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玦低垂下眼,眼裡閃過一絲狠意,嗓音低沉道:“我也不知爲何,只是突然有一天,師傅在身上發現了黑色彎曲的血管,起初只是一條,最後竟蔓延到整個身體!”
白起風見穆凌天這樣,已經沒了醫治的心情,準備擡腳離開,而聽到雲玦這話時,他眼眸一亮有些激動。
“是不是那些血管都往心臟聚集,當黑色血管佈滿全身時,將軍的皮膚就開始炸裂。”
雲玦本是心情低迷,一聽他如是說,連忙擡起頭驚奇地說道:“白大夫,你是如何知道的,難道你聽說過這樣的病症不成?”
雲玦漆點般的雙眸,因期待而璀璨無比,蘇染夏恍惚的望着他,又覺得他與眼睛重合了起來。
“沒錯!我確實聽過類似的病症,但像你師傅這樣嚴重的,卻是頭一遭遇見!”
白起風同欲絕一樣的興奮,兩眼中綻放着異彩,每一位醫者都渴望挑戰高難度的病症,當將患者醫治好時,那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是不能以言語所表達的。
“這種病被其他醫者稱爲‘不救’,意思就是遇見這種最好不要救的意思,因爲再怎麼努力也不能存活。”
白起風說完這句話,雲玦的拳頭就緊緊握起,好像他在敢說一個字,就要撲上去暴打他一番的樣子。
“可實際上,這種病症在醫學上成爲‘紅黑蟒’,意爲黑血管與炸裂的血口,就像蟒蛇一樣佈滿在患者身上,這種病症雖然難治,但歷史上有人治好過。”
聞言,雲玦的拳頭鬆開,臉上鬆了一口氣,安靜地等白起風繼續說下去。
“那人之所以能治好,是因爲他發現‘紅黑蟒’並不是一種病,而是一種毒盅!”白起風說完,雲玦與蘇染夏皆是大驚,穆凌天這樣惡狠的病情,竟然是因盅而制!
白起風沒有注意二人臉上的驚訝,而是自顧自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說道:“說來也奇怪,這種盅在西域被下的人比較多,怎麼你師傅離西域那麼遠,也能被沾染上?”
雲玦往後推了一步,不敢相信的望着牀榻上的人,他一直以爲自己師傅是被下毒所害,所以才試盡了天下所有解毒藥方。
可沒想到,師傅中的不是毒,而是盅!
白起風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回答,就扭過頭向他看去,卻見他滿臉的震驚之色,連臉色都有些蒼白。
“我只是說你師父中了盅,你也不必這樣驚訝吧!”
雲玦搖了搖頭,滿臉的悲慟,聲音顫抖的說道:“我給師傅吃過沁風草。”
白起風聽了,臉色也是大驚,一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憤怒的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沁風草會驅動盅蟲,讓病情更加惡化嗎!”
難怪穆凌天的病情會那麼嚴重,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全身都潰爛,不成人形的患者!
雲玦仍由他揪着自己的衣領,低垂着腦袋說道:“我尋得一個解毒方藥,裡面就含着沁風草……”
仔細想一想,師傅的病情惡化也就是從那時開始,給他藥方的‘神醫’也在幾天後就消失,原來他終究是中了別人的計!
蘇染夏看他快要喘不過氣來,連忙上去阻攔二人,將白起風的手掰開說道:“你也莫要責怪他,難道一個徒弟還會有害師傅的心嗎?”
白起風鬆開了手,是他過於得衝動,雲玦爲他師傅付出那麼多的心血,他沒有資格去指責他。
當務之急,還是醫治好穆凌天的病情,只是……
白起風往雕牀上看去,穆凌天身上那麼多的血口,沒有云玦每日大量的藥材喂補,怕是再也撐不下去。
這樣眼中的盅毒,真的可以醫治好嗎?
“也算你走運,我知道‘紅血蟒’的病症卻不知道治療方法,可蘇小姐昨天交與我的醫術上,卻是記載着治療此病的方法。”白起風嘆了一口氣,屠日將軍是否能好,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白起風不再懼怕穆凌天對他的怒吼,上前走到牀邊觀察他的病勢,穆凌天的牙齒幾乎就能咬到他的鼻子。
“只不過,其中的一味藥材難求,即便是你尋見了,你師父也不知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什麼意思?”雲玦也走到牀邊問道。
白起風瞥了他一眼,又望了望穆凌天,見穆凌天雙手被鐵鏈勒出的血痕,便放下了帷幔。
“你師父的胸口有一黑點,那黑點就是‘紅血蟒’的盅蟲,若是不快些醫治,等一個月後,那盅蟲到達心臟,你的師傅就再也無救了。”
雲玦的指甲掐血肉裡,嘴脣抿得極緊。
蘇染夏看了他一眼,將手放在他手臂上緊緊抓住,以示安慰,替他向白起風問道:“那草藥是什麼,怎生那麼難求,連皇家也求不着?”
