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宮坐落於景瀾東南一處山脈之中, 在傳說中一代神官降臨的聖山腳下有一座莊嚴肅穆的宮殿,不見繁華奢侈,居然全是山石搭建, 但大刀闊斧的風格, 卻處處顯露出威嚴神秘的氣息來, 耿昱歡無論在前世還是今生, 都不曾見過這樣的建築, 下了馬車,看着眼前一片山巒中的石質宮殿,頗有些震撼。
宮殿附近也有幾處村落, 偶爾走過的村民居然也是一臉肅穆的神情。戚炙揚介紹這些村人都是祖祖輩輩供奉禁宮的虔誠信徒,多少都會沾染上一點神聖氣息。
耿昱歡原本還有些感慨, 聽他這樣一講, 心中卻有些不以爲然, 一個人若是心裡認爲自己靠近神,自然就會流露出神神秘秘的氣息來, 至於到底是否神聖可就難說了。只是這些腹誹在這種情形下卻不好說出來。
說話間,通傳的侍者已經帶着兩位接待神官走出了宮殿,侍者都是一身黑衣,從頭遮到腳,神官則是根據職責與等級不同, 佩戴不同的飾物以示區分。
一位神官躬身道:“尊者等候多時, 有請王爺和這位姑娘入內。”
聽稱呼, 並不是每個神官都知道她圓之光的身份的。戚炙揚滿意地點點頭, 示意其他人在門外等候, 耿昱歡也很好奇這景瀾的禁宮究竟是何模樣,而且四周全是他們的人, 所以也沒打着趁機逃跑的主意,貌似乖巧地走在戚炙揚身邊,跟着一左一右的接待神官一同穿過厚重的大門,走進禁宮之內。
穿過大廳,走廊,一眼看上去都是石木結構,牆上畫着一些人物圖畫,似乎是在講述着什麼歷史,地上都鋪着厚厚地地毯,走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七拐八拐之下,耿昱歡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也來不及看清來往的神官侍者,只是跟着他們快步向前。
終於,接待神官在一處偏廳外停了下來,也不說話,默默地後退一步,耿昱歡正在奇怪,眼前的木門便無聲無息地打開了,又是一名全身黑衣的侍者道:“二位請進。”
“咦?”耿昱歡小小驚訝了一聲。
“怎麼了?”戚炙揚奇道。
“這不就是上次禁堂裡那位——”耿昱歡指着侍者,道。
“是麼?”戚炙揚不以爲然道。
侍者一低頭,掩上房門退了出去。
“姑娘好記性。”室內人聲響起,儼然就是那位神尊了,“這個孩子待在我身邊也習慣了,所以去哪裡都帶着他。難得姑娘記得他的聲音。”
戚炙揚有些意外地看了耿昱歡一眼,這才道:“神尊,本王接到您的信,稟告皇兄後便趕了過來,不知您是否已經有了黯之缺的什麼消息麼?”
神尊微微一笑,看着耿昱歡道:“這個,還是需要姑娘助我一臂之力。”
“此話怎講?”戚炙揚道。
耿昱歡早已不耐煩,這個宮殿看似神秘,裡面陰森森地一點都不好玩,每個人走來走去悄無聲息得都跟鬼影子一樣,哪有她想象中那種讓人身心溫暖的感覺,裝神弄鬼,只要把氣氛搞足就好,根本就沒什麼技術含量。害她還期待了一把,沒好氣道:“我壓根就不是什麼圓之光,你們就別白費力氣了,上次不也沒試出來個什麼名堂嘛。”
“是不是,並非你說了算。”戚炙揚道,“神尊都說了你還未開智,不知身份也是在所難免的。”
“哈!”耿昱歡嗤之以鼻,想她打小聰明伶俐,雖然總是少根筋,但也是一路暢通無阻地升學讀書,莫名其妙跑到這個世界之後,也對之前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哪有什麼未曾開智一說,在她看來,根本就是瞎掰。
“上一次事出倉促,並未做好完全準備,聖石的力量才發揮出千分之一,此次我已準備妥當,咱們再試一次自見分曉。”神尊道,“也好讓姑娘明明白白,咱們不是在矇騙於你。”
“我不高興試。”耿昱歡哼道,“憑什麼都是你們說了算,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就沒一點自己的主見麼?不能有一點的自由麼?”
大概沒想到耿昱歡會這麼不配合,也從來沒聽過如此的言論,戚炙揚一愣,半晌才道:“讓你試一試也算委屈你了麼?”
