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夏顯然也是注意,那個方向似乎是府上的錢庫,一着急便忘記自己身在高處,站起時險些暈眩,幸而黑衣人手腳敏捷,纔沒讓她摔了下去。
兩人此時動作曖昧,黑衣人一手將蘇染夏攬入懷中,一手託着她不堪一握的纖腰,鼻息纏綿。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放我下去!”定國侯府走過,蘇染夏也顧不得被人吃了豆腐,一拳錘在黑衣人胸口,嗔怒道。
“唔!”黑衣人悶哼一聲。
蘇染夏本就是自幼習武,功力底蘊自不用說,那拳腳上的功夫更是了得。這一拳因心繫與府中火勢,便失了力道,將黑衣人砸的內傷。
黑衣人忍住口中泛起的微鹹,氣沉丹田,微微提力,兩人便如輕燕入空劃破天際。
當將蘇染夏放落在地時,她已是雙目含着水汽,巴掌大似地小臉蒼白無血色,我見猶憐。黑衣人手掌撫着她背脊,準備爲她輸送內力,緩解身體不適。
可蘇染夏連暈眩勁都沒過去,便拔腿衝向錢庫,腳上且使着內力,步步如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化爲一粒小點,消失在濃稠的夜色當中。
黑衣人伸出去的手頓在空氣中,愣了半刻,暢意大笑,結果卻牽動了被蘇染夏打傷的胸口。
“呃!”黑衣人捂着胸口,只見手掌散發點點熒光,光亮過後他便覺得胸口傷勢好受許多。
這小娘子,不僅說話刁蠻,做起事來還恁生野蠻!
蘇染夏趕到失火的錢房時,火勢已經蔓延到了旁邊的屋子。下人們急色匆匆,接手拿水桶慌忙而過,蘇染夏連忙抓住一個丫鬟手臂,問道。
“這錢房一向安管嚴厲,怎麼着了這麼大的火,才被發現?”
那丫鬟本忙着去熄火,一下子被人拉住正欲發火,但一瞧問話的人是大小姐,便老老實實的問答道。
“前不久,府上剛收了一批銀灰粉入錢房裡,估計是天氣燥熱才引起了這麼大一場火。”
蘇染夏聞言皺起了眉頭,鬆開抓丫鬟的手,丫鬟見她無別的問題在問,便提着水桶奔向火勢。
那銀灰粉乃是助燃之物,酷寒的冬季丟一點進火爐裡,瞬間便可讓木炭火勢高漲,燃燒的更加旺盛。
也難怪,她一直呆在房檐上,卻沒有察覺這裡半星異動。那麼一大批的銀灰粉遇到一星火光,便是燎燎之火。
可,銀灰粉的危險性下人應當都曉得,理當放入錢房前都會密封,怎會還生得如此大的火!
蘇染夏整理思路的時刻,定國侯便匆匆趕到,接着陳姨娘和蘇雲雪與其他姨娘也趕了過來,唯獨沒有七姨娘。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這些下人都是白吃飯的嗎,竟然讓錢房着了這麼大的火!”定國侯怒目而視,紅豔的火光照在他的臉上,如地獄來的鬼魅,嚇得在場的每一個下人都腿軟不已。
“回侯爺,那銀灰粉我派人放進錢庫裡時,都是裝在石盒裡面,老奴是不怎,怎麼即使如此做
了,還會着火啊!”站在定國侯身邊的老總管,見定國侯怒意熏天,連忙站出身將罪名脫得乾淨。
可他確實不知,那石頭盒子本是絕水絕火的東西,裝在裡頭的銀灰粉怎能有機會,營造出這樣大的火勢。
除非是,有人用鑰匙將其打開。
老總管瞥了一眼在場的陳姨娘,要說錢房所有盒子的鑰匙誰有,就只有他和管理家務的陳姨娘了。
定國侯似是也想到了此事,便問一旁以手絹掩住口鼻的陳姨娘,道:“你今晚有來過錢房,或將錢房鑰匙給於他人嗎?”
