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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響起來的有些突兀,但是在場的人都是一震,旋即詫異的看向門外,白飄然的老者緩緩走進來,見到這些明顯已經愕然的小輩,忍不住笑着說道:
“怎麼,難道這郢州城容許你們來,就不容許老夫來?”
來者一身青衣,白眉之下目光依舊是所有人印象中那樣炯炯有神,正是江南西路提舉刑獄司、饒州知州葉夢鼎,只不過此時葉夢鼎身上還有一個更爲重要的官職,江南西路兵馬督鈐轄,也就是說即使是天武軍,只要還在江南西路的統屬之下,就是葉夢鼎的屬下兵馬。`
“某等參加葉相公。”幾人哪裡還敢猶豫,這可是堂堂江南西路兵馬都鈐轄,更重要的是,這是葉使君的親爹。
只不過一向和他熟稔的王進、章誠兩人在行過禮之後,急忙迎上去,王進更是嬉皮笑臉的說道:“伯父,怎麼勞動你大駕了?天武軍還不至於沒人到這種地步。”
葉夢鼎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在王進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你小子難道以爲老夫是來奪權的不成?要是不想聽老夫的,就給老夫滾到一邊去,總是讓人不省心。”
被葉夢鼎如此呵斥,王進訕訕一笑,被一旁的章誠拉走。而鄧光薦急忙走上前,衝着葉夢鼎畢恭畢敬的行禮之後說道:“葉相公年事已高,不知道此次卻親自前來郢州,舟車勞頓,難不成真是放心不下晚輩等人?”
葉夢鼎伸手捋着白鬚,並沒有擡頭看向輿圖,而是徑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笑着說道:“老夫這一次來可沒有別的事情,主要就是幫你們鎮在這裡,誰讓老夫字是‘鎮之’呢,有老夫在。倒要看看誰敢在這裡放肆!”
楊寶等人頓時恍然大悟,感情這位“太上皇”老爺子是來鎮場的,不過不得不說有葉夢鼎在這裡,就算是汪立信找上門來也不能說什麼。無論是在年齡上、官職上還是聲望上,汪立信都難以望葉夢鼎之項背。恐怕這餿招也是使君無奈方纔使出來的。
“你們說你們的,老夫就在這裡看着,要是逃跑的話記得把老夫帶上就好了。”葉夢鼎微笑着說道。
只不過此時卻沒有人笑出來,楊寶衝着葉夢鼎鄭重一拱手:“葉相公請放心。天武軍八個月曆血戰大小數場,未曾有慌亂敗北者。只要天武軍還有一人在,自會護衛葉相公周全。”
葉夢鼎喟然嘆道:“也罷,無論你們怎麼說,這襄陽一戰好好打便是,我大宋男兒,總不能再被蒙古韃子欺辱了。老夫這一次前來,也是想要在這裡看着你們,一雪前恥。”
“莫不從命。”楊寶等人急忙拱手說道。
章誠更是接着剛纔開口:“咱們只能依靠這兩萬將士,但是蒙古韃子要是南下郢州最好。若是北上埋伏,咱們也不能就這樣坐在城外看着,最好便是······”
“北上。”楊寶點頭說道,“最好的辦法便是在阿術回軍的時候,咱們擊其後路。”
王進和鄧光薦臉色都是一變,說起來擊其後路很簡單,但是這可是以兩萬人進攻十萬大軍的後路!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去給人家撓癢癢,或許根本沒有什麼作用,還可能被反包圍。8小說`
“使君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北上?”楊寶有些期待的看向章誠,葉夢鼎都已經親自來坐鎮了。葉應武肯定會在近期帶領天武軍後廂北上郢州城,否則葉應武絕對不會把年事已高的父親弄到這等險地。
而且甚至更可以說明,葉應武已經勝券在握或者做好全身以退的準備了。無論是哪一樣,至少心中已經有底。
章誠苦笑着搖了搖頭:“興州那邊送來的消息還是早晨的。現在還沒有其他消息傳來。”
“也就是說咱們現在怎麼辦,或許已經來不及請示使君了?”楊寶忍不住輕聲說道。
王進下意識的看向葉夢鼎,作爲葉應武的父親,葉應武不在這裡的話,這麼大的行動,只要葉夢鼎點頭同意了。就算葉應武反對也沒有什麼作用。
只不過葉夢鼎似乎根本不想摻和,只是在那裡閉目養神,甚至給人一種這個剛纔還目光炯炯的老人已經睡着了的錯覺。
