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千年難題

許多戰爭其實起源於一種無聊的紛爭,雙方本以爲獲勝後就可以得到什麼,但最後卻往往是得不償失。

太陽剛從雲中生起,戴晉光就聽到隔壁房間傳來動聽的讀書聲,這聲音把他喚醒,聳了聳肩膀從牀上爬將起來,快速的更衣、洗臉後,又仔細整理了下自己的行囊,慢慢從房間出來,來到隔壁房門前。

“左娜拉,是你在裡面?”

“是的,請進。”門裡傳出左娜拉的聲音,走進房間看到的臥室卻類似教堂,四周的牆上刻滿令人費解的壁畫,靠牆的梳妝檯前的一面白鏡反射着他和左娜拉的影像,她正坐在三角椅上,手裡拿着一本書,戴晉光進來後,她擡起了埋在書裡的目光。

“這本書是李桃朧的。”戴晉光一眼就認出了這書。

“是她借給我的。”左娜拉漾起笑臉說,“她瞭解我對哲理方面的興趣。”

“能給我看一眼嗎?”

書遞到戴晉光手裡,他看着封面,幾個金色的字格外顯眼,足以體現全書的主題,他覺得這本書用《倫撒拿聖經》命名有些誇張,儘管他並不知道倫撒拿其實是奇域的神,但經過仔細閱讀後才知道這書對於非宗教徒或無神論者只能是胡說八道,滿紙荒唐。

戴晉光不耐煩地將書合上,當左娜拉想問他對這書的看法時,戴晉光沒有回答,而是低頭把寫明覆活藥材的羊皮紙裝進了行囊,交易少不了金幣,他不想對這種奇域貨幣多做了解,總之李桃朧給他時已經向他交代過使用方法,他把這些統統裝入行囊,然後一言不發地出了門。

在裡薀頓的貴賓廳裡,他們遇到了李桃朧,左娜拉向她說明了要去的地點,並把書還給了她。

“青鳥神的問題是個千年難題,至今還沒有人回答出來,你們去不是送死嗎?”李桃朧忽然說道。

“我不怕,即使它是個難題我也要想辦法回答出來,我們一定要拿到伊斯雪蓮救活董炎。”戴晉光表明瞭態度後,李桃朧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他的,只能希望他們能夠安全,她拍了兩下手掌叫出麥壯和格條,說:“這兩人以後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兩個精靈武士向戴晉光行了個禮。

“如果你落入幻葩手裡,將毀了奇域的一切的。”李桃朧平靜迴轉身,徑直走開。

“我倒十分樂意被他抓住,也比在這裡受被人監視的好。”戴晉光衝着李桃朧離開的背影大喊道,賭氣走開。

直到他們下到一樓,戴晉光的心情才恢復了一點,但他的步伐很快,想甩掉尾隨他身後的兩個精靈,可是他倆的盡忠職守讓他失望之極。

好不容易溜出裡薀頓的大門,橙色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青鳥城的住宅區就是有點與衆不同,這裡的房屋都是用精製的竹子搭建而成的,竹樓的美觀代替了堅固。小孩在小巷裡追逐,老人坐在街角閒談,其他有工作的人都忙於自己的事,每人露出的笑容都是那樣燦爛。

他們向右轉了兩個街口,又穿過幾條小巷,來到最繁榮的商業中心——精靈市場,這裡的精靈都進進出出,忙於送貨或收貨,街道兩旁豎立着大大小小的商鋪。

只顧盯着藥單的左娜拉跟着戴晉光逗了半天,還是沒能找到藥店的影,瞎轉了幾個圈後,左娜拉證實了自己的方向感不強,也許是把藥單當成了指南針,鼻子順着那股藥味居然找到了一間藥店。

“可能這裡有賣龍骨粉。”她說着向前走進藥店,戴晉光跟着她穿過店堂,懶洋洋地看着陳列的物品,拍響了櫃檯上的鈴鐺。“繼主,你最好什麼都別碰。”麥壯對戴晉光說。

戴晉光正要伸手摸那長着毒刺的麻繩,他說:“我還想買件讓你嘴巴閉上的工具呢?”

一個躬腰駝背的老太婆出現在櫃檯後面,用手向後捋着缺少光澤的白頭髮,目光打量着他們幾位。

“各位,想要買點什麼嗎?”那人的腔調像她的頭髮一樣缺少修辭,“你們一定來自裡薀頓,非常榮幸,繼主也在這裡,歡迎光臨,我能爲您做些什麼?請過來看看,今天剛進的,價錢非常公道。”

“我們想要一些配製復活藥的藥材。”戴晉光說。

“好的,請跟我來。”店主帶他們走進一個昏暗的藥房,房間的一排排木架上放滿了些名貴的藥材,戴晉光一步也沒踏進這藥房,他不喜歡那刺鼻的藥味。

在店廳外等候的時間並不長,店主爲左娜拉抓好了藥,拿着個麻布袋爲她裝好,左娜拉結了帳後來到戴晉光身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驚得回過頭,“什麼事?”

