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大殿上既空曠又整齊,沒有奢華的裝飾,只有幾方案几,顯得簡單簡約。
案几旁站着一些年紀不大的各類童子,都在搖頭晃腦的熟記內功心法。
一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在上座捋着長長的白鬍子,眯着眼睛笑,身後一條白色的狐尾,在衣襬之中若隱若現。
我知道,這是我身體裡,那縷名叫離姬的魔魂所殘留的記憶。
我打量了四周,卻在下面一羣童子裡發現了個熟悉的童稚面孔。
那小童子雖是年紀不大,但眉宇間總是一副嚴肅的模樣,現下正皺着眉頭背拗口的心法。
看這個嚴肅的樣子,這童子約莫就是二哥了。
我不由得咧嘴笑了,擡步上前,想碰一碰幼時比我矮不少的二哥,卻不料手指穿過了二哥的身子,只觸到一片虛無。
我愣了半晌,終是苦笑着收了手。
我忘了,在這夢境中,我只不過是一縷意識而已。
我退到牆角,看着那些童子繼續背心法。
過了許久,上座的那個慈祥老爺爺揮了揮袖子,下面的背誦聲都停止了。見狀,老爺爺笑着開口:“好了,都去休息吧,明日早課不許來遲。”
“是。”小童子們都作揖應聲道,然後拿起自己的東西便退了出去。
大殿一時間空蕩蕩了許多,我站了許久,覺得閒來無事,便也隨着童子們出去了。
外面也同大殿一般整整齊齊的,四周栽着些我從未見過的樹木,中間穿插着些小道,很是幽靜。
我瞧着幼時二哥一邊走一邊緊皺着眉頭唸叨心法口訣,無奈的笑了笑。
雖然這只是一個虛幻的夢境,我也是不想再打擾二哥背誦了。
我停下步子,看着二哥的小小身影走遠。
“快些,你個雜種替我做今個兒的功課。”
忽然,一道稚嫩的聲音從一側傳出來,我回了神,側頭看去,便見得密密的樹叢中有幾個小童子背對着我靠在隱蔽的牆角里,小身子圍成一個圈,似是堵着什麼人一般,囂張跋扈的模樣,
我站在原地尋思了半晌,還是擡步上前。
有個胖胖的小童子擡腿便踢了上去,還揮舞這胖胖的小拳頭。
我繞過樹叢,伸頭過去看,只瞥到了一抹有些暗的紅衣一角。
“怎麼了,有本事來打一架啊。”另一個小童子開了口,滿臉幸災樂禍的模樣,“你個小雜種,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爹爹是個凡人,你根本就不算只狐狸,只是個半人半妖的怪物而已!”
而後,幾個小童子便都哈哈笑起來。
我有些疑惑,索性直接過去,越過比我矮半頭的小童子們,去看他們面前的地上。
這一看不要緊,卻是將我嚇了一跳。
少年時的陸玖蜷縮在地上,嘴脣咬得死死的,小手護住頭,琥珀色的眼眸裡滿是倔強的神色,在童子們的笑聲中狠狠開口,聲音啞啞的,“不許你們這樣說我爹爹……”
胖童子一聽,“哼”了一聲,揮着拳頭就砸在陸玖的身上,其他的童子見狀,也紛紛擡腿踢了上去。
“你個雜種別還敢跟我們說話。”
“打死他,看他這樣子就給青丘蒙羞!”
“打死他了,狐長老肯定是讚許的……”
“……”
拳腳落在少年陸玖的身上,他卻不發一語,只是保護着自己,甚至連眼淚都沒流一滴,只是眼眸中透露着無限的悲傷,卻又被倔強的神色給遮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