在這麼重要的時候睡着了,任誰也都不會相信,畢竟葉夢鼎的爲人他們知道,現在葉夢鼎這個姿態,自然是想要表示自己對於天武軍內部的決議沒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意思。
王進忍不住苦笑一聲,這一對兒父子,也算是世所罕見了吧。
“先派人請示使君,如果一個時辰內沒有消息的話,就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在場從身份地位上來講除了葉夢鼎就是葉應武的師兄鄧光薦了,所以他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另外某帶來的兩百百戰都騎兵先行作爲哨騎向北佈防,但有風吹草動,立刻稟報。”
鄧光薦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在不應該逃避的時候他從來都是直接昂面對。
百戰都副統領吳楚材就在堂下站着,此時聽到鄧光薦吩咐,當即站了出來:“末將領命。”
看着吳楚材遠去的身影,衆人這才赫然間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已經飄起小雪,潔白的雪花落在堂前甲士的身上,只不過沒有一名士卒有所動作,依舊挺直的站立着。
就像不遠處飄揚着的赤旗一般。
“下雪了。”葉夢鼎緩緩睜開眼,“朔風寒,當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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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葉應武看着雪花飄落在手心。
一艘艘戰船在風雪中緩緩的駛離碼頭,兩側各有蒙衝快船來回往復,用火蒺藜對付那些大江上順流飄蕩的浮冰,以防此中有大塊的浮冰衝撞戰船。
楊絮伸出手幫葉應武緊了緊斗篷:“夫君,此行北上,妾身姊妹幾人不能相陪,夫君務必要保重身體,平平安安的回來,姊妹幾人在興州翹以待。”
葉應武點了點頭:“你看某哪一次不是好好的回來?這條路還長着呢,說好白頭到老的。誰違約了誰就是······”
“就是什麼?”楊絮下意識地問道。`
葉應武猛地伸手在她臉上劃了一下:“當然就是小狗!”
狠狠捶了葉應武一拳,楊絮懶得管他,徑直看向後面正在認真研究雪花的江鐵:“江統領,某知道你在聽着。給某聽好了,要是使君回來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等着瞧吧。”
江鐵打了一個機靈
,訕訕笑道:“還請夫人放心,只要老江還在。說什麼也不能讓使君少一根汗毛。”
“去吧,都走吧。”楊絮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只剩下最後兩艘樓船了,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話音未落,楊絮已經轉身走向身後的戰馬,只不過隨風飄灑下來的淚珠有如斷線的珍珠手鍊,怎麼遮掩都遮掩不住。葉應武心中莫名的一痛,當即朗聲笑道:
“回家好好等着,老子福大命大,會回來的!”
楊絮驀然回。葉應武已經哈哈大笑着走向最後的戰船,天武軍後廂大隊人馬已經渡過大江,最後這些是給百戰都的。而興州水師都統制劉師勇已經站在岸上相候。
葉應武衝着他點了點頭,劉師勇輕聲說道:“使君,可要渡江?”
擡頭看了看陰沉沉飄雪的天空,葉應武笑着說道:“怎能不渡江?”
“恭請使君登船。”劉師勇當即錯開。
一面葉字大旗已經先於葉應武緩緩升起在旗艦上面,迎風舞動。
看着葉應武遠去的身影,楊絮心中百味雜陳,這還是她第一次沒有和葉應武並肩北上,原來都是就在身邊。從來不知相思滋味,現在心中已經有所掛懷,難以割捨。漸漸地楊絮也能領會到6婉言她們在後院等待時候的焦灼。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戰爭的殘酷在分離的時候赤果果的展現在每一個人的面前。楊絮輕輕嘆了一口氣。暗暗指責自己都在想些什麼,夫君這不還是好好的在那裡麼!
