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府門離楊文鋒所住的回聲海還有一段距離,所以此刻楊府之外的呼聲按理來說普通人在回聲海內是聽不到的。
但楊文鋒和脂粉又如何能說是普通人呢?
他們皆是感知境的小宗師了,耳力自然遠勝尋常之人。
其實楊府之中非尋常之人得又何止他們兩人,加之這楊家府兵本就是天淵鐵甲退下來的,呼聲震天遠勝常人,如此一來楊文鋒得中會試三甲的消息很多人第一時間就聽到了這報喜之聲。
楊家藏書樓內,一腰佩木刀的少年放下手中的武學典籍起身望向窗外。面容冷峻的少年第一次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笑意,隨後他破天荒停下來不再翻書看書,安安靜靜獨坐於窗前。
少年在想一些事,他想到了最先前遇到的那個教他刀法最終讓他答應敗一人的那個中年人。他想到了那個雨夜,在他被他的繼父打的在泥地裡滿地打滾得時候那個男人的眼神。
他看了他的那個狠心的繼父一眼那個他最恨的男人便灰溜溜跑開,只留下狼狽的他一個人在雨水泥濘中面對着那個男人。
男人看着他,眼神冷冽如刀,那是一種漠然,似乎對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皆不關心的漠然。
“站起來,”中年男人冷冷開口,可是當時的他早已經被打的全身劇痛不堪,又如何能站的起來?
那個時候的木刀忽然感覺有些委屈,這份委屈他從未對他的那個繼父流露過,甚至於在他的親生母親面前也從未有過,但這個時候,面對這個冷漠的中年人他不知爲何忽然感覺有些委屈。
“站起來,否則我就殺了你,”中年男人又冷冽出聲,隨後小木刀少年纔看到那個中年人手中握着一把銀色長刀。
說完這句話之後那個不知從何而來的中年人渾身殺氣流露,直盯盯看着泥水中的小木刀,眼神如刀。
那個時候的小木刀就已經被生活折磨地體無完膚,但他骨子裡還是倔強堅韌的。
即便是看到他的親生母親被那個噁心的繼父拉着去接待別的男人;即便是看到他的親生母親從未反抗過而且在他的繼父稍有不順就對他大打出手的時候依舊唯唯諾諾隨聲附和的時候少年都未曾流過一滴淚。
他心中有恨,有對他的父母,有對這個世道,但最多的還是對他自己。
他恨他自己年紀太小太輕不足矣活下去,他恨他手無縛雞之力,無法將那個男人千刀萬剮。
被那個手握銀刀的中年人冷眼呵斥小木刀最終只是抿了抿嘴顫顫巍巍站了起來,他一瘸一拐就要離去。
“就這樣和一條狗一樣繼續活着?”中年男人嗤笑一聲,那個時候小木刀少年還未曾發現,眼前這個站的筆直的中年人其實已經行將朽木。
聽到中年人的話小木刀沒有作聲,他只是扭頭看了一眼對方,眼神之中倔強漠然。
四目相對之下,兩人的眼神竟然如此地如出一轍,一樣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失望。
中年人忽然開懷大笑,他笑着笑着又開始大口大口咳嗽:“好,不虧是我的刀意選中的人,我的一身修爲,傳給你小子不虧!”
