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衆人臣服的目光,司馬炎開始命人點燃火焰,向上天禱告:
“天帝的臣子司馬炎,恭敬的用黑色的雄性牲畜做祭品,向尊敬的天帝彙報:魏國皇帝順應天命,讓我秉承帝位。遠古的時候,堯把帝位禪讓給舜,舜把帝位禪讓給禹,這種賢明的政治道德源遠流傳。到了漢朝衰敗的時候,太祖武皇帝曹操撥亂反正、力挽狂瀾,扶持劉氏的天下,因此才繼承了漢朝。到了曹家宗室執政的時候,內亂不斷、幾近滅亡,幸虧有我們晉王國鼎力扶持,才保全了國家,拯救了魏國,晉王國對於魏國有情有義、有功有德。在我們的努力下,周邊的鄰國無不敬服,中原安定、邊疆太平,天下遵守法律,吉祥的徵兆屢屢顯現,天下和諧、人人歸順。
所以,我想效法堯舜禹三位君主,在此聚集天命。我雖然功德短淺,但是想推辭大家卻不同意,文武各級官員、四方各族酋長,都一起對我說:‘上天洞察秋毫,知道民間的疾苦,既然天命歸晉,想謙讓也謙讓不了,國不能一日無主,天上人間的君位都不能空缺。’我虔誠的接受天命,敬畏上天的威嚴,小心翼翼的選擇改元建國的時間,登上祭壇接受禪讓,向上天彙報,永遠報答衆人的殷切期望。”
封禪大禮結束後,司馬炎正式進入洛陽皇宮,在金鑾殿前殿發佈了他作爲皇帝的第一道聖旨,當然,從歷朝歷代來看,這種命令,無非是粉飾一下自己的家族,然後大肆封賞,收攬人心。
司馬炎在聖旨裡說:“昔日我的祖父司馬懿,英明神武,順應天命,在和諧安寧的時代,創建了偉業。我的大伯司馬師,恪守正道、智慧超人,稱霸中原;我的父親司馬昭,迎合神明、順應天命,仁義到達天地,功德遍及四海。於是,曹魏帝國學習古人的做法,效法堯舜、尋訪諸王,將天命授予我。我敬畏天命,不敢違抗,雖然功德淺薄卻繼承大統,依託諸位大臣君臨天下,內心忐忑不安,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左右輔佐的將軍,忠誠的文武大臣,你們的祖輩父輩,曾經輔佐我的先人,興盛我司馬家的大業,我們將和世界各國人民,共享上天的恩澤。”
之後,司馬炎宣佈大赦天下,改年號爲泰始,意思就是國家安泰,從此開始。所有有爵位的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封賞;所有男女光棍兒、孤兒孤老等不能自謀生計的人,每人賞賜糧食七十公斤;免去全國一年的租稅和市場管理稅、關稅;凡是西晉建立之前的債務糾紛,一律作廢;凡是曹魏帝國時代被司馬家族處以政治懲罰的人,一律赦免,可以再次擔任官職,恢復被剝奪的爵位。
於是,在天下和樂、普天同慶之中,做了曹魏帝國近三十年大臣的司馬炎,在公元265年12月17日這一天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西晉王朝的開國皇帝——晉武帝司馬炎。從這一天起,中國正式進入了西晉時代,由士族建立的國家,也正式宣告成立。
司馬家族經過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父子三人的不懈努力,今天終於修成正果。
司馬家族,從此正式成爲中國新的第一家族。
司馬家族的江山是從曹家那裡搶過來的,曹家的江山是從東漢劉家那裡搶過來的。
現在剛剛登基的司馬炎面臨着一個問題,對剛剛失去皇族資格的曹家一族和早已失去皇族資格的劉家一族,該怎麼處理呢?
