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海驚愕地望向場心,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那舉手間打敗了他八名手下的人,竟是個看起來弱質纖纖,比鐵虎嘯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女子!
見師父終於出馬,鐵虎嘯撓撓頭迎上去,赧然道:“對不起師父,徒兒給你丟臉了!”
“怎麼會?”玄冰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你幹得不錯,只是還欠些經驗,日後歷練多了自然就好了。”
說着,她又把視線轉向了秦大海:“你就是青梟幫的幫主?上樑不正下樑歪,難怪青梟幫在江湖上會如此聲名狼藉!”
“大膽,一個小女子,也敢在本幫主面前放肆!你到底是什麼人?”秦大海橫眉怒目地吼道,雖然對方的身手讓他深感忌憚,但他自恃身份,無論如何不肯在一個女人面前露出怯色。
“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玄冰揚了揚脣角,眼中卻無半分笑意,“這個人,我是救定了,而你,我也是教訓定了!”
“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一個雌兒究竟能有多大本事?”秦大海被她吃定了自己似的口吻給惹惱了,當下亮出了兵刃。他用的兵器很是特別:右手一支跟刀劍差不多長的短矛,左手一面獅頭盾牌,這樣的裝備,通常只有在戰場上纔會用,用於武林中的近身搏擊,倒還真是少見。
玄冰也從腰間摘下了長虹劍,卻並沒有拔劍出鞘,只淡淡一拱手道:“秦幫主先請吧。”
見她如此藐視自己,秦大海更是惱怒,也顧不得什麼男欺女之類的嫌疑,大喝一聲撲來舉矛便刺,玄冰神色不變地用連鞘的長劍相迎,從容地與之對攻起來。
秦大海一手矛一手盾,本是長於攻又強於守,與持普通兵器之人交手往往很佔便宜——他打別人容易,別人打他難,可今天,情況卻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對方一個女人,只拿了一把未出鞘的劍,竟讓他攻的時候屢屢受挫——那劍光圈子綿密得找不到一絲縫隙,攻哪兒哪兒被頂回來,自己的壓力反而更大,守的時候手忙腳亂——這女人好強的內力,劍鞘刺在他的盾牌上,竟震得他虎口劇痛,手臂痠麻!數招過後,他的狂傲之氣已經消磨殆盡,要不是礙在衆手下在場,面子上下不來,他幾乎就想棄械而逃了。
有句話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秦大海爲了面子沒有立刻跑路,最終導致他丟了更大的臉,吃了更大的苦頭。玄冰看出他氣勢已衰,便不再跟他多作糾纏,先是一招“絞劍式”,一纏一絞間,喀嚓,矛斷了,接着又是一招“奔雷式”刺向盾牌,嘩啦,一面厚重得尋常男子兩個人都未必擡得起來的盾牌在那凌厲一擊下四分五裂,可怕的是,它的碎裂竟不是因爲劍刃的砍劈,而是純粹被內力震碎的!
秦大海驚駭得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玄冰已是纖足一起,不費吹灰之力地把他踢倒在地。白光一閃間,她的長虹劍終於出了鞘,一劍削光了秦大海的頭髮,又閃電般抵到了他的喉間。
“秦大幫主,您覺得,我這雌兒的本事如何?”玄冰俯身笑問,這回,她是真的笑了,笑得很甜。
如果是個尋常的女人對他這樣笑,秦大海肯定會如狼似虎地撲上去,可現在,他卻只想逃,問題是,明晃晃的劍尖抵在脖子上,他就連逃都逃不了了。
“女俠,女俠,您是絕世高手,天下無敵!小的有眼無珠,小的知錯了,您就高擡貴手放過小的吧!”
性命交關的當口,他是面子裡子什麼都不要了,哭喪着臉一個勁兒的拍馬求饒。玄冰厭惡地皺了皺眉,冷笑道:“放過你?你們青梟幫乾的好事,我也不是沒聽說過,我若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人,你們會放過我嗎?欺軟怕硬的東西,現在求饒,已經遲了!”
怒斥聲中,她右手一圈一劍刺進他腰間,秦大海慘叫一聲,抽搐了幾下便橫陳在地上沒了聲息。
“幫主,幫主!”
那些受了傷的幫衆驚駭地奔來,只見他們的幫主閉着眼,歪着頭,身下一灘鮮血,看來已是死了。衆人剛要開哭,卻聽鐵虎嘯在一旁沒好氣地道:“沒到你們哭喪的時候呢!我師父不過是破了他的氣門,廢了他的武功而已,人一時間死不了的!想要他的命,就快把他擡去裹傷吧。”
那些人忙去探秦大海的鼻息,才知他果然還有氣。這會兒,他們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出,跪謝了玄冰的不殺之恩後,便灰溜溜地擡着只剩半條命的秦大海溜走了。
“師父,你好厲害啊!雖然秦大海那混球是爲了活命才溜鬚拍馬,可他有一點確實沒說錯,您是絕世高手,絕對絕對的絕世高手!能找到你這樣的好師父,徒兒真是前世積德,三生有幸,此生無憾,下輩子還要繼續揪着你不放……”
鐵虎嘯嬉皮笑臉地湊過來大唱讚歌,玄冰忍笑賞了他一記白眼:“哪來那麼多廢話,還不快去看看人家姑娘怎麼樣了?”
