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劍已經抵在晉疏影的胸膛之上,慕琴心滿意足的等着晉疏影自己了斷,傅千宇的眼神頗爲複雜,卻並未停止彈琴。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月影劍劃出一道破空之聲,劍刃猛地換了一個方向,朝着慕琴瘋狂的刺了過去。
慕琴大驚失色,連忙出招試圖躲過晉疏影的追擊,無奈晉疏影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叫人不由心驚膽戰。
空中乍地傳來一聲巨響,倒在地上口吐鮮血的人竟是晉疏影,傅千宇撥絃誦訣,晉疏影難以招架,只得如同一隻無力的鳥兒一般被氣浪彈飛。
身受重傷的晉疏影這才恢復神志,可惜她傷勢過重,已經奄奄一息,慕琴大喜過望,連忙衝到晉疏影身前,準備下手。
這時一道疾如閃電的身影劃破氤氳仙霧,鼻腔中充斥着淡淡幽香,擡頭只見江山鴻寅臉上溫柔憐惜。
他輕輕擁住晉疏影鮮血淋淋的身體,兩人似乎融爲一體,身旁縈繞着如同晚霞一般的飄渺仙氣。
“你分明就是還喜歡我,纔會再到蓬萊。”江山鴻寅在晉疏影耳邊低聲呢喃,似乎完全不把慕琴和傅千宇這二人放在眼裡。
晉疏影的傷勢稍緩,語氣仍是不肯放鬆:“我只是想親手殺了你罷了,江山鴻寅,你只能死在我手裡。”
一旁的傅千宇當然不願縱容晉疏影和江山鴻寅在他面前卿卿我我,於是再次奏響琴音,音浪猶如翻滾潮汐,鋪天蓋地的向江山鴻寅涌來。
卻見江山鴻寅從容的揚手一揮,傅千宇撥出的力量皆被抵擋在罡氣之外,只聽江山鴻寅的聲音擲地有聲:“你雖不是三界之中的生靈,可妄念琴卻是出自於神界,我勸你儘早收手!”
晉疏影沉吟片刻,原來祝老伯已經把傅千宇的身份告訴他了。
傅千宇忽然瘋狂大笑:“江山鴻寅,你總是以玄武太子的身份高高在上!我告訴你,我傅千宇要殺你,根本不需要用妄念琴!”
江山鴻寅輕輕鬆開懷抱,站起身來喚出夙心劍,對着如同一道閃電一般陡閃而來的傅千宇縱身揮出一劍,璀璨的火光如同世間少見的煙花,不知江山鴻寅可聽見晉疏影那句輕輕的:“你小心。”
傅千宇絕非善類,只見他負手躲閃,不必運氣護體也能擋住江山鴻寅劃出的劍氣,他的步法變化莫測,整個身體總是瞬間穿梭,修爲較低的人光是判斷他的位置,便要花上好一會功夫。
江山鴻寅雖然法術高強,可是無論他的招式有多銳利,卻完全傷不到傅千宇一分一毫,只得保持內力與傅千宇周旋。
趁着傅千宇被江山鴻寅引開,晉疏影也不閒着,她突然飛身對着慕琴就是一掌,排山倒海般的掌風如同泰山壓在慕琴的胸膛,慕琴傷及五臟,瞬間噴血不止。
“慕琴,你的死期到了!”晉疏影聲音堅定,一隻手就要扼住慕琴的喉嚨。
慕琴眼中閃過一絲驚駭,身體微微顫抖的同時亦無話可說,本想認命赴死,卻忽然聞見一陣熟悉的香氣,那道一聞便可聯想到嫵媚嬌豔的香氣瀰漫於鼻腔之中。
晉疏影感到前方傳來異動,擡頭時只見一陣狂沙捲起,亂石穿空,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人將慕琴移出原來的位置。
這飄來的香氣分明是蘇百媚身上的氣味,她本不該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要大力施法方能擋住晉疏影的視線,於是不得不摧動體內真氣,同時也暴露了自己。
晉疏影並不着急撥開狂沙亂石,而是向江山鴻寅和傅千宇飛去,那二人的打鬥得算不上激烈,傅千宇猶如幽靈一般四處穿梭,江山鴻寅則是持劍搜尋傅千宇的落腳點。
只聽傅千宇猖狂大笑:“就算你是仙人之軀又奈我何?江山鴻寅,你終究要輸給我,輸給我這個人人唾棄的棄子!哈哈哈,說起來你也不過如此!”
江山鴻寅面無表情,聲音亦是平靜無波:“你本是個無辜的人,可惜你對身邊的人因怨生恨,因愛生恨,因妒生恨,這才讓你徹底超出三界!”
“原本要破天劫對你根本毫無威脅,說起來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畫地爲牢,作繭自縛!”
傅千宇冷笑一聲,面目頗爲猙獰:“是我咎由自取?爲了守護蒼生我才鑄下月影劍,一千年前難道不是月影劍打敗了上一任噬心魔王嗎?我一番好意竟換來千年冷眼,錯的人是你們!”
江山鴻寅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傅千宇,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呵呵?我爲什麼要回頭?當年是我拯救了天下蒼生,可是卻沒有換來一絲善意!既然如此,我就要毀了三界,讓世上所有愚昧無知,薄情寡義的人付出代價!”