陳姨娘一聽他這般問法,便知他是在懷疑是她縱火,顧不上再掩住濃煙,她拿着手帕直拍大腿,哭天喊地般的說道。
“侯爺可真是冤枉妾身了,妾身今晚同林姨娘在房中繡着女紅,莫說妾身沒有來錢房,就是有妾身也進不去啊!”陳姨娘說着說着就帶着哭腔,彷彿,只是詢問她幾句便是折辱了她:“祖母今晚剛一宣佈,讓七姨娘管理家中事務,我便馬上將鑰匙交與她了。”
聽完這話,衆人便紛紛在人羣中尋找七姨娘。
蘇染夏冷眼看着掩面的陳姨娘,雙眼只恨不能穿透人心,將她的惡毒心思揭露而出,大刺刺的晾曬在光天化日下。
她纔不會相信,這歹毒姨娘的勞什子說辭,只怕眼前的一切表現,都是她再一次的盡心布演罷了。
蘇染夏心裡是明鏡般的清明,可偏偏就是有人,願意溺在陳姨娘笨拙的演飾中。
定國侯見她這番哭鬧,本因火勢不熄而感到煩悶的心情越加陰沉,但又憐惜她的眼淚,便耐着性子說道:“罷了,你也別再哭了,在這麼多人面前整日哭啼像什麼樣子。”
陳姨娘得到了赦免,抽泣的聲音停了下來,掩着眼睛的手帕掀開一點,確定定國侯是真不再追究,才緩了口氣不再哭鬧。末了依舊裝模作樣的擦擦眼角,將戲份都給做足才情願。
“你去給我找七姨娘,把她給我帶過來。”定國侯對身邊的老管家說道,老管家佝僂着身子應了幾聲,便退了下去。
待老管家走後,定國侯望着眼前因風更旺的大火,哀愁的嘆了口氣,雖說那錢房裡裝得並不全是府上家當,但經大火這麼一燒,他也是賠不起的。
“爹爹。”
一把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輕柔甜膩,讓他煩躁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他回首望去,見蘇染夏就站在他的旁邊,便皺起了眉頭:“染夏,這時晚風正大,這裡黑煙滾滾的,你一個女孩子家就不要呆在這裡了,仔細別傷着。”
蘇染夏知道這是爹爹疼惜自己,也有意讓他心情舒暢些,便依着他的肩膀說道:“染夏不怕,這不是有爹爹在麼,爹爹還能讓我受傷不成。只是這大火已定,爹爹站在這裡想必也是沒有辦法,不會進屋等待,這不是更妙嗎?”
“姐姐說的對,在這裡等着也只能受累,還請爹爹多注意身子,不然雲雪坐寢難安。”蘇雲
雪垂下長長的睫毛,一副柔順而若不禁風的樣子,如此較弱還能在此時想着父親,讓人心裡直讚歎其孝感動天。
這種時刻怎能讓蘇染夏一人出風頭,她此時若是不說話,指不定會被按個不孝的名頭。那老頭還只想擔心着蘇染夏,她也是身着薄衣陪他杵在這,怎麼就不提及一下自己。
她最恨這嫡庶之差!
定國侯此時別說是身體勞累,他的心都跟火燒似地,沉痛難忍,但想這話也是女兒們一片孝意,便憔悴着臉答應了。
坐到錢房旁的院落裡不久,老管家就帶着七姨娘趕了過來。
那七姨娘髮鬢微微散亂,身上的衣物也不似平時整潔的樣子,儼然是沉睡在夢裡被人叫醒,手忙腳亂的穿戴好衣物趕來。
七姨娘跟着老管家出了房門,纔看見暈染了天空的紅光,向老管家問起才知道府中失火。七姨太也是個精明子,今兒她喝了杯丫頭送來的安神茶,就昏睡不起,不然這府上這麼大的動靜,怎生驚不動她?
老管家也一臉可憐的看着她,這七姨娘被遺忘多年,想必心中早沒了生機。現今希望猛然而至,到了跟前卻發現被扼殺在搖籃中,心中該是怎樣淒涼。
定國侯望着站在大廳中央的女人,一身樸素的衣物,雖多年未踏入門宅,卻是滿臉的風塵。這女人的面容他早就既不清楚,只隱約記起府上確實有這麼個人,最近還被老太太翻出來輔佐家務。
可這纔是第一天!她就給自己惹出這樣的事端來!
“七姨娘,那錢房裡的火,可是你放的?”不同於對陳姨娘的婉言,一開口便是赤裸裸的質問。
蘇染夏看着七姨娘蒼白乾枯的臉頰,有些頭痛於爹爹過於直言,七姨娘夢中醒來便面對如此大的陣仗,心裡定是又驚又怕,又怨。
七姨娘這一路知道自己兇險,但她沒曾想定國侯言語竟然如此篤定,分明這府上有鑰匙的不止她一人,他是如何斷定自己就是縱火賊徒?
先莫提那老總管,陳姨娘掌握錢庫鑰匙多年,雖不久之前將原鑰匙交與她,但難保她自己沒有存着備份!
“哈哈--”衆人望着眼前癡笑的七姨娘,不知這種時刻,她有甚麼好笑。
可那七姨娘就像是瘋了一樣,嘴巴里止不住的笑着,還不拿絲帕掩着嘴,一口白牙就露在紅脣中,好不嚇人。
七姨娘抹着眼角的眼淚,有些不知她究竟是在笑,還是在哭。笑到最後是滿面血淚大笑不止。
她在爲自己的愚蠢大笑啊,她在爲自己的癡情哭泣啊!
愚蠢,是因爲自己將一顆滾熱的心,所託非人。眼前這個衝她怒目的男人,手心裡全是鐵針嗎,不然怎麼能將她的心,戳的是千瘡百孔。
癡情,是因爲她剛滿及荓便嫁於他做妾,她家雖算不上名門望族,但總歸也是豪富之家,即使氣到父親吐血,也誓言嫁給這樣的鐵錚男兒,誰知這青絲熬成斑白,對方卻連她的姓氏也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