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已過,可噬心魔王每每回憶那段痛苦的經歷,又未嘗不痛恨於設計陷害他的大師兄,空明真人。
彼時噬心魔王正在魔域廝殺不止,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汩汩如河流的血水順着腳下蜿蜒流淌,噬心魔王靠着自己的畢生修仙修爲,沒日沒夜的在魔域中戰了足足三天三夜。
身上傷痕無數,雨水沖刷之下,身上每一道流着血的溝壑都猶如被鹽浸泡,殺了三天,噬心魔王的神志已經模糊,他分不清白天黑夜,看不見血流成河。
但他很驕傲,自己修道多年終於能爲仙家除掉這麼多妖魔鬼怪。
他沒有絕望,他之所以能頂着高高在上的上一任魔王戲謔和羞辱的眼神,就是因爲他心中還有無窮的幻想。
他總以爲,大師兄已經在趕往魔域的路上,正御着神劍一點一點向他靠近。
可是暴雨從未停息,就在他精疲力竭卻仍不願放下手裡的寶劍時,望着他瘋狂的抵抗了三天三夜的上一任魔王猛然打破了他所有的期盼。
噬心魔王疲憊的癱倒在地上,幾個魔域之徒正要拿着法器刺穿他的胸膛,那人終於開口了:“你到死也不肯受降嗎?”
“哼!”年輕的噬心魔王冷笑一聲,“我寧願死也不會與你們這些烏合之衆同流合污!”
上一任魔王城府極深,他自身修爲與現在的噬心魔王相比較弱一些,可是這人卻是個善用賢才之人,他早就對噬心魔王的機智勇猛極爲賞識,更有心收留被師門摒棄的噬心魔王。
於是那一年,他在傷痕累累的噬心魔王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噬心魔王至今都忘不了,當日上一任魔王看他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條喪家之犬:“你以爲你們仙派就真的光明磊落嗎?真正內心骯髒之人恰恰是你們正道所出!”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一人死不足惜,自古以來邪不壓正,遲早有一天你會天誅地滅!”噬心魔王那時多麼堅守心中的大義。
直到眼前那人滿眼嘲諷的看着他哈哈大笑,他的心才倏地冰涼刺骨。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你的大師兄爲什麼遲遲不來救你嗎?如若仙派之中有人救你,你怎麼會陷在我們魔域受盡廝殺之苦?”
噬心魔王還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一定是你這陰險小人設計將他們阻攔!”
“哈哈,你太高估我的能力了!你們這些臭道士與魔域做對幾千年,若我能如你所說輕而易舉將他們阻攔,那麼我早就一統三界了!”
噬心魔王思量片刻,漸漸察覺了端倪,於是聲音顫抖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緊接着,噬心魔王得知了晴天霹靂一般的打擊,上一任魔王口中所說之事,比真正將他千刀萬剮還要殘酷得多。
原來空明真人早已與魔域串通一氣,對外宣稱噬心魔王與魔域勾結,並答應待他做上掌門後,便將青松道長親傳給掌教至尊的天卷贈給魔域。
此時各大仙派正在全力搜尋噬心魔王的蹤跡,打算將他同魔域一網打盡。
更爲喪盡天良的是,空明真人竟然要上一任魔王對噬心魔王趕盡殺絕,從此世上再無此人!
後面的事情已經模糊不清,只記得後來噬心魔王在魔域中倍受重視,上一任魔王待他竟然真心實意,這對他來說更加是一種諷刺。
他一向鄙夷和不齒的妖魔情義深重,而他信任至深的師兄卻暗地裡狠狠的擺了他一道,那時他便知,仙家纔是真正無情無義的荒涼之地!
歲月的年輪悄無聲息的旋轉不息,直到一千多年前的天劫中,上一任魔王被各大仙派合力用月影劍打成重傷,臨死之前,他將魔王之位傳給噬心魔王。
看着上一任魔王無力而又不甘的面孔,噬心魔王鼻尖忽然一酸,那一刻,他是真真切切的替上一任魔王傷心,也從那一刻起,他發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將仙派剷除!
耳旁如同海浪一般奔涌不息的冷風無情的拍打在衆人臉上,天波峰峽谷中陰風呼嘯,噬心魔王眼中寒意逼人。
“師兄,你難道就這樣無話可說了嗎?”噬心魔王冷然一笑。
空明真人面色慘白,眼中竟有幾分哀求,似乎在祈求噬心魔王不要再往下說,可是噬心魔王卻不會如他的意。
“師兄,孽是你自己造的,當初你以師尊傳下來的天卷作爲交易的籌碼,和上一任魔王串通一氣,爲的不就是取我性命,你自己做掌門嗎?”
