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鳳無雙心中不解之時,斷刀就來了。
鳳無雙原本準備吃了早飯就給鬼面王煎藥,結果卻被斷刀叫了出來。
斷刀並未將鳳無雙帶到正屋,而是帶着她向大院外面走去。
就在鬼面王居住的大院對面,有一個被無數松柏圍繞的院子,明明是陽光明媚的春日,可是那座院子卻躲在森冷的陰影中,彷彿沒有任何溫度。
斷刀低着頭不敢去看鳳無雙,只是走在前方爲她引路。
鳳無雙注意到他的反常,心中提高了警惕。
黑漆漆的大門緩緩打開,斷刀帶着鳳無雙走了進去。
一進門,鳳無雙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皺起了眉頭,感覺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果然,繞過幾個拐角,血腥味越來越濃。
直到眼前突然開闊,鳳無雙擡起眼睛,不由愣在當地,滿面震驚。
開闊的空地上插滿了高高低低的木樁,木樁上錯落地捆綁着十幾個人。他們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爛成一片片,露出了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
鋪着黃土的地面上,星星點點地灑落着暗色的血漬,還有一些殘肢肉塊,隨意地扔在地上。
兩排**着上半身的壯漢抱着各種武器,旁邊的臺子上丟着各種血跡斑斑的刑具。
鬼面王披着黑袍,坐在臺前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身前幾丈外跪着兩個血肉模糊的人。
那兩個人已經只剩下人形,若不是被繩索綁縛在木樁上,恐怕連跪都跪不成,只能委頓趴伏在地上了。
鳳無雙心中掠過不祥的感覺。
還沒等她想清楚,鬼面王已經回頭望了過來。
猙獰的黑鐵鬼面在春日清晨中閃爍着冰冷的光芒,面具後的兩隻眼睛沒有任何溫度,彷彿冬日掀起風暴的雪原,暴戾中蘊藏的是一片死寂。
看見鳳無雙的時候,那雙眼睛裡閃過了一縷猩紅,就像是風雪陡然鋪天蓋地而來,想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斷刀全身發冷,可還是不得不盡力控制自己保持冷靜。在大王處於這種狀態的時候,他們這些有經驗的親兵都會盡量不刺激大王,否則那些被大王赤手撕成碎片的前輩就是他們可能的下場。
看着鬼面王盯着鳳無雙的模樣,斷刀心中暗道對不住,手上卻輕輕地拉了拉愣在當地的鳳無雙的袖子:“鳳姑娘,還不去拜見大王?”
鳳無雙回過神來,臉色陰沉了下來。
她上輩子殺過不少人,爲了完成任務也對一些人做過拷打逼供的事情。像眼前這樣大規模地刑訊拷打,她並未見過,但鳳無雙並不害怕這樣的場面。
可是這樣的場合鬼面王叫她過來幹什麼?
鳳無雙瞪了斷刀一眼,知道他一定有什麼東西不曾告知自己。可是看着鬼面王這樣的眼神,如果她膽敢有什麼舉動,恐怕他又要像昨天晚上那樣發瘋了。
爲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必須冒險過去,不能激怒這個瘋子。
鳳無雙不緊不慢地走過去,在距離鬼面王丈餘的地方站定行禮:“拜見大王。”
鬼面王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鳳無雙垂手不語。
一側被綁在木樁上的人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嗬嗬的聲音不知道在表達什麼意思。
鬼面王突然開口:“鳳無雙,你看看那兩個人,你可認得?”
鳳無雙順着他的視線看向那兩個已經看不到一點本來面目的血肉人形——不僅身上的肌膚沒有一處完整的,就連臉上也好像被人扒了皮,只看見一片片血肉顫抖,時不時還有血滴滴下——這種模樣,誰能認出來?
而且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根本不認識幾個人,鬼面王這是想讓她辨認什麼人?
兩個人形中體型稍大的那個用力地擡起頭來,眼珠幾乎凸出眼框外,向着鳳無雙的方向動了一動,喉嚨中發出了嗚嗚嗬嗬的聲音。
雖然聽不懂這人在說什麼,可是那聲音中的悲憤仇恨之意卻十分清楚。
鳳無雙突然全身一抖,這人好像是在對着自己發出呼叫?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她心底浮現出來,卻被鳳無雙本能地往下壓去。不可能,不可能的!有這個必要嗎?鬼面王沒有理由這麼做!
鬼面王一直在觀察着鳳無雙的表情,直到此時才發出了乾澀嘶啞的笑聲:“聰明的小丫頭,你已經猜到了……”
鳳無雙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遠處那兩個只剩下殷紅血肉的人形,鬼面王的話簡直像是驚雷炸響,讓她瞬間失去了思考和動作的能力。
盤旋在她腦海中的只剩下一個念頭:他爲什麼要這麼做?鬼面王爲什麼要這麼做?
絲娘夫妻不過是最普通的百姓,對鬼面王沒有任何威脅。
在鬼面王面前,他們就如同螻蟻,完全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只能服從。
他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鬼面王,竟至於遭到這樣的酷刑虐待?
更何況她已經證明了自己對於鬼面王的價值,願意用自己的醫術換取絲娘夫妻的性命和自由,鬼面王有什麼必要要這麼做?
“無雙,你知道麼,方纔本王讓人將他們兩個的臉皮剝下來的時候,可是親口告訴他們,正是因爲你,他們纔會承受這樣的刑罰。”鬼面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鳳無雙身邊,嘶啞的聲音溫柔無比,可是所說的內容卻讓鳳無雙不寒而慄。
就像是被一盆冰水迎頭潑下,鳳無雙全身冰冷,牙關無意識地顫抖,上下牙齒無法控制地撞擊在一起發出噠噠噠的聲音。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機械地重複着鬼面王的話:“因爲我?”
這個聲音如此遙遠而陌生,一點兒也沒有上輩子殺手女王的風範。
“可不是因爲你嗎?”鬼面王的聲音中多了幾分親暱,彷彿他和鳳無雙是什麼特別關係一樣。他的手輕輕搭在鳳無雙的肩膀上,感受着手掌下那溫熱柔軟的身體不停的顫抖,一雙眼睛毫無感情地注視着近在咫尺的這張小臉。
一直平和從容的漂亮小臉,這會兒完全失去了血色。長睫顫抖着像是風中飄飛的落葉,漆黑清亮的眼珠卻呆滯不動,似乎失去了自己的意志。花瓣一樣的嘴脣褪去了血色,卻又被顫抖的牙齒狠狠咬住,開始滲出絲絲血紅。
“你如果乖一點,本王又何必對他們動手?”鬼面王在鳳無雙的耳邊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