以我們中國五千多年的歷史來說,不管是西晉之前,還是西晉之後,失去皇族資格家族的下場,一般都是特別特別慘的,不是被羣體滅絕見了閻王,就是隱姓埋名當了百姓,子子孫孫能夠舒舒服服生活下去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這種前任皇族或者前前任皇族對於現任皇族來說,無疑是一個炸藥桶,如果有人想要反對現任皇族,那麼光復前任皇族江山、打倒逆臣賊子(就是現任皇族),無疑是一個極好的、光明正大的造反旗幟。
所以,對於推翻前任皇族的現任皇族來說,前任皇族簡直就是新興國家的催命鬼,尤其對於司馬家族來說。
雖然我們前面早已說過司馬家族掌權的必然趨勢和司馬懿當年政變的無可奈何,可是單純從道德上來說,司馬家族當年奪取曹家江山的手段仍然是十分下作和殘忍的。
司馬家族的老祖宗司馬懿,當年受到曹家的莫大信任和恩寵,當大官兒,掙大錢兒。魏國第二任皇帝曹睿臨死前,一直強忍着不死,直撐到在外領兵的司馬懿回到身邊,把兩個兒子都託付給司馬懿照顧,讓小太子曹芳抱住司馬懿的脖子,告訴曹芳一定要聽司馬爺爺的話,司馬懿本人也是哭的死去活來,鼻涕眼淚一塊兒下。這種場面,哪裡像是皇帝託孤,簡直就像是兄弟之間的臨終託付,估計以咱們小老百姓的素質,都會下定決心要照顧好小曹芳,不爲別的,至少要對得起他爸對咱們的那份信任。可是司馬懿卻奪了曹芳的實權,司馬懿的兒子司馬師乾脆廢掉了曹芳。
可以說,這是有着百餘年光輝歷史的司馬家族在道德上最大的污點。在那個年代,很多人對於司馬家族的評價是十分惡劣的,當時大多數知識分子認爲司馬懿一家子簡直是亂臣賊子,千刀萬剮都不爲過。即使到了21世紀,我們很多具有正常道德觀念的現代人,在讀到司馬懿奪取曹芳實權的這一段時,都會爲司馬懿的狼心狗肺感到憤慨,爲曹芳的弱小無力感到同情。
當時中國多數的老百姓,包括很多西晉的大臣,就更加不會像我們現代人一樣冷靜客觀,他們認爲司馬家的人其實是一羣狼羔子,他們認爲可憐的前任皇族曹家和他們自己,都一定會成爲被狼心狗肺的司馬家,當成任意宰割的小羊羔兒。
於是如何對待前任皇族曹家,其實決定着西晉王朝政權的合法性,決定着司馬家族在人們心目中尤其是士族階層心中的地位,直接關係着司馬家族今後的統治是否能得到多數士族階層的支持,是否能夠穩定和長久。
大家都在看着。
司馬炎被看的發毛,他決定要善待曹家。
在即位的第二天,司馬炎馬上封被自己逼迫退位的曹奐爲陳留王,這可是西晉王朝歷史上第一個外姓王爵。然後,司馬炎又給曹奐在鄴城(河北臨漳)建設宮殿,同時還允許曹奐在王宮裡保持皇帝才能享有的很多待遇,比如說吃的喝的玩的樂的,儘量保證曹家的皇帝尊嚴。並且,他還解除了曹魏帝國當年對曹姓親王的人身自由限制,允許他們自
由活動,不過代價就是,全體曹家的王爺們,大多數都降級成了一級侯爵——縣侯。
曹奐將遷往金庸城,司馬孚前往拜辭,握着曹奐的手,淚流滿面,不能自制,說:“臣到死的那天,也是純粹的大魏之臣。”
不僅如此,司馬炎還對前前任皇族東漢劉家,也給於特殊優待。
漢獻帝劉協自打被曹丕廢掉以後,就被封了個山陽公爵,在公元234年去世,因爲他的長子劉馮死得比他還早,就讓劉馮的長子劉康繼承了爵位。司馬炎稱帝以後,劉康仍然保持着山陽公爵的爵位,在封曹奐當陳留王的同一天,司馬炎就封劉康和劉禪的一個兒子做了駙馬都尉,從此和這兩位國號稱“漢”的亡國皇族成了兒女親家。在登基的第二年的2月,司馬炎解除了曹魏帝國時期對劉家的軟禁,允許他們自由行動,也允許他們做官。從此,東漢劉家封地上的監視部隊完全撤離,東漢劉家自公元220年被監視軟禁46年,終於再次成了自由人。在公元267年12月,爲了表示感謝,山陽公劉康還親自到洛陽拜見了司馬炎。
司馬炎善待曹家和劉家,儘量保持曹家和劉家各種優越待遇的做法,使得很多人對司馬家族、對西晉的看法,改變了許多。
不光這樣,司馬炎還反覆的強調西晉是繼承曹魏帝國的色彩,在登基不到四個月後,就下發命令,再次強調自己的王朝是受到魏的禪讓,曆法與車馬祭牲的顏色,和曹魏帝國保持一致。
時間會消磨掉一切,也一定能消磨掉一切。
更何況,不想被消磨掉又能怎樣呢?
該過去的,總是要過去的吧!
