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是傳統的元宵佳節,這一日本該是萬家燈火,普天同慶的日子,可集風鎮上卻來了許多不速之客,這終將是一個不寧之日。
集風鎮就在震澤湖畔,鎮上有一個集風渡口,是通往仙人島的必經之路,而那些不速之客便是從四面八方趕來參加英雄大會的各路英雄。
這日清晨,陽光明媚,暖風徐徐,正是讓人鬥志昂揚的好日子。
燕翔駕着馬車,緩緩駛入了集風鎮,因爲正值元宵佳節的關係,鎮上人來人往,各色營生形形色色,好不熱鬧。
燕翔跳下馬車,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終於到了,這一路顛簸,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唐小茹也下了馬車,按着肩膀道:“別說是你了,我坐在裡面,都渾身不自在。”
燕翔道:“前面有一家仙居客棧,你先去打點一下,我去辦點事。”
說完燕翔徑直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海中。
唐小茹連叫都叫不住他,只得聽他的話往前走去,走不了多時,果然見到有一家仙居客棧。
燕翔穿梭在人山人海中,突然,面前走來兩張熟悉的面容,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秦淵跟謝青峰。
謝青峰出現在這裡,燕翔一點也不奇怪,因爲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英雄大會,只是秦淵爲何會跟他在一起。
燕翔偷偷掩藏了起來,這隻貓,可不是善茬。
等他們路過,燕翔才繼續往前走,也不知拐過幾條巷子,總算到了他要找的地方,這是一家簡陋的鋪子。
這家鋪子根本就不像是一家鋪子,這家鋪子總共只開了一扇小門,鋪子裡黑漆漆的,完全沒有一個做生意該有的樣子。
這裡的老闆也不必將鋪子開在熱鬧的地方,因爲,知道他的人,就算是再偏僻的地方,也會有人找上門來。
燕翔進了鋪子,門就關上了,鋪子裡變得更黑了,伸手不見五指那種。
突然,一抹燭光燃起,鋪子裡總算有了些許亮光,點燃燭光的是一位佝僂着身子的老婆婆,透過燭光,看到他的臉,條條壑壑滿臉的皺紋,盡是陰森詭秘的氣息,她雖然老的嚇人,但她的眼睛卻特別雪亮。
“跟我來吧!”老婆婆緩慢的爬上二樓。
燕翔就像是一個聽話的孩子,乖乖的跟在她身後,但是他卻很正定,因爲他知道這裡的規矩,要想找她辦事,就得聽從她的吩咐。
二樓並不寬敞,有窗戶,但是從來沒有打開過,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人味無法消散,簡直讓人作嘔。
燕翔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味道,不停地用手驅散這股氣味:“你就不能開個窗戶嗎?這股味道足以讓人窒息。”
老婆婆吃力的道:“我這把老骨頭見不得光,光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會要了我們的命。”
燕翔點點頭道:“確實如此,我雖然整日都見光,但若要我真的見光,只怕我的死期也就到了。”
老婆婆道:“所以,我從不開窗戶。”
燕翔突然笑道:“上次見你還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怎麼今天就變成了一位風燭殘年的老婆婆了?”
老婆婆道:“如果不是咱兩的交情,你能認得出我嗎?”
燕翔搖頭道:“認不出來,易容改變容貌容易,改變身形,改變聲音,卻幾乎不可能,而你卻都做到了,就算是親媽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
老婆婆將樓上的蠟燭都點燃,然後一個轉身褪去僞裝,露出一張滄桑的面容,這個男人三十來歲,卻看上去像是已經五十出頭,江湖人稱鬼麪人湛空,他笑道:“我苦練縮骨功,改變聲音,就是爲了追求完美,讓我的易容術可以以假亂真。”
燕翔道:“你已經可以做到了,所以我纔來麻煩你。”
湛空道:“憑咱兩的交情,有什麼麻煩,儘管說。”
燕翔道:“我要混進逍遙城。”
湛空問道:“想易容成誰?”