“只要違揹我本人意願的,你們強迫我所做的任何行爲,都是委屈我!”耿昱歡斬釘截鐵地道。
戚炙揚微一沉吟,擡頭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是照做的好。本王不會讓你吃虧,但你也要乖乖聽話。反正從踏入景瀾起,本王讓你做什麼,在你眼裡都是強迫,那也不差這一次了。你早晚會知道本王的一片苦心。”
耿昱歡聞言,居然被講得無話可說。氣也是白氣,只能閉嘴,恨恨地瞪着神尊,連看都不願多看戚炙揚一眼。
戚炙揚看到她氣呼呼的側面,心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神尊在耿昱歡的瞪視下也只是微笑,“姑娘,你一再闡明自己並非圓之光,但口說無憑,這個你說了不算,二殿下或是我說了也不算,還是讓神靈之力做出判斷的好。如果不是,姑娘也不被再被這圓之光攪得如此火冒三丈,從此一勞永逸豈不甚好?”
可就怕她是啊!耿昱歡這番心理活動,卻是說不出口的。只能期盼像上次一樣,徒勞而返。
但看到戚炙揚信心滿滿,神尊胸有成竹的樣子,只怕這次沒那麼容易逃過了。
“二殿下請止步。”神尊帶着兩人走到禁宮後院,在院子正中一處塔形建築下停步,道,“神泉乃是活物,生人太多會影響結果,還請二殿下包涵。”
“既然如此,本王就在此等候,還請神尊出來之後,即刻將結果告知本王。”戚炙揚也不勉強。
“那姑娘請隨我來罷。”神尊微一點頭,率先入內。
耿昱歡看看木樁一般杵在那裡的戚炙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確實沒機會搗鬼,只能無奈地跟着神尊走進塔中。
一入內就聽見淙淙流水聲,塔中用圓石圍成一個圓圈,圈裡水光粼粼,正中央一注泉水自下而上包裹着浮在空中的聖石,水紋層層疊疊,頗爲奇特。
泉水看起來並不湍急,居然能托起一塊石頭,耿昱歡有些驚訝,再看看腳下和四周的地面,除了石壁石板,還有些金屬物質鑲嵌其中,略略一想便有些明白,八成是藉助磁力作用之類的東西,在這裡故弄玄虛罷了。
搞清原理就毫不畏懼,耿昱歡學着神尊的樣子大剌剌地坐在水圈旁邊的墊子上,道:“這便是你說的那個神泉了?”
見耿昱歡一點也不吃驚的樣子,神尊微微一笑,道:“想來姑娘已經知道神泉爲何能托起如此沉重的聖石了?”
“我把地上這些東西隨便翹起來幾塊,你們這個石頭應該就會掉下來了吧?”耿昱歡哼道。
“不必幾塊,一塊足矣。”神尊道,“常人根本不可能看出其中玄機,只當是神泉之力。王爺身佩兵器,進來可能會擾亂平穩,故不能讓他入內。”
“所以不管是生人熟人,只要身上沒有金屬——呃,就是鐵器什麼的,進來多少個都沒關係。”耿昱歡接着道。
“正是如此。”神尊微笑道,“姑娘還說自己乃尋常之人,試問這世間有幾人能一眼看破的?”
在她那個世界,多得海了去了。耿昱歡搖搖頭,道:“這個,知道的人一眼就知道,不知道的人想破頭都想不出來,並不是什麼常人不常人的問題。我只是以前見過類似的情形,知道磁石這種東西而已,你也不用拿這個說事。要試什麼就快點吧。”
耿昱歡毫不客氣,神尊也不生氣,只是微笑道:“那就請姑娘把手再放在這聖石之上一次吧。”
大冬天,這水淋淋地放上去,豈不把人凍死?耿昱歡滿肚子不爽,卻也只能照做。沒想到,聖石上繚繞的泉水隨着她雙手的靠近,居然緩緩退了下去,耿昱歡還當自己眼花,把手提起來一些,泉水又覆蓋回聖石上,再放低雙手,泉水又退了下去。
驚訝之餘,耿昱歡忍不住“咦”了一聲,擡頭看看神尊。
“既然叫作神泉聖石,必然是有一些不同尋常之處的。不然咱們這禁宮神官,豈不都成了裝神弄鬼之輩?”神尊微笑示意耿昱歡繼續。
彷彿被看出她進門之後就開始腹誹,耿昱歡微微有些面紅,卻止不住詫異起來,這次毫不猶豫地伸手放在聖石之上,果然冰冷乾燥,全無水漬。
“這次不用閉眼了?”耿昱歡忽然想起上次的情形,隨口問道。
話音未落,就見手中的石頭髮亮,接着按照赤橙黃綠青藍紫的順序,依次閃耀着炫彩光芒,神尊的臉在光線中若隱若現,聲音卻穩穩傳來:“上次聖石離開神泉,力量減弱,不得已才讓姑娘閉眼,此次迴歸泉中,神力充盈,正好讓姑娘看個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