看着幾艘樓船漸漸消失在瀰漫着的霧氣風雪中,楊絮拭去眼角的淚水:“走,回城。”
葉應武站在船頭,卻是一直強忍着沒有回頭,雖然不知道楊絮還在不在。不過他在心中敢肯定她可能一直在看着,看着這艘最後離去的樓船。心中黯然一嘆,葉應武不想多想其他,徑直走入船艙。
外面小雪飄飄,船艙之內也並不甚溫暖,一張巨大的輿圖正對着敞開的艙門,興州水師都統制劉師勇、都虞候孫虎臣已經靜靜地站在那裡,天武軍後廂原本就是文天祥一直代管,具體的訓練實際上下面的各虞侯和都頭負責的,此時葉應武帶着天武軍後廂北上,自然也就自領後廂都指揮使。
除了兩員水師大將,文天祥和天武軍總管糧草兵甲轉運的江鐸已經先行過江,整合後廂隊列和糧草。
“末將參見使君。”劉師勇和孫虎臣同時朗聲說道。
葉應武點了點頭,這兩員大將在真正的歷史上正是南宋少有的水上良將,也是在最後天傾之刻張世傑最爲依仗的左右手,只是可惜等到他們兩個被張世傑賞識委以重任的時候,一切已經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實在令人扼腕嘆息。
“使君,漢水已然冰封,興州水師還有何干事,還請使君吩咐。”劉師勇有些無奈的說道,阿術選的時機很好,今年冬天寒冷,漢水冰封,對於蒙古大軍最有威脅的宋軍水師被困在大江上難有動作。
更有甚者憑藉着冰封,蒙古步騎兩相夾擊,竟然讓郢州水師全軍覆沒,已經成爲宋軍水師上下急於湔雪的恥辱。
葉應武伸手在輿圖上輕輕一點:“你們看,沿江下游並沒有徹底冰封,而且現在雖然下雪,但是並不會持續冷太久,南方冬季回暖還是比較快的,所以某對於興州水師的要求有那麼幾點。”
劉師勇和孫虎臣都打起了精神,本來南宋水師縱橫江河、獨步天下,現在只是拿來運糧草,讓誰看起來都不免有些憋屈,再加上劉師勇和孫虎臣都是不折不扣的主戰派。所以讓他們兩個管後勤糧草運輸,更是不啻於殺了他們。
“先北上各路大軍糧草輸送轉運,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你們兩個就等着軍法伺候吧。”葉應武冷聲說道。糧草是最主要的,必須要跟這兩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傢伙說好。
“還請使君放心。”劉師勇和孫虎臣當下裡毫不猶豫的答應。
葉應武點了點頭:“其次,這一次通山研製出來的飛雷炮,某要求在襄陽之戰結束之前,必須能夠被水師將士們掌握。並且至少每一艘蒙衝上都要有所配置,回來之後某會親自巡查。另外還有水師的日常操練,不能有所遺漏。”
飛雷炮?想起來那些被蒙着布小心翼翼運過江的粗大東西,劉師勇和孫虎臣對視一眼,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這麼粗大的火器,他們還真的沒有見過,就算是拋射石彈也已經足夠有威懾力了,更何況是拋射滿是火藥的什麼“**包”。
使君就是使君,雖然平時沒有見他怎麼改進兵刃火器,但是一出手想來就是不凡。
雖然這並不是拉上去打仗。但是從葉應武嚴肅的表情便可以看出這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劉師勇急忙拱手答應,
“之後還有,興州網湖內的戰船船塢,務必要嚴加保護,雖然是在咱們自己的地盤上,但是此次天武軍各廂已經6續北上,所以難防會不會有人搗亂。”葉應武有些擔憂的接着說道,“尤其是南面來人搗亂,這一點不得不防。”
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戰。劉師勇和孫虎臣有一種自內心的無奈,自家將士在前面浴血拼殺,還要提防自己人在背後捅刀子,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實在讓人難受。如果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劉師勇恨不得直接帶着水師殺上錢塘“清君側”。
葉應武輕輕嘆了一口氣:“天武軍北上,剩下雖然從各地抽調留守士卒,但是畢竟兵力單薄,其他的新軍還沒有訓練出來,所以興州面前就真的只剩下大江和田家鎮兩處防線了。而且天武軍前廂也會視情況出動,所以到時候整個興州防務,都在水師身上,你們不要以爲自己只是轉運糧草的,更有可能是整個天武軍最後的退路。”
深深的看了劉師勇一眼,葉應武接着說道:“另外通山縣葉知縣那裡某也打過招呼了,火器都會及時運達,所以無需你們操心,另外這些天要多蒐集石塊,一旦天武軍兵困北方,水師就算是砸冰,也要給某挺進到襄陽!”