空明真人面上紋絲不動,背在身後的手卻有些顫抖,魔域之衆紛紛譁然起鬨,儘管無仙山中的弟子努力鎮定,可是一道道懷疑的眼神還是讓空明真人無所遁形。
這麼多年來空明真人也算遭了不少報應,如今他年紀大了,不再像從前那般酷愛權利之爭,反倒渴望平靜不問世事。
這便是他拼了命也要登天成仙得原因,他不想再受良心的譴責,不用再受往事的折磨。
晉疏影傷勢未愈,倒是無心傾聽噬心魔王那個死老頭的訴苦,卻見苑靈脩和洛輕霜一干人目瞪口呆,臉上皆是一片慘白。
從始至終,陸初寒都一臉平靜,他本就洞悉了魔域與無仙山的恩怨糾葛,如今噬心魔王揭穿空明真人,他並不意外。
空明真人不打算隱瞞:“當日之事不是你想的這樣……”
豈料話還沒說完,遠處便傳來一聲聲慘叫,放眼望去,妖族和煉香門的人從背後偷襲,已經殺害了好幾名山中弟子。
四下慘叫連連,廝殺陣陣,衆人的神經立刻緊繃,隨即迅速亮出法器與妖族和煉香門斗作一團。
就在無仙山衆位長老驚訝於妖族人是如何從天波峰以外的地方闖進無仙山時,噬心魔王倏然仰頭大笑,那笑聲猖狂至極,笑了許久。
“我說過今日我不會動手,可狐仙公子有何打算我就管不了了!哈哈哈!”
說罷便大袖一揮,峽谷之中頓時瀰漫着嗆鼻的魔煙,無仙山中修爲較低的弟子聞過之後暈頭轉向,七竅流血不止。
而後噬心魔王擺了擺手,魔域所有人便跟着噬心魔王乘着法器向天波峰外飛去,秋池姑姑仔細尋找,卻並未看見黑衣人的蹤影。
空明真人哪裡顧得上去攔下魔域人,極目遠眺,妖族和煉香門中撲殺上來的人中並不見夜疏離和豐百里。
妖族和煉香門既然能夠進入無仙山,一定是攻破了山外的結界,而兩派之首說不定已經帶着一批人前去地仙古墓想方設法的奪寶了!
無仙山絕大部分弟子都聚集在天波峰,只有極少數人還在天波峰外,本以爲妖魔要進入無仙山只能依靠天波峰這一條路徑,於是空明真人暗中將門中大部分弟子調遣到天波峰中待命。
豈料妖族和煉香門竟插了翅膀一般都無仙山中的方向飛了進來!
空明真人臉色鐵青,卻怒而不發,轉身對慕琴和元一道:“師妹,師弟,我們趕快前往地仙古墓!”
那二人點頭跟上,空明真人又對道癲和長逸仙翁等人道:“師弟,這裡就交給你們了,你們一定要看好晉疏影和月影劍!”
說罷便火急火燎的帶了一波弟子飛出天波峰,趕往地仙古墓去了。
道癲心中有些驚慌,峽谷之中處處遍佈魔煙,道癲根本無法找到晉疏影的下落,長逸仙翁拿起手杖在身前揮動了幾下,霧靄稍稍散開了一些,可是整個天波峰仍是烏煙瘴氣。
耳邊只有銳利的揮劍聲,刀劍劇烈碰撞聲,一道道劃破長空的劍花從霧靄中冉冉升起,又在空中消失不見。
道癲拿起玉笛,略微躊躇了一刻,又將玉笛捏在手上,衝進人羣之中去搜尋馳雲殿弟子去了,其他長老也紛紛奮勇殺敵,刀光劍影直衝雲霄。
晉疏影虛弱地靠在一塊石頭上,身旁不斷涌上大批妖族人,邱楊等人一直守在晉疏影身旁,不讓任何人有機會靠近月影劍。
陸初寒的夙心劍一出,五昧真火之力迅速將一衆妖人斬殺成灰,此時廝殺的人中大部分是仙魔兩道的小輩,夜疏離的得力手下浮殤和豐百里的手下袁博弈也在其中。
陸初寒正在與浮殤和袁博弈交手,這二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被夙心劍傷了多處,卻不死不休的糾纏着陸初寒。
浮殤和袁博弈本是魔教中不可多得的高手,陸初寒以一敵二尚不簡單,還要不時分心看一看晉疏影是否安全。
苑靈脩和邱楊等人紛紛岀劍,起先還守在晉疏影身旁,其後一大波妖人和煉香門手下如同瘋了一般朝着苑靈脩等人撲殺上來。
一時之間各弟子們都各自對陣,無仙山部署的弟子較多,雖然頗佔上風,但畢竟妖族和煉香門出動了大波手下,短時間內也不至於輸得太慘。
空明真人幾人前腳走,天波峰中後腳便有濃烈妖風如同滾滾江水一般奔騰而來。
霎時間,天波峰上下更加昏天黑地,道癲等人還未看清那黑煙瀰漫之處發生了何事,便忽見一陣疾如閃電的黑煙朝着不明的方向一頭紮了進去。
邱楊與苑靈脩只覺身旁掀起一陣猛烈的狂風,轉頭一看,晉疏影已經被捲入一陣紅黑色的妖風中,瞬間消失無蹤。
“師妹!”邱楊自顧不暇,氣血一度涌上心頭,使他也在一羣妖人之中落了下風。
陸初寒聽見邱楊一聲驚呼,立刻回頭張望,卻不見晉疏影的身影,陸初寒心中一緊,再次發了幾層功力,無奈浮殤和袁博弈實在難以甩脫,於是只得發動全身功力盡力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