燕翔道:“蒼山二老。”
湛空笑道:“怎麼,見我扮成老太婆,你想扮成老頭兒跟我湊一對不成?”
燕翔也笑道:“我在蒼山二老身上弄到了英雄帖,想要混進逍遙城,必須得易容成他們的模樣,所以我只能來找你幫忙了。”
湛空自信滿滿的道:“幫你可以,只是……這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該付的錢,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燕翔苦笑道:“你明知道我身上從來不帶錢。”
湛空道:“我也知道,你需要用錢的時候,總會有地方弄到錢。”
燕翔笑了笑,從身上掏出金珠,給了湛空兩顆。
湛空驚道:“這金珠子是哪家的?幹哪行都不如干你這一行來錢快呀!”說完,他又嘆了口氣道:“哎……只可惜我沒有你那本事。”
燕翔道:“這金珠子不是我的,我只是替別人保管而已。”
湛空亮出手中的金珠,打趣道:“那人一定是位姑娘吧!這金珠上還帶着一絲芳香。”
燕翔道:“你還是趕緊辦事吧!我有急用。”
湛空將金珠收入懷中,將模具擺放好,套上人皮面具,然後道:“說吧!什麼長相?”
燕翔回憶道:“一個白眉,一個白鬚,眉長三分,須長七分……”
他將蒼山二老的特徵描述得淋漓盡致。
唐小茹在客棧打了個尖,又點了一些小菜充飢,可菜都上滿了,卻還不見燕翔回來,他開始變得有些焦急,生怕他一去不回。
他不停的往外張望,目光凝聚在一點,她突然一驚,將目光收了回來,躲躲閃閃,不敢直視。
他看到了秦淵跟謝青峰,他們兩人進了客棧,就坐在她的身後,她心想,自己換回了女裝,他們應該認不出自己吧?
她突然一怔,有人在她肩頭拍了拍,難道他們認出了自己?她戰戰兢兢的擡起了頭。
拍她的人不是秦淵,也不是謝青峰,而是燕翔,但是她根本就認不出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燕翔,因爲燕翔已經換了張面容,變成了吳風波的樣子。
唐小茹小聲道:“老爺爺,你怎麼來了?”
燕翔坐了下來,悄悄道:“我是你燕大哥,別說話,安安靜靜的吃飯。”
唐小茹有些驚訝,但這個聲音的確是燕翔的聲音,然後他就乖乖的一聲不吭,吃了起來。
沒多久,燕翔見她已經吃飽,用蒼老的聲音道:“乖孫啊!爺爺腿腳不利索咯!扶爺爺回房吧!”
唐小茹應聲過來攙扶,兩個人緩慢的朝樓上客房走去。秦淵瞟了一眼,卻也沒有察覺異常,湛空的易容術驚天絕倫,即便是仔細觀察也未必能識破,更何況秦淵只是無意的瞟了一眼。
進了客房,燕翔的動作突然利索起來,當即將門插上。
唐小茹問道:“燕大哥,你怎麼變成了吳爺爺的模樣了?”
燕翔道:“不僅我變成了吳風波模樣,就連你也得變成何東流的樣子。只有易容成他們的模樣,我們才能去得了逍遙城。”
“要易容成蒼山二老的模樣?”
燕翔道:“不錯,如果不易容成他們的樣子,我們恐怕連這個家客棧都出不去。”
唐小茹明白他的意思,秦淵和謝青峰此時此刻正坐在樓下吃飯。
燕翔打開了從湛空那裡帶來的包袱,包袱裡露出一張精緻的人皮面具,等唐小茹帶上面具,活脫脫的一個何東流就站在了燕翔面前。
他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湛空的手藝簡直就是巧奪天工。”
唐小茹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她似乎對自己沒有一點信心,曾經女扮男裝尚且被識破,現如今卻要假扮一位老人,她不經有些心虛,問道:“真的像嗎?”
燕翔卻信心滿滿道:“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你不說話,就沒人能認得出來。”
唐小茹開心道:“真的嗎?”
