趴在那稍顯硬的墊子上,看着閉着眼面容平靜的師煙煙。
“怎麼好好地就昏迷了?”
小陶嚇得,差點要伸出食指,在她鼻子下試試呼吸。
師煙煙卻陡然睜開眼睛。
“嚇死我了,小姐你別裝睡好不好?”
這時,扶蘇上前兩步,立在牀邊,微彎着腰看她,聲音輕柔,“好些了嗎?”
德相大師將她單獨安置在這兒,定是已經解過毒了,他不擔心,只是想確定她一切安好。
師煙煙沒回他,而是對趴在牀沿的小陶道:“你不是想去上香嗎?現在去吧!我約莫還要半個多時辰才能行動無礙!”
“小姐,你真的沒事嗎?”小陶再度確定了一遍。
見她堅定點頭,這才放心地出去,“小姐,那你在這兒等我回來!我給你也上柱香!”
小陶將門關好,屋裡只剩師煙煙扶蘇二人。
扶蘇能感覺到她似乎有些生氣,卻不知道爲何。
坐在她榻邊的那個木墩子上,顯得有些拘謹。
“你——”
“你——”
兩人同時出聲,又都同時收口。
扶蘇面色微紅。
散落在頰旁的那縷青絲,恰到好處地,將他絕美的側臉,勾勒出更加誘人的輪廓。
深秋之際,還未入冬,他身上卻染了梅香。
第一次見面,師煙煙就嗅過這香味。
此時同處一屋,梅香再度襲來,恍如初見。
“你先說吧!”扶蘇輕輕開口。
師煙煙嫌仰視對方,實在太累,就想稍稍坐起,可是,手足無力。
扶蘇剛開始還沒發覺,後見她在榻上輕輕挪動,想動又動不了的樣子,暗惱自己粗心。
她一定是毒性未消,身體還有些沒緩過來,自己竟未注意。
也管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微微俯身,要去扶她起來。
因着此刻的師煙煙,實在有些柔弱無力,身體的大部分重量,全都交付於他的手中。
那雙格外纖瘦的手,倒出乎意料地結實有力,竟將她輕而易舉穩穩地扶了起來。
他青絲的尾端,輕輕掃過師煙煙的臉頰,甚至從她的眼簾,一瞬而過。
離得越近,鼻尖的清香,越加真切。
師煙煙“大膽放肆”地看他,他的下巴,幾乎貼在她的鼻尖,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個男人都好看得近乎仙靈。
他沒有強壯的身軀,乃至,從惑人的長相,到說話的語氣,再到輕柔的動作,全都表現出溫順的氣息,整個人好似一隻軟軟的小綿羊,惹人憐愛的同時,又遭人蹂躪。
師煙煙每一次見他,他幾乎都處於窘迫之境。
若是以前,這樣脾性的男子,師煙煙是絕不會與之多有瓜葛的,她從不偏愛柔弱的人。
可不知道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兩人總有交集。
待師煙煙靠在枕上,坐直了身體,他低頭的一瞬間,正好捕捉到她在看他。
一時,整張臉從下巴到耳朵根,迅速泛紅。
豔若桃花。
如觸到燙手山芋般地,極速收手,閃回旁邊的凳子上,微微偏了頭,不敢再與她眼神接觸。
他側着臉,師煙煙正好瞧見他那通紅的耳垂,軟軟地十分誘人。
這麼容易害羞的男人,還真是少見……
特別是和玉無邪、慕容竹一比,簡直稀奇。
“你有體香?”師煙煙驟然發問。
扶蘇一愣,乖順地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師煙煙心裡有些喟嘆,怎麼就能一下遇上兩個自帶體香的男人!
妖孽的惑人,他的醉人。
扶蘇見她不再說話,以爲她覺得怪異,不禁開口解釋道:“我父親一脈所生男嬰,出生起皆有體香,香味都不一樣,我的,是不是,不太好聞?”
他自己是聞不出來的,但心裡總覺得男子自帶體香很是奇怪,所以每日都用藥草泡澡,希望能去除些味道,沒想到她還是能聞到。
“不,你身上的梅香很好!”師煙煙說出心中所想,毫無顧忌。
扶蘇一怔,眼眸中含了些許喜意,靜靜地看着她,確定她所言是真心的,不禁脣角微微揚起。
師煙煙見他此刻有些笑意,比上次見到的樣子,要更生動自然。
想起之前要和他說的話,“拂曉的傷好了,幾日前已經離開了。”
扶蘇眸光一閃,微微垂頭,將表情掩去,過了一會兒,擡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多謝師小姐救下舍妹,此番大恩,扶蘇日後定當回報!”
回報?她救下拂曉,可沒想他回報什麼,相反,還是還了之前的人情!
不知爲什麼,師煙煙心生了些不高興。
看着他完美的五官,從眼睛到鼻子……
師煙煙想到上官曦芸的那條鞭子,差點就抽到這張絕倫的臉上。
“方纔,你爲什麼不躲?”師煙煙緊緊攫住他的視線,不遺漏他的絲毫表情。
扶蘇身子一僵,臉上表情有些破碎。
他知道她問的是什麼,原來,她看出了!
“不想說就別說了!”師煙煙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並不是想探究你在想什麼,我只是不明白,爲何你願求死?”
她真的無法理解,一個人的求死心!
像她這般無論多艱難,都會想要活下去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懂。
扶蘇終於知道她生氣的原因,原來,竟是因爲他。
他心情複雜,卻不想瞞她,“我不是求死,我想要舍掉的,只是這張臉——”
他擡手撫摸自己的臉頰,神色難辨。
至始至終,扶蘇都堅信,長得好看,是一種厄運。
“天底下難再有你這樣的容貌,你卻想要將它毀了?”師煙煙臉上浮現少有的認真神色。
“嗯,這張臉,揹負着厄運,我寧願自己一世醜陋,也不願因它困住一生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