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雙坐着,尚啓榮站着;鳳無雙一個人,尚啓榮身邊還有幾個同伴;鳳無雙面上帶笑,尚啓榮眉間含煞——明明是尚啓榮俯視鳳無雙,佔據上風,可是他就是覺得自己被這個面上笑意冰冷的明豔少女壓了一頭。
尚啓榮雖然性子暴躁,但是卻不是傻瓜。方纔鳳無雙那一手,他自忖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能將屈豔豔——方纔那個黑衣少女打得倒地哀嚎,但是卻做不到這樣輕描淡寫。
雖然還沒有去檢查,但是尚啓榮卻知道,屈豔豔的手臂骨絕對已經寸寸碎裂,就是去尋找名醫巫修亭,也無法修復。除非是國師大發慈悲,將那些珍貴的丹藥賜給屈豔豔一顆,說不定還能讓她恢復如初。
尚啓榮目光閃爍,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他倒不是怕打架,而是覺得這樣的身手和氣勢,這個少女不太像是平民出身,是不是有什麼來頭,會不會因此而給家族惹麻煩。
可是他身邊那個剛纔問了傻話的少女卻已經惱羞成怒,指着鳳無雙的鼻子罵道:“一個下賤平民,低級賤種,有什麼資格出現在這裡?居然還敢打傷世家貴女,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鳳無雙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帶着憐憫。這樣的腦子,也是世家培育出來的人才?
她根本就不屑於理睬這樣的蠢貨,重新將目光放在尚啓榮身上:“噢?我不想活了?你過來也是想讓我死的嗎?”
尚啓榮被她彷彿洞徹一切的鳳目看着,突然萌生了一種退卻的衝動。
但這種衝動一閃即逝,不但沒有讓他真的退卻,反而好像是爲了掩蓋這不尋常的懦弱,更激起了他心中的暴戾。
“你既然敢到這裡來,想必是有些倚仗。”尚啓榮眼底泛起赤色,嘴角帶着嘲諷,“看起來確實有些能耐,不過只憑這種武技,可不見得能保住你的性命,讓你從秦家得到榮華富貴。”
武技再高妙,也不過是淬體境的水準;可是肉身的強大終究有限,想要走的更遠,必須要將天地元力引入體內,邁入煉氣境,纔算是走上了修煉的真正大道。
爲什麼平民之中很難出現修者,不僅僅因爲他們不像世家這樣血脈傳承天賦,更因爲他們連一本像樣的功法都很難獲得,所以有太多人明明資質不錯,卻只能當一個農夫獵戶,老死在鄉間。
爲什麼在這天雄大陸上,那些世外宗派如此地位超然,就是因爲他們手中握着好功法,師徒傳承,千年積累。
而他們這些世家,上中下三品升降變化,衡量的一個重要標準也是有沒有家傳的功法。沒有家傳的功法,就算是權傾朝野,也不過是曇花一現,富貴如過眼雲煙。
像這個鳳無雙,她可能天賦不錯,也可能武技上的悟性超出衆人,但是她沒有家族,沒有傳承,無法引氣入體,一輩子也就只有數十年壽命,戰鬥力也只能侷限在淬體境內。
這樣的天賦和武技,又有什麼意義?
尚啓榮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看向鳳無雙的眼神恢復了方纔的高高在上。
鳳無雙紅脣微勾:“你打算就這樣憑着口舌將我說得羞愧而死嗎?”她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伸出手來對着尚啓榮豎了個大拇指,“加油。”
尚啓榮被她的話氣得瞪大了眼睛,別人都怕他動手,這個女人竟然公然挑釁,說他只會耍嘴皮子?
“還不快給尚公子道歉?”一個男聲響起,秦文洋走了過來,沉着臉對鳳無雙說道,“你怎麼敢對尚公子無禮?你是什麼身份,尚公子是你能得罪的人嗎?”
秦靈鳳跟在秦文洋身後,接口說道:“真是從鄉下來的,一點規矩都不懂,就靠着一張臉伺候好了男人,削尖腦袋往高處鑽,真是把我們家的臉都丟光了。”
“我的人不勞你們操心。”秦文淵一看這兩兄妹竟然公然幫着外人說話,也匆忙趕了下來,神色冷淡,“秦靈鳳,你一嘴一個伺候男人,可真是有家教,給秦家爭臉啊。”
衆人素知秦家內部不和,不過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明顯的表現出來。
這一次竟然因爲一個外來的女人,秦家兄弟姐妹撕破臉在公開場合吵架,也真是讓人發笑。
而引發這次爭端的始作俑者,鳳無雙卻慢悠悠站起身來,也不理睬那邊被秦文淵駁斥後臉色通紅、淚珠欲落未落的秦靈鳳,只是對着尚啓榮開口淡淡地笑:“尚公子這次也要到餘康城前線去考覈嗎?”
尚啓榮陰着臉看她:“怎麼?”
鳳無雙勾脣的模樣特別刺眼:“大概尚公子是準備到了那裡,上陣與妖族對戰的時候,也把自己的門第世家亮出來,恐嚇一番,妖族就會驚嚇欲死,跪地投降吧?”
因爲這裡的爭執吵鬧,幾乎一多半人都已經圍了上來看熱鬧。
其中有和韋君樂、尚啓榮這邊有舊怨的,已經揚聲笑道:“那倒是不錯,尚公子到時候只憑脣舌就能立功了。”
這些人和尚啓榮地位相近,尚啓榮被挖苦得臉都漲紅了,只能對着鳳無雙發狠:“既然你自己想死,我就成全你!”
“美女,這位尚公子可是已經引氣入體的厲害人物,你怕不怕?”尚啓榮的人緣看起來並不怎麼好,話音一落就有人笑嘻嘻地接口。
跟在尚啓榮身邊的幾個人也都咬起了牙,這些說話的人他們不敢得罪,可是眼前這個平民女人打死了也沒什麼後果!
“賤人!到哪裡都是賣弄**!”方纔幾次辱罵鳳無雙的少女向前一步,一巴掌就拍在了鳳無雙的桌子上,將桌子拍得裂開了一條縫,搖搖欲墜,還要繼續辱罵,“就算是勾得再多男人給你說話,你今天也逃不掉一個死!”
說着,她猛然前衝,袖中一支匕首滑落,被她握在手心,鋒刃在指間露出三寸,不動聲色地向着鳳無雙心口插去。
只要能殺了這個讓樂姐丟臉的女人,她就算是立了一功!有韋家做靠山,秦家怎麼會爲了一個賤民來跟她較真?
鳳無雙擡起眼睛,眼尾斜飛的鳳目中閃過笑意。
她不但沒有躲避,反而向前一步,像是迎接老朋友一樣,伸出雙臂抱住了這個殺機滿身的少女。
“死啊?真是太可怕了。”鳳無雙的語氣帶着嘲諷,又像是一聲嘆息,而被她雙臂環抱的少女卻已經沒有了感覺。
她的身體軟了下來,無力地掛在鳳無雙的胳膊上,手中的匕首落地,在光可鑑人的金色地板磚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