白起風點了點頭,說道:“我行醫這麼多年,也未曾見過那味藥材,還是在你給我的醫書中瞭解了一些,那味藥材名爲麒麟紅果。”
聞言,蘇染夏抓着雲玦的手,僵了一下,那本醫書她倒背如流,怎生會不知那麒麟紅果。
編寫醫書的人,一輩子都對這種果實饞涎不已,卻終不能得,便在書籍裡花了大量的筆墨表述它。
麒麟紅果的生長條件其爲苛刻,所以才能成爲傳說中的藥材,相傳只有在金木水火土五行聚集的地方,麒麟紅果的萌芽纔會破土而出。
可是大千世界,哪裡會有這樣奇異的地方?
“那本醫書上記載的有一個藥方,其中含着就有麒麟紅果,麒麟紅果的治療能力十分強大,若是你能尋見他,不僅你師父的命可以保住,他身上的裂口也可以一數癒合。”
雲玦不知那麒麟紅果爲何物,但看蘇染夏與白起風的反應,便知那枚果子是何等的難得。
但好不容易叫他看見希望,他怎麼會輕易的就放棄!
“如何得到那麒麟紅果,你可知道誰手上有這果子嗎?”雲玦像是變了一人,神色決然剛毅,再也無初見時的懦弱。
白起風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回答道。
“我沒有聽過誰得到過這樣的果實,但我知道這果實只生長在五行皆有的地方,你若是能找到這樣的地方,便很有可能尋見這果實。”
雲玦的劍眉皺起,好似有些不能理解白起風話裡的意思:“五行?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
殘忍的就是這裡,分明已經找了解決方法,卻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辦法。
蘇染夏與白起風都不忍心再去看,雲玦臉上的表情,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一個人的表情爲何能夠這樣悲痛欲絕。
蘇染夏與白起風道了聲別,便留他一人在屠日將軍的房中,怕是兩人再能相處的時日也不多了,能珍惜一分便是一分吧。
關上那扇沉重的大門前,蘇染夏回頭望了他最後一眼,只看見他呆然的站在房間中央,燭光將他的影子拖得極長。
悲痛就像是會傳染一樣,在離別的岔口,白起風與蘇染夏都沒多說一句話,就連秋染看見他們臉上的神情,也聰明的選擇了閉嘴。
回到染夏院後,蘇染夏連沐浴的心思都沒有,將房內的丫鬟都打發走後,合衣躺在牀上,看着牀頂複雜的雕花。
天意弄人,也不過如此,叫人看見希望再狠狠地碾碎希望,還不如永遠不要希望。
就像是她昨夜得到的藏寶圖殘頁一樣,她從枕頭下摸出錦盒,發泄一般的搖晃着盒子,聽着裡面碎片撞擊的聲音。
想來,那雲玦的心情,也同這盒子中的碎片一樣,被人關在盒子裡肆意擺弄,可以怒吼可以咒罵,卻不可以反抗。
她打開盒子,從中拿出一片碎片,對着朦朧的光看着,又放在手中輕柔撫摸,就好像每日每夜她孃親撫摸這個珊瑚瓶一樣。
倏然,蘇染夏注意到殘片上的奇異圖案,那些圖案聚集在山川與河流的中間,每個圖案都造型古怪且模糊不清,但其中一個圖案卻讓蘇染夏感到熟悉不已。
她努力在腦海中回想着,似是在那個地方見過這個圖案,而且還不止一次。這個圖案的原型,在腦海中漸漸清晰浮現,她的眼睛越睜越大。
是麒麟紅果!
那本醫書的原本上,還有着很多編寫書籍人所畫的奇異藥材,其中就包含着麒麟紅果,因由那編寫者實在花了太多的心血在這幅畫上,果子被他畫的惟妙惟肖,她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當時她心裡還想着,哪裡會有果子長這個模樣,可也多虧了它奇異的模樣,才叫她影響深刻。
蘇染夏從牀上跳起,拿着碎片在油燈地下細細觀看,那枚小小的印記越看越像是麒麟紅果。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雲玦的師傅不就有了生的希望!”蘇染夏眼睛亮了一亮,但想起這只是一張殘片,眼裡的光芒便就淡了下去。
如果真的是寶藏,光是尋找其餘的殘片,就不知得花多少的時間,等她湊齊了殘片,屠日將軍不知還能不能撐住。
蘇染夏失望的垂下了手,將碎片放入了盒子中,在關上盒子的那一刻,她聽到了一絲不屬於這個房間的動靜。
蘇染夏擡起了頭,是從房頂上傳來的。
今夜的銀月被烏雲遮住,就連星辰也失去的往日的光彩,擁有星辰般眼眸的眼睛,也像被遮擋的月亮一般,不復往日的灑脫與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