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遠去的紅色背影, 少安眉頭深鎖,面上憂色漸濃。薩倫雖然不是很懂,但看這架勢便知那紅衣人的厲害, 於是忍不住惴惴不安地望向玄冰:“夫人, 那人很難對付嗎?你會不會……會不會有危險?”
玄冰正欲答話, 卻見陳方、玉燕領着霍青、羅慧吟等一衆少年弟子從遠處趕了過來。他們本是因爲擔心少安才遠遠跟在後面, 見玄冰及時歸來, 都是又驚又喜,先前,他們爲避羣毆之嫌不便靠近, 此時才匆匆而來。
滿心溫暖地看了看那些熟悉的面孔,玄冰回望薩倫笑道:“別太擔心, 我自有主張。現在, 我先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家人吧!師兄……”她又瞥了少安一眼, “一起走啊,你不想知道我這位朋友的來歷嗎?”
看着玄冰淡定的笑容和沉穩的身影, 少安和薩倫心裡都安定了不少,於是,兩人皆是點頭答應,與她一同向陳方等人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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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剛給衆人介紹過薩倫,玄冰只聽人羣之後飄來一聲甜甜的呼喚, 被莫嫂帶過來的小宓兒興奮不已地急急衝來, 一頭扎進了母親懷裡。
“乖, 我的小寶貝, 可想死娘了!”玄冰蹲下身來, 二話不說便在她粉嘟嘟的小臉蛋上連親了好幾下。環住女兒小小的身軀,她只覺滿腔煩憂一掃而空, 一顆心霎時間柔如春水,溫暖無限。
薩倫見過玄冰強勢沉穩的俠女作風,也見過她嬌俏嫵媚小女人的一面,但她作爲一個母親的溫柔慈愛,卻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這一刻,他的心情複雜得無法言說,見到心愛之人與別人所生的孩子,他自也有着些許與南宮離一般刺心的感覺,但那微微的陣痛中,心中滿載的情意卻因對眼前女子瞭解的逐步加深而愈顯濃厚,讓他心甘情願地沉溺於這注定無果的情網之中,難以自拔。
恍惚中,只聽那小小的女孩兒在玄冰耳邊輕聲問道:“娘,爹爲什麼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啊?還有大師兄和晏晏姐姐呢?那個……叔叔又是誰啊?”
因爲小宓兒比大人們晚過來,沒有聽到玄冰的介紹,玄冰聞言一笑道:“他們還有點事,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宓兒不要着急,好不好?”見小姑娘略略寬心地點頭,她又起身拉着女兒來到了薩倫面前,“這位薩倫叔叔是娘在文沙國認識的朋友,來,叫叔叔!”
“哦,薩倫叔叔好!”宓兒性格活潑開朗,從來不畏生,搞清楚父親等人沒有出現的原因後,便大大方方過來鞠了個躬,然後仰臉送給了薩倫一朵甜甜的笑容。
薩倫心一晃,瞧着這完美融合了父親的俊朗清逸,母親的秀美靈慧的可愛小女孩,他竟是怔然不知所措。半晌,他纔回過神來,略帶窘迫地匆忙回禮道:“宓兒小姐好,不敢當,不敢當!”
宓兒自小在黎山這個自由和睦的大家庭里長大,自然是隻知長幼之序,不會有主僕尊卑的觀念的,見一個大人對自己還禮,她很是奇怪,於是扭頭望向母親道:“咦,叔叔爲什麼要跟我鞠躬啊?”不待玄冰接話,她又一手指着薩倫,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嚷了起來,“你瞧你瞧,他還臉紅了呢!叔叔臉紅的樣子很好看哦,比羅師姐還要好看!”
雖因玄冰即將面對的激戰而心情沉重,但這天真無忌的童言還是讓衆人忍俊不禁,開懷而笑。見薩倫更是窘得連脖子根都紅了,玄冰擰了擰女兒的鼻尖,笑斥了句:“小丫頭,胡說八道!”隨即對薩倫道,“你跟個小孩子家客氣什麼?我家這頑劣的小東西最會登鼻子上臉了,瞧瞧,這下惹禍上身了吧?以後少來這套,否則倒黴的可是你自己!”
薩倫笑而不答,隨即低下頭去,悄然掩住了眼底的一絲悽傷和落寞——這樣的天倫之樂,他永遠都只能是個身在局外的旁觀者,遠遠地看着,羨慕着而已吧?
見面敘過離情之後,其他人便自覺退去,讓少安與玄冰商議正事。知道了載淳與鐵虎嘯未歸的原因,少安望着玄冰的目光裡不禁滿是懊惱之色:“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拿家裡的事來煩你的,如今你還記掛着妹夫和秀公主的安危,如何能專心應戰?那南宮離,可着實不好對付……唉,都怪我太沒用了,連這點事都應付不下來,真是枉爲你的師兄!”
