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最瞭解自己的，可又有多少人真正花過時間，去探索自己的內心呢？你們人類，每天面對的誘惑太多，心思都記掛在外物上面，大都不思內省。但《識海影卷》會毫不留情地把整個心靈映射出來，讓任何齷齪的東西都無所遁形。”書靈指了指李佳的心口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個小姑娘，懂事以後照鏡子發現自己是個醜八怪，真是讓人同情啊。”
“沒什麼好同情的。不過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心靈如同一個地下坑道，估計都不會很高興。”李佳搖頭道，“我至少一直在剋制這些念頭。沒有比認清黑暗的人，更懂得光明的寶貴之處。在這個冥想空間裡，至少我有機會改變自己。至少我有機會照亮自己的內心，不是嗎？”
書靈緩緩點頭：“希望你真如自己說的那樣。作爲靈魂的解讀者，我最不喜歡沉淪的失敗者。”
“失敗者？在冥想空間裡，什麼是成功，什麼是失敗？”
李佳看似問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但是書靈的神情卻前所未有地嚴肅，這和她誘人的模樣形成了很強烈的對比，“創造者曾經告訴過我，成功者就是徹底改造自我的人。而失敗者就是迷失在他人意志和自身的本能中的人。”
“改造自我？”李佳有些疑惑。
“凡人是心靈駁雜而脆弱，而魔法師心靈純淨而通達。越是強大的魔法師越是如此。即使是被世人看作邪惡源頭的亡靈法師或是殺人無數的戰鬥法師，他的心靈世界也一定是一個美麗之地。”
“這和力量有什麼關係？難道心靈世界好不好看和精神力的強大與否有關嗎？”
“你的心靈好比一塊沒有加工過的礦石，強大法師的心靈則是一塊經過鍊金提純又千錘百煉的精鐵。哪一樣製作的武器會更加強大呢？”書靈用一個比喻反問道。
李佳若有所悟，他又問道：“什麼是迷失在他人意志和自身的本能中呢？”
“就像剛剛，你被風中的雜念侵襲，如果這種念頭足夠強大，就會影響你的思維。如果你失去了本心……那麼，現在和我交談的這個意識就不復存在了。這些念頭有的來自於別人對你的看法，有的來自於你的生物本能。”
李佳露出震驚的神情：“你是說，我們會受到別人對我們看法的影響？別人認爲我是什麼樣的人，對我有什麼看法，就會慢慢影響我自己？可是我們是生活在人羣中間的啊，別人對我們的看法難道不重要嗎？”
“別人的看法是否重要，取決於你是強者還是弱者。我看過你的一部分記憶，被別人影響這種情形，對你並不陌生，不是嗎？”
“是的，我很多時候，是爲別人活着。做一個好孩子，讀好書，不要早戀，考個好大學，成爲一個謙虛的人，謹慎的人，聽話的人，乖巧的人，又或者是放開一點，大膽一點，多和別人交朋友……我這一輩子聽到無數這樣或者那樣的勸誡，有時候它們甚至相互矛盾，讓我不知道該怎辦。”
“對於魔法師來說，我認爲我是什麼樣的人，纔是最重要的。修煉的目的，就是讓我變成那樣的人，救世的勇者也好，毀滅的魔王也罷，那都是自己尋找的，將會走到底的道路。”
“原來是這樣……，那本能呢？”
“那就更簡單了。”書靈突然露出一個嫵媚妖豔的笑容，靠近李佳，把頭輕輕搭在他肩上，一手勾住他的頭頸，一手撫着他的臉龐，嬌聲問道：“如果我不要你學那些討厭的魔法，而是想和你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呢？”
這算那兒出啊？畫風說變就變！李佳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蹦出來了，他趕緊掙開了對方的手，急忙後腿了幾步，眼睛死盯着地面，大聲說道：“別這樣，別這樣，我知道你不是她。”
“可如果她那麼說呢？”
“我，我……”李佳結巴着。
“你看，這就是你要克服的東西之一，否則你是走不遠的。”書靈又回到了原來雙手插腰的樣子。
“你，你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我是靈體，並不是人，可沒有那麼多這個好，那個不好的觀點，另外，我剛纔那番表演是從你心底的幻想中提取的。呵呵，到底誰該不好意思呢？”書靈捂着嘴笑道。
