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周亞澤回來了,他回來第一件事就聯繫了我,因爲他看到家裡乾乾淨淨的樣子,似乎好幾天沒有人住了似的。
電話裡,我什麼都沒對他說,只是問了一下他這趟出差的情況,他說一切都好,然後話題又轉了回來,滿腹疑慮地問我道:“你這幾天沒在我這邊住啊?怎麼又搬回去了?”
他剛剛出差回來,我不想讓很疲勞的他再爲這些閒事分心,想讓他休息幾天再和他說,於是我就淡淡對他道:“沒什麼,你一起就是好幾天,我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怪空的,再說這邊長期沒有人居住,也積攢了很多灰塵,我回來打掃一下。”
周亞澤輕輕地“哦”了一聲,但還是打趣我道:“你還怕房間空啊?你不是傻大膽嗎?”
如果是在往日,我一定會嬉笑怒罵地還擊他幾句,可是今天我卻全無這個心情,只是勉強笑着“嗯”了一聲。
已經感覺到了我的心不在焉,警惕性很高的周亞澤追問了我一句:“這幾天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還不想這麼快把他母親找我談話的事情告訴他,於是此刻只要佯裝無事地淡淡答道:“沒什麼事。”
“沒什麼事你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要不我今晚來找你吧?”周亞澤緊接着說道。
聽他這樣說,我急忙答道:“哦,還是不要了,”然後我看了看時間,對他輕聲道,“現在天都黑了,你剛出差回來,怪累的,還是洗個澡,早點休息吧。”
聽到這話,周亞澤沉默了幾秒,然後略帶調笑地對我說:“你說咱們倆天各一方的,你在那邊,我在這邊,我怎麼可能休息好呢?”
我無奈地笑他:“你呀……”
周亞澤也笑了,然後耐心地對我說道:“還是我來找你吧。”
我拗不過他,只好點頭同意了。
在他到來之前,我可以說坐臥不安,不斷地站起身,在窗前徘徊,時不時地向窗外望去,看看他有沒有到。
我在心裡思忖着,以周亞澤的敏銳,他一定會覺察到我心情的變化,同時也一定會刨根問底這其的原由,那麼我今晚要不要將一切都對他和盤托出呢?
實話說,我覺得現在和他談,有點爲時過早,因爲我現在心裡亂糟糟的,還沒想好怎麼談。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我聽到窗外傳來了熟悉的汽車聲,那是周亞澤那輛座駕停靠在我們樓下的聲音,因爲此刻我沒有關窗,所以聽得很清楚。
我趕緊走到窗前,伸頭一看,果然看到周亞澤那輛銀灰色的奧迪轎車停在了我們樓下的位置,他停好車後,就走下了車,雖然剛剛出差回來,但藉着路燈遠遠看去,他的精神狀態還是很好,渾身上下仍然是西裝革履一派帥氣的打扮,這個男人無論何時都能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
周亞澤上了樓,他的腳步聲剛到門口,我就去給他打開了門。
此時,他的姿勢是正擡手欲敲門的模樣,現在看到我突然來開門,神情顯得有點驚訝,隨即他嘴角就泛起一絲笑意,故意逗我道:“這麼心急?”
我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一把將他扯進門,沒好氣地對他說道:“你快進來吧……”但是臉上卻泛起緋紅。
周亞澤笑着踱進客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我掩飾着剛纔的尷尬,先給他倒了杯溫水,然後輕聲詢問他:“你晚上吃了沒有?”
周亞澤摸了一把頭,對我淡淡笑道:“你不在,我哪有心情吃啊?”
我無視他的故意調笑,然後說:“那我去給你下碗麪,啊?”其實剛纔他來以前,我就已經將食材準備好了,因爲他來得太急,也來不及準備別的,下面條是最快最省事的了。
周亞澤笑着衝我點了點頭,笑容裡帶着十足的甜蜜。
我剛邁出兩步,又回頭問了他一句:“是要西紅柿雞蛋麪?還是要雞蛋麪?”
周亞澤笑着對我點頭:“隨便,我這人不挑食,你知道的。”
我淡淡一笑,然後向廚房走去。
麪條一會兒功夫就煮好了,等我配上兩樣泡菜端上桌,周亞澤馬上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看樣子真的是餓壞了。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擡頭問了我一句:“這幾天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想到他又追問起這個問題,於是擡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答道:“沒什麼事,你今天怎麼這副模樣?你的情緒有點不對頭啊?”周亞澤湊近我,審視着我的臉龐,輕聲對我說道。
以往他每次出差,回來後,我們倆都膩歪得不行,正所謂小別勝新婚,所以這次我對出差回來的他不冷不熱的這副態度,馬上引起了他的懷疑。
“我說沒事就沒事。”我掩飾地低下了頭,可是心裡卻很不是滋味兒。
周亞澤放下碗筷,用手擡起我的下巴,強迫我和他對視着,然後他輕聲問了一句:“是不是我家裡人找過你了?”