“共8種藥材,已經買到7種,只剩下伊斯雪蓮了,我們要去了。”

他們朝着城中最高大的兩座山進發了,走着、走着,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已經是走在兩座山的中間,兩座山的中間自然又是峽谷。

麥壯這時突然說:“青鳥是神鳥,我們心中所想的任何事都不能瞞過它。”

“哦,是嗎?”戴晉光做了個藐視的眼神,“那麼它一定比上帝還要無聊,除了和人玩猜心遊戲就沒別的事可做,不像我們。”左娜拉使勁瞪了他一眼,他不予理會繼續說,“爲尋找快樂而活着有意義多了。”

“繼主,千萬不能這麼說呀!”格條嚇得渾身發抖,“小心受神的懲罰。”

“我又不幹錯事,怕什麼懲罰,況且我只信仰上帝一個神。”戴晉光正欲接着往下說,左娜拉急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她說,“好啦!少廢話了,我們對你那一套大理論早已沒興趣了。”

峽谷上有個軍事哨站,兩個身穿鎧甲的士兵正在那裡放哨。

他們剛走上前,那兩個士兵就發現了他們,並上前攔住了去路。

“你們來這裡有什麼事?”其中一個士兵問。

格條努了努嘴說:“我們要見見青鳥,向它拿伊斯雪蓮。”

那士兵聽他這麼一說,轉身笑着對他的同伴喊道:“看啊!今天終於又來幾個送死的。”

另一個士兵聞聲走來對戴晉光說:“我看你們還是別去了,綠穗頂上十分危險,青鳥的問題經過千年都沒人回答出來。”

戴晉光剛想說,可是這一次卻是左娜拉回答:“這我們可管不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裡有位爲救朋友而很固執的人。”她的笑容充滿了對戴晉光的愛慕之意。半獸人

兩個士兵只得無奈地走回哨站,讓出了自己把守的道路。

這回他們可放心走上峽谷右側旁的那座山,戴晉光大模大樣的走在格條和麥壯前面。他走一步,腳就側歪一下,身子也跟着側歪一下。他想腳板底側邊最疼的那個地方一定是被尖石子紮了個洞。

大家都艱難地走着,雖然戴晉光已經是渾身無力,但是隻要他想到董炎正等着他救時,他咬牙堅持着。

漸漸他們接近山頂了,天空下起了雪,山路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石塊之間被積雪弄得很滑,他們只得一個牽着一個的手,慢慢地緩行。

“看啊,那是綠穗頂嗎?”左娜拉指着頭頂懸壁上的山頂。

山頂是個被冰雪封住的平臺,而那平臺不知是被它底下雪白色的懸壁託襯的,還是被它背後投下的天光照映的,它是那麼明亮,明晃晃地閃射着銀色的光芒。

“是的,我們到了。”麥壯拿過四根繩子,“我們就用它爬上去。”

他們排成一排抓着繩子爬上了山頂,眼前的一幕讓他們驚呆了。巨大的青鳥蹲坐在伊斯雪蓮上,它的體內好像釋放出一種讓人窒息的力量,那種力量似乎可以傳進站在它面前的人的身體裡面,使他產生一種不可言說的勇氣。

青鳥身上碧綠色的羽毛閃着奇異的光芒,它有一條同樣碧綠的尾巴,像孔雀尾巴一樣長,那金光閃閃的爪子怎麼也不肯放開自己的寶貝。

戴晉光深深地吸了口氣,挺起胸脯,試探着朝前走了幾步,左娜拉和麥壯也跟着前移了幾步。青鳥突然注視着他們,戴晉光擡起頭來,看見它有一個長長的,尖利的金啄和兩隻亮晶晶的綠眼睛。他可不想讓那金啄在自己身上來一下,聰明的人也許會想到用鳥糧吸引它的注意力,可這不管用。

青鳥的目光掃過他們,那是一種能看穿人思想的目光,青鳥說話了,它的聲音像落地的鉛球一樣厚重,帶着一種嗡嗡的迴音。

“我知道你們來這裡是爲了拿伊斯雪蓮讓你們的朋友復活,但首先要回答出我的問題,不然我將會讓你們體驗死亡的感覺。”

青鳥未卜先知的能力讓他們都緊張起來,麥壯和格條雖然擺出勇敢的表情,但是兩腳卻已經發抖。戴晉光似乎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左娜拉提着裙子向前邁了一步,她向青鳥行了個禮。