李佳吭哧吭哧了半天，問道：“那如果真墮落了會怎麼樣？”
“大部分墮落的魔法師則會失去力量或者乾脆死去。但也有一些魔法師會墮入狂亂狀態，他們沒有清晰的神志，但是又有魔法的本能，就會變得十分危險和難以理喻。這樣的瘋狂者，一般會造成很大的危害。夢之塔歷史上有一位聖者，因爲妻子和女兒被對手殘忍地殺死而墮落髮狂。因爲他，整整一個城邦陷入了他狂亂的識海投影中三年，夢之塔和劍之塔的高手花了整整半年時間才破開他的領域，最後在識海投影中殺死他。而整個城邦裡的人早已死了個乾淨，變成了各種亡靈生物。”
“似乎他獲得了巨大的力量。”
“只是瘋狂而無序的力量。別渴望那樣的力量，好自爲之吧。”
李佳搖了搖頭道：“我又不是瘋子，只是好奇而已。告訴我該怎麼做吧。”
書靈走到坑道的牆邊，用手拍了拍石頭的牆面，奇怪的是，每當他拍到牆面的時候，並沒有發出應有的聲響。牆面反而產生了一種破碎感，變成了騰起的霧氣，似乎組成牆面的材料被打成了一個個極細的粒子，被震盪了起來。
而隨着她手的離開，所有的粒子霧氣又迴歸原位，變成了原來那堵牆面。李佳看着書靈的動作，而後自己也試着敲打了一下牆面。堅硬，冰冷，就像他在實際世界中觸碰過的牆面一樣。
“記住，這裡所有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物質，而是你的精神力。火把是它，罡風是它，保護那火苗也要靠它。你所能操控的那部分精神力還太弱小，很難動搖意識和潛意識中的其他部分。但是隨着你的修煉，你在這個世界裡能夠做到的事情也將會越來越多，那時候，你最強大的力量，就是你的想象力。”
“看來你很強大，足以干涉我的冥想空間？”李佳問道。
書靈輕輕地往牆上的火把一招手，一簇火苗就像活了一樣，從火焰中間分離了出來，那或火苗隨着書靈手指的揮動，在空中飛舞，舞了一陣以後，火苗竟然變成了一條活靈活現的火龍，指頭長的火龍一邊飛行，一邊搖頭擺尾張牙舞爪。最後火龍繞着書靈的身體轉了好幾圈，然後又化爲流火，一頭撲進了火把裡，書靈雙手一攤道：“任何事情做久了，就會變成熟練工，我已經記不清楚，踏入過多少法師學徒的冥想空間了。你們這個層面的世界，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不設防的。”
“我以後也能做到那樣？”
“當然，這只是個小把戲，給你長長見識。你是個魔法師，在自己的冥想空間裡，應該有更高的目標纔是。”
李佳思索了一會兒，集中精力看着火把，稍微過了一會兒，火把突然顫動了一下，再接着火焰開始扭動，像是有什麼力量在拉扯它們，這種形態維持了一會兒，就見火焰突然暴漲了起來，高度達到了將近一米，一直燒到了坑道的頂上。李佳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小聲道，“我明明也只是想分離出一簇火焰的。”
“慢慢來吧。不過我建議你不要浪費剛剛的成果，試試帶着這支強力火把，能不能進入到前面的坑道里。”
李佳點點頭，手執這支大火把，慢慢走進前方的岔路。不過當他剛將火炬探進坑道口時，那風的聲音再次響起，火焰快速搖動起來，幾秒之後，就徹底被吹熄了。
“這樣也不行？”李佳拿着熄滅的火把退了出來，然後再次湊着其他火把將火點燃。
“記住，這是冥想空間，侷限你的是自己的想象力。”書靈在他身後說道。
李佳若有所悟，他再次集中精神力，想象手中的火把外面有一個燈罩。火把上的火焰再次受到了干擾，無風自動了起來。李佳用手虛撫着火焰的外圍，真有幾分做法巫師的樣子。憑空製造屏障似乎比增大本已存在的火焰難得多。李佳他像一個蹩腳的魔術師一樣，在那裡手舞足蹈了很久，直到火把的火焰之外似乎有了一層若隱若現的護盾。
生成這樣一個屏障，並維持它的存在，花費了李佳極大的精力，更不要說不斷變幻姿勢消耗的體力。他發現在這個冥想空間裡，身體疲憊的感覺竟然和現實世界並無二致。他喘着粗氣，對書靈說：“希望這次能行，我覺得精神要被抽空了。”
然後，他極爲小心地維持着屏障的存在，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進了坑道。
過了一會兒，坑道里的光線變亮了一些。一根嶄新的火把出現在了岔路的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