傅千宇瘋狂咆哮,江山鴻寅眸光一聚,迅速出招,但五昧真火刺向的竟只是傅千宇的一團幻影。
定下目光時,只見傅千宇停在晉疏影眼前,晉疏影出劍直刺,月影劍卻被傅千宇握在手裡。
“這劍本來就是我做的,你還妄想用它來殺我!”傅千宇挑釁的握着劍身用力一推,晉疏影立刻連退幾步。
緊接着傅千宇眼中殺機畢露,只見他周身綻放豪光,一手向晉疏影出掌,江山鴻寅呼吸一窒,連忙上前。
然而就在江山鴻寅趕到晉疏影身前時,一顆小小的翠綠色光點在晉疏影身前迅速擴散,剎那間噴灑而出的鮮血如同春日櫻花,斑駁的紅色點點滴滴落在晉疏影淡藍的紗裙上。
晉疏影和江山鴻寅只覺空氣凝固,眼前的綠蔓已經氣若游絲。
“爲什麼像你們這樣的人,卻總有人願意爲你們而死?”傅千宇很是不甘,隨即又似乎猖狂至極,“哈哈,今日我先饒你們一死,待我殺了洛輕霜和苑靈脩,再來找你們算賬。”
晉疏影已無暇思考傅千宇說些什麼,倒在她懷裡的綠蔓渾身顫抖,臉色慘白之中現着烏青,她的嘴角鮮血直流,溼潤的眼眶外繞着兩團烏黑,整個人看上去蒼老了幾十歲。
“綠蔓,你怎麼樣?我這就替你療傷!”江山鴻寅目光焦慮,雙手握訣替綠蔓運氣療傷。
然而綠蔓卻再次噴血,眼中熱淚溼了臉頰,她搖着頭,嘴邊揚起一抹悽然:“仙君,沒用的,不要白費力氣了……”
江山鴻寅頹然收手,從不沮喪的他終於頷首嘆息。
晉疏影目光閃爍,淚水不斷從眼眶滑落,她終於緊緊抱着綠蔓,聲音顫抖:“你爲什麼要替我擋這一掌?你爲什麼要自尋死路?”
綠蔓嘴裡乾涸,聲音沙啞無力:“這是我,我欠小姐你的,我不該騙你,不該讓你,讓你一個人吃盡苦頭。今日的下場,是,是我應得的,我欠小姐的,終於還清了……”
晉疏影佯裝鎮定的仰頭,淚水卻從眨着的眼睛裡如滂沱大雨般滾落,她的聲音充滿絕望,充滿悔恨:“綠蔓,你原本就不欠我……”
耿直細心的綠蔓怎麼會相欠於她呢?她心地善良,若不是爲了江山鴻寅,又怎麼狠的下心來算計晉疏影?她不過是死心塌地的愛上了一個人,從此再也不回頭罷了。
這樣簡單純良的她,終究是可憐……
“今生緣分至此,綠蔓,綠蔓再也不能陪在小姐和仙君身邊了。小姐,不要記恨仙君,願來世我還能化作一隻蝴蝶遇到你們……”
淚水順着兩頰滑到綠蔓的嘴角,晉疏影搖着頭,輕聲嘶吼:“綠蔓,你爲什麼這麼傻?我不准你有事,綠蔓,不要走……”
綠蔓緩緩閉上眼睛,嘴角瀰漫着一絲滿足的笑意。
晉疏影緊緊抓住眼前翠綠色的粉末,手中卻是一片虛無。目光呆滯的看着那匯聚成蝴蝶狀的光芒輕輕散去,晉疏影閉上眼睛,絕望的吸了一口氣。
一生爲人鞠躬盡瘁,臨了卻是如此蕭然,從前還是晉家大小姐的時候,晉疏影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要帶着綠蔓嫁到陸府去,要讓綠蔓過上小姐一般的生活,享盡榮華富貴。
然而終究是沒有機會了,從愛上陸初寒的那一刻,一切便都錯了。
晉疏影冷冷的轉過身望向江山鴻寅悲傷的雙眼,淚水從赤紅的眼裡滾落:“都怪你,都怪你連這麼善良的綠蔓都要利用!江山鴻寅,你爲什麼不救她?爲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江山鴻寅緩緩走到晉疏影身前,此刻的晉疏影一定需要一個懷抱,因爲江山鴻寅很清楚,綠蔓對於晉疏影來說意味着什麼,從小陪伴在晉疏影身邊的綠蔓早已是晉疏影的親人。
此時此刻,江山鴻寅未嘗不是心如刀割,他緊緊擁住晉疏影單薄顫抖的身體,閉上眼睛:“對不起,我一定會替綠蔓報仇……”
事已至此,唯有抱歉,是他對不起晉疏影和綠蔓的一腔癡情,是他造成今日鮮血淋淋的離別,一切已經再無轉機了。
晉疏影用力抓住江山鴻寅的手臂,汩汩的淚水浸溼他潔白無瑕的仙袍:“綠蔓已經死了,我不想再失去你,江山鴻寅,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裡!”
江山鴻寅受寵若驚的愣了愣,晉疏影卻很快逃離了他的懷抱,一顆顆淚水散落風中,輕輕灑在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