“神鳥,您的問題就當是對我提的吧,如果我答不出來,與其他人無關,請放他們走吧。”

“不,這個問題算是問我的。”戴晉光的口氣挺堅定,一點兒也沒有遲疑。他平時很膽小,可是這次怎麼能讓一個女孩爲他冒險呢。

“尊敬的神鳥,要是您敢傷害繼主,我們就和您拼命到底。”麥壯和格條同時說,戴晉光第一次對他們有子好感。

他們都向前走了三步,從他們臉上的神情,青鳥想必已經猜透了,它發出與普通鳥類稍有區別的叫聲。叫過之後,又用那帶着嗡嗡迴音的聲音說:“請注意聽好這首詩,然後回答我一個問題。”

世人的慾望多種多樣

有的人對金錢的渴望

有的人爲復仇而死亡

正義的人追求和平的理想

邪惡的人讓倖存者去哭喪

時光是永無止境的走廊

有的人生活奢侈卻內心憂傷

有的人生活貧困卻頑強抵抗

以上是令人費解的現象

請你回答我—

人爲什麼要活在世界上?

四人面面相覷,相望了好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戴晉光即使面對電視上的有獎問答也未必有這麼高的智慧。

《倫撒拿聖經》的任何一個道理好像都與青鳥的話粘不上邊,希望倫撒拿來親自回答可能會成功,可左娜拉知道這是癡心妄想。

“繼主,我想我們應該從詩的頭幾句開始分析。”麥壯小聲地在戴晉光耳邊提醒道。

“好的。”戴晉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世人的慾望多種多樣,可是宗教信仰者沒有七情六慾,他們真是白活了……以上是令人費解的現象,是呀,產生這些現象的原因是什麼?”

青鳥已經推測到他們心裡所想的事,它只是默不做聲靜靜等候着。

最後戴晉光的失望如失去利齒猛虎,他看到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大喊道:“這實在是天下無聊的問題。”

他擡頭看着青鳥,驚恐得臉色發青。他以爲會看到青鳥臉上露出憤怒、兇殘的表情,但他分明看到了青鳥和藹的微笑。

“沒錯,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天下無聊。”青鳥說道,不等戴晉光回話,青鳥就從伊斯雪蓮上緩緩降下,“你們可以把伊斯雪蓮拿走了。”

它雖然這樣說,但四人還是完全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大家滿臉困惑。

“抱歉,神鳥。”戴晉光走上前一步,“你能告訴我爲什麼會是這個答案?”

青鳥抖了抖碧綠的翅膀說:“世人活着都有着各自的慾望和目的,爲了自己的慾望和目的他們用過很多好或壞的手段,我定了這個問題是爲了能有人領悟產生這些現象的原因,沒想到一千年過後,真正參透世界的人終於出現了。”

戴晉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千年難題居然被他無意中回答出來,感到欣慰的同時,卻看到青鳥的眼中露着一絲悲傷。

幾人感到莫名其妙。

嗡嗡的聲音繼續響起:“世間永遠是複雜的,裡面存在着正與邪、善與惡、情與仇、樂與苦……開始的世界是一個無聊的世界,人們並不知道這些。而由於無聊,人們活着沒有其它事可做,他們只能去尋找快樂,他們在探索中發現,在感觸中領悟,在追求中失落……世間邪惡的產生就是因爲他們爲達到目的選擇了錯誤的方法,產生慾望的原因還是因爲天下無聊。”

戴晉光頓時茅塞頓開,他明白了這些東西,這是個世人不知道的理論。

“你不能牴觸這個理論,而要學會順從它,體會它無形的力量,這相當與於一個最可怕的魔法。”青鳥望了望天際,“你們勝利了……”它用一種低沉又悲傷的聲音說,“千年難題的解開預示着我不得不飛回500年前的棲居地去執行神的職責。”

“你們得到了伊斯雪蓮,但龍脊徽章的效率也會消失,青鳥城的防護罩將消失,有得必有失,你們必須瞭解這點。”

它向他們幾人背轉過身軀,然後突然展開雙翅,有力的拍打着飛向天際。青鳥越飛越遠,初如仙鶴,然後又像雀鳥,最後小如蚊子。

左娜拉感到了心裡一陣震動,她望着青鳥漸漸遠去的影子喊道:“神鳥,你肯不肯再做最後一件事情!”

“不,我幫不了你們……要想使青鳥城得救,只能靠你們自己……”它又猜到了左娜拉心中想的事。

青鳥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當那聲音就要消失的時候,天空亮起一道金光,但是那一刻是如此的短暫,一瞬間,一切又都消失了……青鳥的影像,青鳥的聲音,都隱在了天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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