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傷逝
眼前便是江家堡的大門，門前高高懸掛着白色的燈籠，微風拂過，燈籠在風中盪盪悠悠，好似往生之人即將隨風而去。穆天恩不知自己是如何進的院門，恍惚中就覺得有幾個腰束白綾的家人牽住他的馬，將一頭從馬上栽下的他扶進院中，江家的正廳聚義廳中早已佈置成靈堂，大哥一身孝服跪倒在父親的靈堂前，管家江財腰束白綾正跪在一旁燒紙，不時地停手抹把眼淚。
穆天恩幾乎是跪着爬到父親的靈棺前，一頭撲倒在棺前泣不成聲。江財一見忙過去扶住穆天恩勸道：“三少爺，老爺已經仙去了，您千萬要節哀。”
穆天恩此時已是肝腸俱斷，恨不能一頭撞在棺材上隨父親一起去了，哪裡還聽得進江財的話，這時跪在一旁的江天誠見到穆天恩，忽然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眼中充滿血絲，就如同一個紅了眼的餓狼一般怒聲喝道：“這時候哭有什麼用，爹活着時咱們沒有好好盡到做兒子的本份，而現在爹又死的不明不白，你就算是一頭撞死爹也活不過來了，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找出殺害他的真兇，替他老人家報仇雪恨，這樣才能告慰爹的在天之靈！”
江天誠的一番怒喝猶如當頭一棒瞬間擊醒穆天恩，是呀，哭有什麼用，當務之急是找出殺害父親的真兇，忙拭去眼角的淚珠問道：“大哥，到底是誰殺了爹？”
江天誠見弟弟終於清醒過來了，當下沉聲緩緩說道：“不知道，昨夜我在賬房清算這些天的賬目，半夜時分忽聽得屋頂有響動，忙追了出來，就見一個黑影一晃便不見了蹤跡，這時就聽有巡夜的衛士趕來說朗月軒有動靜，我一時也沒顧得上那黑影就趕去朗月軒，等我趕到時就見爹滿身是血倒在地上，早已沒有了氣息。”
穆天恩聽到黑影二字時心中一動，忙追問道：“大哥，你可曾看清那黑影是誰？是不是這些天消失不見的鬼車？”
江天誠搖搖頭說道：“那黑影身形奇快，我並未看清，不過昨夜並非月圓之夜，鬼車又怎會出現？而且我已仔細檢查了爹的傷口，乃是被利刃割斷脖頸所致，並不是鬼車善用的殺人手法，你來看看。”說完就帶着穆天恩來到棺前，棺蓋放在一旁並未蓋上，江震宇身穿壽衣安安靜靜的躺在棺材裡，就好像是沉沉睡過去了，不過脖頸處卻有一道利刃所劃的傷口，雖已清洗乾淨，卻仍然叫人看的毛骨悚然。
穆天賜從十幾歲便開始浪跡天涯，靠做賞金獵人爲生，看過的死人不下數十，可他從沒有想過當年檢驗屍體的那一套辦法如今卻要用在自己的父親身上，而且他從心底裡不願意接受父親早已不在人世這件事，可是眼前的一幕卻又逼得他不得不相信，那個前幾天才和他化解多年隔閡的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穆天恩強忍住心中的悲痛伸手過去查看父親脖頸的傷口，見那口子薄而細長，乃是利劍所傷，而且傷口極深，一劍致命，穆天恩怎麼也想不通早已洗手不再過問江湖事的父親怎會落得如此下場，當下鼻子一酸，淚珠再次滑落。
安惜柔的坐騎腳程稍稍慢了一些，待她趕到時穆天恩早已換了孝服跪在江天誠的身後，肖蘭若一身白衣素服站在院中指揮衆人打點靈前所需的事物，見到安惜柔忙拉住她說道：“妹妹，進去勸勸他們吧，天誠從昨晚起便跪在靈前不吃不喝，天恩跪在他身邊也是不肯言語，我剛勸了半天他們兄弟也不肯起身休息一下，再這樣下去非把身子熬壞了不可。”
安惜柔看了看肖蘭若，見她臉色蒼白，眼睛腫的猶如核桃一般，想來也是傷心不已，卻還要強撐着打點堡中的一切事宜，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放心吧，他們兄弟只是還不能接受江伯伯突然離世，我進去看看他們，姐姐也要節哀，逝者已去，莫哭傷了身子，這江家上上下下還都指望着姐姐哪。”
肖蘭若點了點頭，安惜柔進了廳中，陡一見了江震宇的靈棺，想到前幾日他還和藹可親的同自己說着話，轉眼間卻是死於非命，心下不禁黯然，眼中珠淚滾滾，走過去跪在棺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響頭，口中說道：“江伯伯，柔兒來看你了，希望你的在天之靈能夠保佑我們早日找出兇手替您報仇雪恨，江伯伯，一路走好！”
祭拜完畢，安惜柔走到江氏兄弟身旁蹲下，纔不過半日不見，穆天恩神色憔悴，整個人都好像被人抽乾了靈魂一般，而他身邊的江天誠雙眼佈滿血絲，面色蒼白，想是心中悲傷過度，跪在地上的身子竟似搖搖欲墜。安惜柔心中黯然，強忍悲音勸道：“江伯伯已經走了，如果他知道你們就這樣不吃不喝的跪在這兒，那麼他九泉之下也一定不能安心的，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殺害江伯伯的兇手還未找到，如果連你們也氣傷了身子，那麼還有誰能替江伯伯報這血海深仇呢？穆大哥，你身上擔負着鳳凰劍的使命，你應該知道，不只是江伯伯，還有那被鬼車害死的無辜亡靈都等着你去爲他們報仇雪恨呢。”
安惜柔的一席話觸動了穆天恩的神經，他擡起無神的雙目注視着父親的棺木，對着安惜柔喃喃說道：“對啊，我是鳳凰劍客，我肩上擔負着天下人的生命，可是我空有劍客之名，卻連我的父親都保護不了，柔兒，你說我是不是不配做這鳳凰劍的主人？我連家都保護不了，我又怎麼能夠保護這天下呢？”
安惜柔說道：“我們誰也無法預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對於江伯伯的死，我只能說蒼天弄人，可是穆大哥，我相信鳳凰劍，你是它自己選中的主人，那你就一定能夠擔負起鳳凰劍賦予你的重任，不是配不配，而是能不能，劍雖有靈氣，當更重要的是劍的主人不能被任何困難擊倒，如果連你都沒有信心，那麼我看江伯伯的仇也就不用報了,鬼車也不用抓了，就讓他繼續殘害生靈吧！”
跪在一邊久不吭聲的江天誠突然說道：“柔兒說得對，天恩，咱們不能再沉迷於無盡的悲痛中了，爹的仇必須報，我也相信鳳凰劍，天下兵器無不尊它爲首，你既然被它選中了，那麼你就必須拿出全部的力氣去實現鳳凰劍客的使命，天下蒼生皆繫於你一人之身，現在咱們只有養足精神才能替爹、替被鬼車害死的無數冤魂報仇，不管前途如何，只要咱們兄弟一條心，就沒有過不去的檻!"
穆天恩眸中精光熠熠，咬牙說道：“對，不管前路如何，我一定不負這天下！”安惜柔見他們都恢復了鬥志，心裡默默唸道：“江伯伯，您的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他們，不管是江家還是天下，他們都是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