“就等您這句話呢!”鐵虎嘯拍拍手,收斂了玩笑神色,關切地朝那還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姑娘走去……
☆ ☆ ☆ ☆ ☆
“什麼?你說,你不知道自己是誰?”
小溪邊,與那被救女子交談着的鐵虎嘯突然一臉驚愕地大叫起來。
通常,一個行俠仗義者救了人之後,就會問她住在哪裡,然後送她回去,鐵虎嘯自然也是這樣做的,不料,對方給他的迴應卻是眨巴着眼睛發愣,半晌才茫然道:“我……我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也不知道自己住在哪裡!”
“嘯兒,別大呼小叫的,人家受的驚嚇還不夠嗎?”正替那姑娘清洗上藥的玄冰嗔怪地輕斥了一句,隨後柔聲道,“妹子,要是你信得過我們,就跟我們說說是怎麼回事行嗎?”
那姑娘目光氤氳地瞧着玄冰,點頭道:“二位對我有再生之德,我怎會信不過你們?只是,我也弄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自己醒過來的時候,就是躺在那個山谷裡的,後來,那幫人經過那裡,姓秦的見我是個女子,就過來欺負我,我拼命掙扎,可哪裡是他的對手?我只能喊救命,幸虧你們來了,要不然……”
說到這裡,她想起當時的恐懼和委屈,淚水頓時又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別怕,都過去了!”玄冰憐惜地把她攬進懷裡,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這姑娘十六七歲的年紀,略事梳洗之後,看來還真是挺嬌俏可人的,雖然她身上穿的只是很普通的粗布衣衫,但言行舉止間透着種優雅不俗的氣質,卻又不太像是鄉野農戶或是市井小民家的女兒,也不知是什麼身份來歷。
看她的神情語氣,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應該不是在撒謊,一般來說,一個人會失憶,要麼因爲是生病,要麼是因爲受傷,再不然就是被人下了藥什麼的,無論屬於哪種情形,一時間恐怕都無法恢復,像她現在這個樣子,讓她一個人流落在外肯定是不行的。
玄冰這廂正想着,鐵虎嘯已然很積極地開了口:“師父,你看人家姑娘多可憐,要不,我們把她帶回黎山去吧?”
見徒弟瞥向那姑娘的目光中透着些許從所未有的關切,玄冰心底暗笑,悠然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就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
鐵虎嘯期待地看着那姑娘,姑娘玉面一紅,點頭道:“我現在正是走投無路,豈有不願之理?真是太感激二位了!”
“萬歲!”鐵虎嘯高舉雙手興奮地歡呼,然後湊到那姑娘身邊道,“我們的名字和身份,剛纔已經告訴你了,至於你嘛……你也不記得自己叫什麼,稱呼起來可不方便,要不你就給自己取個名字先叫着吧。”
“兩位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這名字,就由你們來取好了!”
“你可別!”鐵虎嘯連連跳腳,“要說師父是你的再生之母也就罷了,可別把我扯進去當那個父,否則,師丈不把我凌遲碎剮了纔怪!”
“死小子,你越貧越沒分寸了,也不怕人家笑話!”玄冰撿起塊石頭就去丟他,鐵虎嘯哇哇怪叫着抱頭逃竄,那姑娘雖是滿心戚然,卻也被他的插科打諢逗樂,忍不住揚脣輕笑來。她的笑很開懷,卻半點不張揚,明媚中透着溫雅和柔,與她說話的聲音氣質如出一轍。
原本正忙着耍寶的鐵虎嘯看到她的笑臉,只覺心房似被什麼東西驟然擊中,霎時間魂遊天外地愣住。出神半晌後,他訥訥道:“你說起話來那麼溫和,笑起來也這麼柔美,讓我想起‘言笑晏晏’這句話,不如,就叫你晏晏吧?”
感覺到他的神情語氣間隱約流露出某種異樣的情愫,姑娘羞澀地垂下頭去,輕聲細語地道:“你喜歡就行,我沒意見。”
鐵虎嘯又去看玄冰,玄冰笑道:“看我幹嗎?人家自己都沒意見了,我還能有什麼意見?”
“好,那你以後就叫晏晏了,晏晏,晏晏,晏晏……”鐵虎嘯眉開眼笑,樂得就好像出門撿到了金元寶。玄冰默然看着他,眸中悄然閃過了一絲思索之色……
☆ ☆ ☆ ☆ ☆
“親愛的黎山,我回來啦!”
一踏上黎山地界,鐵虎嘯便極盡放肆之能事地歡呼尖叫起來,玄冰微笑地瞧着他,眼中也滿是回家的喜悅。晏晏則有些緊張地頓了頓腳步,悄聲問身旁的玄冰道:“沈姨,我就這麼跟你們回來,會不會很突然?你家裡人,會不會不高興?”
這姑娘,似乎生就一副彬彬有禮的性子,玄冰原本只讓她叫自己姐姐,但她說,鐵虎嘯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願意佔他輩分上的便宜,所以就跟着他一起把玄冰當作長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