我沒想到他這麼敏感,一下子就猜到了這一點,神情不禁顯得十分訝異。
我的神情印證了他的猜測,周亞澤輕輕嘆了口氣,身體向沙發後背靠去。
他坐在那裡沉默片刻,然後伸手摸出一包煙,抽出一隻想要點燃,可是突然看到坐在他身旁的我,又悻悻地將煙放了回去。
其實現在這個時候,就算他在我面前抽菸,我也不會橫加阻攔的,因爲,誰知道以後還沒有這樣的機會呢?
“具體是我們家誰找你談的?”沉默片刻後,周亞澤輕聲詢問我。
我看着他,扁了扁嘴,然後小聲答道:“你母親……”
周亞澤皺了皺眉頭,低聲問我:“她都說什麼了?”
我不想引起他太大的情緒,馬上告訴他道:“沒說什麼難聽的話,只是入情入理地對我分析了一下我們在一起不現實的種種因素。”
聽到我這句回答,周亞澤又皺了皺眉頭,然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媽也真是的,我早已經和她說了,讓她不要來勞煩你。”
我看着周亞澤,半張着嘴,片刻,才衝口對他說道:“亞澤,看來你家……反對的程度真的很堅決啊,要不咱們……咱們還是算了吧?”
聽我這樣說,周亞澤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後皺眉喃喃問我道:“你怎麼這麼輕易就退縮了?我不是說過一切還有我嗎?只要我這邊態度是堅定的,堅決要跟你一路走到底,我父母奈何不了咱們的。”
聽到他這句保證,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看着他,懇切地對他說道:“亞澤,可是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啊,如果我和你結婚,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們如果真的要頂着他們的反對意見硬在一起,就算結婚,婚後這日子也會過得……”
說着,我蹙着眉頭,伸出手比劃了一下,想形容那種令人既煩憂又尷尬的情形,可惜我還形容不出來,所以只好悻悻地放下了手,但神情卻顯得更加鬱悶。
看我這副情形,周亞澤伸出手握住我的手,然後輕聲對我說:“海潮,你要相信事在人爲,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我父母暫時不看好咱們的未來,但我想事實勝於雄辯,鞋合不合適,只有自己知道。我想,只要我們倆人和和睦睦的,這日子越過越好,我父母到時也說不出來什麼,那時候他們自然而然地就會接受你了。”
說着,周亞澤更加靠近我,對我耐心地說道:“但這前期,你可能要受一點委屈了,我是這樣打算的,就是我父母只要不表面給你難堪,那我就將你帶去見他們,然後見我們的親友圈。我父母都是好面子的人,爲了周家的名聲,他們也不會當着外人面讓你下不來臺,但關起門來一家人相處的時候,我母親可能會對你頗有微辭,這就要你多忍耐……”
說到這裡,周亞澤還對我加重了一句:“誰讓他們是老人呢?你就多擔待吧!我想,以後相處的時候久了,他們自然而然地就會在心裡接納你了。”
聽到亞澤的話,我有一點無奈,誠然,亞澤這樣打算,已經是最大程度地考慮我的利益了,畢竟我和他同居了這麼久,也是應該帶我見家長,並給我名份的時候了。
可是,他父母不同意,就算是表面上對我過得去,但私下裡,尤其是他那位喜歡調教聽話媳婦的高貴母親,對我肯定冷嘲熱諷少不了。
上次她找我談話,鑑於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同時也本着先禮後兵的原則,所以她當天的一席話還算客氣,但就算如此,我也看出來,周亞澤的母親決不是簡單人,能將那樣優秀的老公牢牢攥在手裡一輩子,又能培養出周亞澤這樣一位面面皆優的完美男人,這個女人又怎麼可能普通呢?
所以,謝方芝決不象她表面看上去那樣柔弱,如果我們真的頂着她的反對意見強行結合,我想她到時肯定還要有很多招術來對付我,說不好聽的,處處給我難堪也是有可能的。
周亞澤是個孝子,爲了能和我結合,他會盡力去勸說他父母接受我,但是讓他和父母徹底翻臉,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人道的,我不可能讓他那麼做,周亞澤本身也不會這樣做,但這樣一來,我們婚後,我就要有相當長一段時期面對婆婆的冷言冷語甚至是苛刻教訓。
如果我還年輕,這些言語和教訓我全當是給自己未來的人生上了一課,但現在我已經這個年紀了,說不好聽的,人生也算到了一半了,我還要伏倒在一位貴太太膝前,象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聆聽她的教誨,這對於在路上見到不平,都會擼起袖管和人大幹一場的我來說,怎麼可能呢?
而如果我們婆媳矛盾積累到一定程序,勢必會影響我和亞澤的感情,畢竟他夾在間,是最難受的。
所以,就算我和周亞澤頂着一切壓力結婚,婚後的問題也會很多。
“別想那麼多了,有我在呢。”看我坐在那裡低着頭想心事的樣子,亞澤更加握緊了我的手,溫存地撫慰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