“師兄,說什麼呢?”玄冰向他綻出寬慰的一笑,柔聲道,“守護師門,守護家園,這是我的責任,否則黎山派還要我這個掌門人做什麼?南宮離武功是強,可咱們也不見得就對他毫無辦法,況且,我始終覺得,他既對我娘一往情深,就必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我相信,這場比武是不會以你死我活作結的!”
事到如今,少安也知自責於事無補,只得點頭道:“那我們就不要再耽擱了,你先休息一下,吃些東西,我會盡我所知把南宮離武功的特點告訴你,還有將近半天的時間,我們……一起來研究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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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來到照影湖畔的時候,玄冰看到那抹紅裳鮮明的身影早已負手佇立於樹下,此時天色已暗,四下一片晦暝,但那樹下的人影依舊如此明豔而耀眼,身周張狂激揚的氣場讓人無法忽視,不敢輕慢。
“南宮前輩真是守時,竟比做主人的到得還早,倒是晚輩失禮了!”玄冰微微一笑,那優雅淡定的神情彷彿是在和老朋友敘舊,而非與對手、敵人對峙。
南宮離沉默地凝視了她一瞬,隨即開口道:“丫頭,我們一旦交手,我絕不會因爲你是小柳兒的女兒就手下留情的,你可知道?”
“我明白!”玄冰點頭,輕嘆了一聲,“雖然直到現在,我也並不願意用武力來解決問題,但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我也會全力以赴,絕不留情的!”
“很好!”挑眉一笑,南宮離很是隨意地揮了揮手,“你是小輩,又是女子,你先請吧!”
“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玄冰並不介意對方態度裡那隱約的輕蔑意味,神色自若地拔出了長虹劍。挽了個劍花後,她挺劍刺出,用的卻是虛招,劍鋒自南宮離身側斜斜掠了過去,也沒有立刻變招攻擊。
見她雖答應了先行出招,卻並沒有佔他的便宜,顯得既光明磊落,又自重身份,南宮離目光微閃,心情又小小的異樣了一下。“丫頭,現在開始,可要小心了!”說罷,他右掌一翻,一道掌風迎面襲來,已是全無半分客氣留情之意。
南宮離沒有使用兵器,一來是因爲自居前輩身份,二來,他最拿手的武功是落雁掌和流雲飛袖,雙手兩袖便足以橫掃千軍,若拿了刀劍在手反倒嫌礙事。這開局第一招,他用的便是落雁掌,傳說中,這種掌法具有平地發力,擊落空中飛雁之能,所以被稱爲“落雁掌”,這說法雖是誇張了些,但真實的威力也的確是極其驚人的。
玄冰並不與之力敵,身形電閃避開了鋒銳之後,便腳踏遊仙步法,一柄長虹劍展開幻劍式,以變幻莫測的身法和飄忽奇詭的劍法攻了上去。
以她如今的內力,足以補女子力弱之劣勢,在一般情況下與男子較量也完全可以硬打硬碰,完全不必取巧,但南宮離不同。他身具數十年功力,論硬功夫只會在她之上,不會在她之下,再加上身爲男子的先天優勢,她若再與對方硬拼氣力就實爲不智了,所以,她對症下藥地選擇了以精湛劍法和輕功來對敵的策略,以便充分發揮自己的長處,提高取勝的可能性。
看出玄冰的意圖,南宮離輕哼一聲,又在掌法中加入了流雲飛袖的招數,以掌力主攻,輔以衣袖纏絞兵器的戰術來剋制玄冰的巧招。玄冰並不驚慌,也在幻劍式中加入絞劍式的招數,借力打力,反絞南宮離的衣袖。南宮離從沒見過有人用這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方法來對付自己的流雲飛袖,詫異的同時,眼中再度浮起了對眼前女子的欣賞之色。
這一戰正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激戰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仍是沒有分出勝負,但雙方都已漸漸摸出了對方的深淺,也都想盡快結束這場比試,不想再拖延下去過度消耗體力了。
這念頭,幾乎是同時從兩人心中閃過,於是,南宮離趁着玄冰一輪快劍使完正要換招的當口,左手用流雲飛袖中的“藤蘿纏樹”制約住她的劍招,右手使出落雁掌中最強的一式“秋水長天”,幾乎押上全力擊向她的胸口。在他想來,玄冰的長劍被他纏住,僅憑一掌之力,絕不可能硬接下他的這一招,若是不想受致命之傷,便惟有撤劍後躍一途,失去了兵器又被迫後退,那麼自然是她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