燕翔點點頭:“嗯!”
唐小茹突然道:“你剛纔提到的湛空就是鬼麪人湛空嗎?聽爺爺說他可以假扮成任何人,沒人能識破。”
燕翔又點點頭。
唐小茹興奮道:“那我一定要認識他,然後拜他爲師,我要是學會了他的本領,以後就不怕別人識破我的裝扮了。”
燕翔道:“可據我說知,他似乎從不收徒弟……不過,他對你的金珠子似乎挺感興趣。”
說完,他雙腿一伸,就躺在了牀上,翹着腿,枕着雙手,露出舒服的表情,不經誇讚道:“真舒服,好久沒有睡過這麼柔軟的牀鋪了。”
等到秦淵和謝青峰離開了客棧,燕翔與唐小茹也跟在後面,他們此行的目的都是集風渡口,一路上,彙集了不少江湖中人,就像趕集一樣熱鬧。
集風渡口前往仙人島一共有兩艘船,一艘船隻能乘坐十個人,兩船來回調度,秦淵和謝青峰已經乘坐第一艘船離開,剩下的人,都在等着第二艘船的到來。
渡口上,還等着幾十號人,最起碼還得等上好幾艘船,才能將這些人都送上仙人島。
這時有人喊道:“快看,船來了。”
迷霧中,隱隱駛來一艘大船,船頭挺立着一位先生模樣的中年男子,他揹負雙手,昂首挺胸,氣度不凡。
船即將靠岸,燕翔已經囑咐過唐小茹,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要開口說話,湛空的人皮面具雖然能夠以假亂真,但若是一開口,必然會穿幫。
船靠泊後,那名先生恭敬的鞠了個躬:“讓諸位久等了,在下乃是逍遙城左府總管孫伯彥,特地前來接引諸位,請諸位手持英雄帖,有序登船。”
話音一落,前面的幾人一個個有序的上了船,然後遞上英雄帖供孫伯彥參閱。
等輪到燕翔上船時,突然一個手持鋼刀的壯漢竄了上來,將燕翔擠到一邊,登上了船。
當他將英雄帖遞上時,孫伯彥道:“河北狂士屠鹿,你不可以登船。”
屠鹿道:“爲何不能登船?老子千里迢迢從河北趕來參加英雄大會,已經給足逍遙城面子了。”
孫伯彥道:“閣下遠道而來,必然舟車勞頓,還請再此地多歇息片刻,讓先到的英雄先登船上島,孫某必然再來迎接閣下。”
屠鹿哪裡肯退下去,退下去豈不是丟了自己的面子,命可以不要,面子卻不能失:“老子上都上來了,讓他們等下一艘船不就完了。”
孫伯彥道:“閣下若是執意不肯下船,那孫某隻能親自請閣下下船了。”
屠鹿怒道:“別以爲站在逍遙城的船上,老子就怕了你了,把老子惹急了,老子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話才說完,還不等屠鹿作出反應,孫伯彥已湊近輕輕一掌,將他推了回去,屠鹿落地連退幾步,穩穩當當的站住。
孫伯彥恭敬的道:“請下一位英雄登船。”
屠鹿見他功夫了得,自己不是對手,只能吃了這個虧,但他今日在衆英雄面前丟盡了臉面,也沒臉再去逍遙城了,只得哼聲離去。
燕翔與唐小茹上了船,遞上英雄帖,孫伯彥參閱,道:“素聞蒼山二老威名,今日屈尊前來,逍遙城蓬蓽生輝,二位,請進船艙用茶。”
燕翔只是點點頭,一句話也沒說,隨後大搖大擺的進了船艙。唐小茹多少有些膽怯,生怕露出馬腳,只得照模照樣的跟在燕翔身後。
船艙已經坐滿,孫伯彥再拜:“諸位,沒上船的還請耐心等候下一艘船,在下先行告辭。”
餘衆多有識禮儀者,多有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