中年人隨後並未和小木刀多說什麼,他只是問了對方几個問題,最終小木刀點頭同意和對方修行。
中年人問他想不想讓那個男人立刻死在他的面前,問他想不想以後再也不受人欺負無能爲力,最終問他,想不想一刀斬斷這個狗日的世道。
小木刀點了點頭然後那個中年人便帶着他去殺人。
最終他的繼父在中年人面前無法動彈分毫,小木刀一刀一刀親手將那個畜生殺豬一般殺死,當着他親生母親的面。
最後他沒有和他的母親說一句話,和中年男人義無反顧離去,沒有一絲一毫留戀。
之後的事很簡單,中年男人僅僅教了少年兩個多月刀法便因傷迸發而死了,只不過兩個月已經足夠了,足夠少年走上一條不歸之路。
那兩個月的時間少年在之後從未回憶過,一方面原因是沒必要,而另外一部分原因則是心中的恐懼使然。
在那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少年嘗過了太多的絕望,生不如死,痛苦欲絕等等一系列可能用到的形容詞都不足矣形容的慘絕人寰的遭遇,有身形上的,更有精神上的。
那兩個月木刀少年一度以爲他熬不下去了,但是最終度日如年一般熬過了那段日子,最後熬到那個中年人死去。
那個對他下手極爲狠辣的中年人最終死的時候將畢生功力全部傳於木刀少年,只不過那份功力卻不能讓他一蹴而就,最多不過讓他比尋常人走的快許多而已。
中年人最後死的時候是站着死的,依舊腰桿子挺的很直很直,他最後都沒有告訴木刀少年他的名字,只是要他答應他一個要求。
前往天道城殺掉那個號稱天下第一的天機。
少年答應了中年人的要求,直到後來他入江湖之後才知道天機是誰,也大致猜出那個教他刀法的中年人的身份。
少年沒有反悔,也不後悔,所以他拼命練刀,不管對方是不是所謂的天下第一。
江湖一行,一路走來少年從未和任何人有過更多的交集,一樣和這個世道從未有什麼交集,一人,一刀而已。
後來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碰到了楊文鋒,之間的偶遇自然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江湖萍水相逢罷了。
那個時候的楊文鋒很落拓,也很不要臉,明明是手無縛雞之力卻愛多管閒事,在有人爲難木刀少年之時卻還要出手相助,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乞兒一般的他被別人追的來回跑,一邊跑還要拉上木刀少年,結果不用多說,那些人自然不是木刀的對手。
本來這樣的萍水相逢再自然不過,不過在此之後楊文鋒便一直纏着木刀少年,而木刀少年原本是打算直接將對方打昏過去的,但偶然卻發現少年身旁周圍一直都有高手護着。
他以爲是什麼有心之人有什麼佈局於是故意未出手,忍着打暈楊文鋒的衝動和對方相處了幾天,結果最後卻發現對於身旁護身高手的事竟然一概不知。
除此之外,楊文鋒給木刀少年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楊文鋒明明一看就是那種豪閥出身的傢伙,不知爲何一身乞兒打扮在江湖浪蕩,身旁還有隱藏的不世高手,但卻沒有一點兒膏粱子弟該有的樣子。
相處那幾天木刀感覺楊文鋒無比適應他如今的生活,也非常喜歡過那種飢一頓飽一頓,被人吆五喝六,驅趕逃竄的日子,樂在其中樂此不疲,這讓他有些奇怪。
對方似乎對這個世道,對那些尋常百姓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或者說是一種希望。
無論世道艱難如何,人心薄涼如何他都沒有怨恨過什麼,反而享受於其中,這和木刀少年截然不同。
於是木刀少年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和對方相處了很長時間,那段日子裡他對楊文鋒有厭煩,有疑惑,但最終他忽然發現他竟然習慣了對方,習慣了對方對於這個世道,以及對於所有人的相處方式。
木刀少年心中開始不安,他很清楚那不是他的道,所以他也不管對方是不是有人設局,也不再管對方的身份,草草收場離去。
離去之前木刀少年見過了那兩位僞裝在楊文鋒身旁周圍的高手,是真真的高手,至少如今的木刀少年除非拼命不然沒有可能贏過對方。
從那兩位高手的嘴裡他知道了楊文鋒的身份,如此一來他的疑惑更深,對對方也更爲好奇。
之後繼續遊歷江湖,木刀少年的修爲也與日俱增。後來他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卻沒有人再給他楊文鋒那樣深得映像。
隨着他武道精進他最終明悟,他和楊文鋒之間的牽連自他們相見之日便已經產生,無論是武道心境還是武道氣運他們兩個冥冥之中似乎都有了一定的牽連,至少對於木刀少年如此。
於是他來到了玉陵,也正是如此他在之前的秋水亭合會,在程珏的矩陣之中可以輕而易舉找到楊文鋒。
自然,在他入玉陵尤其是進入楊府的時候有人找到過木刀,其目的自然是想弄清楚他入楊府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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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刀少年和對方說他是爲了楊文鋒而來,他沒有說謊,他確實是爲了對方而來。
他告訴來見他之人,轉告楊王,他可以成爲楊文鋒武道路上的引路人和磨刀石,只不過未來楊文鋒能不能借他磨刀就要看對方的造化了。
至於他,則需要楊王答應他可以隨便瀏覽楊家武學典籍,至於條件,就是在未來他與楊文鋒之間必然存在的那場大道之行也可以說是大道之爭中讓對方一次。
最終楊王同意了對方的要求,只不過楊王只有一句話。
楊王讓人告訴小木刀,楊文鋒是他楊繼的兒子,又何須什麼引路人,又哪裡需要什麼大道之行上的機會,他只需要做好那個磨刀石就好。
霸氣絕倫而又自信非凡,不愧是那個睥睨天下的楊王。
“不需要嗎?或許吧!”木刀少年輕輕笑着,自言自語眼神平靜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