“末將遵令!”劉師勇和孫虎臣猛地大喝一聲。
任重而道遠,葉應武把整個天武軍的後路都交給他們了,他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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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水南北還是小雪飄揚,到了淮南已然是大雪紛飛。
蘇劉義踏着鬆軟的白雪走上山坡,天地之間已經是白茫茫一片,浩浩蕩
蕩北上的鎮海軍就像是一望無際的黑線。再往前不到十里就是淮水,只不過茫茫天地間根本找不到那一條曾經奮戰過的大河。
自己上一次來淮南的時候,還是身爲安吉軍四廂都指揮使,可是現在過眼雲煙,安吉軍已經近乎全軍覆沒,僅剩下的些許將士也都徹底融入了天武軍,甚至包括自己這個四廂都指揮使,現在不也是天武軍體系中的人?
雖說是叫做鎮海軍,但是普天之下哪個人不知道這個依託天武軍右廂組建的新軍實際上就是天武軍的翻版,甚至是天武軍右廂的就地擴充。爲此天武軍甚至連右廂都沒有重建,完全就是一副等到咱本家人數足夠多了的時候,就把鎮海軍拉回來繼續當右廂的架勢。
“有心事?”張世傑縱馬走到他的身邊,對於眼前這片土地,蘇劉義百感交集,他又何嘗不是熟悉呢。身爲兩淮都統,可沒少帶領兩淮水師在這淮水之上奮戰。
淮水距離北面更近,蒙古在這裡的水師力量更強,對於張世傑來說,那段烽火連天的戎馬歲月絕對是難以忘懷的。再到後來恐怕也就只有面對小成氣候的劉整水師的時候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
“能沒有心事麼?”蘇劉義忍不住苦笑一聲,“當真是故地重遊。”
兩人實際上都是兩淮的淮兵出身,一句“故地重遊”,也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對於青蔥歲月的回憶。
“好了好了,咱們還不老。”張世傑忍不住笑道,“某還沒有過不惑,你更是三十五六,哪裡有這麼多的故地重遊、追憶往昔。既然這一次來了,那便好好地和蒙古韃子較量較量。”
“當年在這淮水兩岸,多少將士埋骨。”蘇劉義輕輕一嘆,卻是並不打算繼續感慨下去,“半個時辰之內就能夠趕到淮水岸邊吧?前出的哨騎有沒有度過淮水?”
張世傑搖了搖頭:“沒有這麼快,這雪越下越大了,我看雖然只有十里地,怎麼着也得磨蹭將近一個時辰。畢竟從高郵軍那邊過來,咱們一路上沒有停歇,將士們再怎麼樣也是疲憊不堪。至於哨騎,這風雪天氣,某估計能夠摸到淮水邊上就萬事大吉了。”
“也就是說現在淮北金剛臺那邊情況如何,並不清楚?”蘇劉義忍不住皺了皺眉,風雪撲面,打在臉上有些微微疼痛。
張世傑無奈的應了一聲:“風雪太大,這也沒有辦法,你沒有看到旭升帶着六扇門已經上去了麼,這一次要是沒有旭升堅決要帶着六扇門過來幫忙,恐怕咱們的哨探更是不堪。”
“這是老天也不想要起兵戈麼?”蘇劉義忍不住擡頭看向陰沉如墨的天穹。
“守土衛家國,咱們是正義的,怕它作甚。”張世傑忍不住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