於是中國百姓的心,也隨着時間,緩緩的進入了西晉王朝。
公元243年,當時,魏國的實際權力控制在託孤大臣司馬懿和皇族曹爽手中,兩個人已經面和心不和,魏國中央的政治局面已經呈現出不穩的跡象。在這個大時代下,當時的皇族成員曹冏,給皇帝曹芳、其實是給曹爽寫了一封信,主要說的是國家應該如何處理任用皇族和外族,纔不會使國家陷入混亂。
曹冏指出,君主專制國家要同時任用皇族成員和外族成員。過於信任皇族成員,會造成皇族自相殘殺和國家人才被壓制的慘痛局面。而過於信任外姓大臣,又會產生皇帝江山被他人奪取的情況。所以,要同時避免皇族和外姓權力過大的現象,保持二者掌握權利的平衡。
當年的曹家,就是因爲皇族曹爽被司馬懿除掉,結果國內沒人能夠制衡司馬家族這個外姓,才丟了江山。
二十年後剛剛登基的司馬炎,同樣面臨着這個問題。
直到今日,我們很多人在看待問題時,都有一個通病:不能理性的看待事物,過於偏激,說某些人某些事好,簡直就是流芳百世,說某些人某些事不好,簡直就是遺臭萬年,不是好就是不好。
很不幸的是,作爲古人的司馬炎,似乎也犯了這個毛病。
由於曹魏帝國當時實行的就是對同姓親王嚴防死守的政策,所以才直接造成了皇族力量過於弱小,外姓士族力量過於強大的局面。按照我國史學界通常的解釋,是司馬炎深深體會到了曹魏帝國過於懷疑同族的危險性。所以,他決定反着來,給同族的親王們前所未有的實權,不光要給司馬家族的親王們大量的土地和女人,還要給他們大量的軍隊和直屬官員,並且,司馬炎還要讓這些在地方上已經說白了就是,我們司馬家的人要儘可能的直接控制中國的一切!
在這種中心思想的引導下,在公元265年12月18日,也就是司馬炎封曹奐當陳留王的當天,他一口氣封了十七個親王,這些封王和封地分別是:
安平王司馬孚,司馬懿的弟弟,封地爲冀州安平國,國都在信都(河北冀縣);
平原王司馬乾,司馬懿的兒子,封地爲冀州平原國,國都在平原(河南平原);
扶風王司馬亮,司馬懿的兒子,封地在雍州扶風國,國都在郿縣(陝西眉縣);
東莞王司馬伷,司馬懿的兒子,封地在徐州東莞國,國都在原東莞郡城(山東沂水東北);
汝陰王司馬駿,司馬懿的兒子,封地在豫州汝陰國,國都在原汝陰郡郡城(河南阜陽);
樑王司馬肜,司馬懿的兒子,封地在豫州樑國,國都在睢陽(河南商丘);
琅邪王司馬倫,司馬懿的兒子,封地在冀州趙國,國都在房子(山東臨沂北);
齊王司馬攸,司馬炎的親弟弟,封地在青州齊國,國都在淄博(山東淄博北);
樂安王司馬鑑,司馬炎的親弟弟,封地在青州樂安國,國都在高苑(山東臨淄西北);
燕王司馬機,司馬炎的親弟弟,封地在幽州燕國,國都在薊縣(北京);
義陽王司馬望,司馬孚的二兒子,過繼給司馬懿的大哥司馬朗做兒子,封地在荊州義陽國,國都在新野(河南新野);
渤海王司馬輔,司馬孚的三兒子,封地在冀州渤海國,國都在南皮(河北南皮);
下邳王司馬晃,司馬孚的五兒子,封地在徐州下邳國,國都在下邳(安徽邳縣南);
太原王司馬環,司馬孚的六兒子,封地在幷州太原國,國都在晉陽(山西太原);
高陽王司馬珪,司馬孚的七兒子,封地在冀州高陽國,國都在博陸(河北蠡縣);
常山王司馬衡,司馬孚的八兒子,封地在冀州常山國,國都在真定(河北石家莊北);
沛王司馬景,司馬孚的九兒子,封地在豫州沛國,國都在相縣(安徽淮北東);
彭城王司馬權,司馬懿的弟弟司馬馗的長子,封地在徐州彭城國,國都在彭城(安徽徐州);
隴西王司馬泰,司馬權的二弟,封地在雍州隴西國,國都在襄武(甘肅隴西);
范陽王司馬綏,司馬權和司馬泰的弟弟,封地在范陽國,國都在涿縣(河北涿州);
濟南王司馬遂,司馬懿弟弟司馬恂的兒子,封地在青州濟南國,國都在東平陵(山東章丘西);
譙王司馬遜,司馬懿弟弟司馬進的兒子,封地在豫州譙國,國都在譙縣(安徽毫縣);
中山王司馬睦,司馬遜的弟弟,封地在冀州中山國,國都在盧奴(河北定縣);
北海王司馬陵,司馬懿弟弟司馬通的兒子,封地在青州北海國,國都在平壽(山東濰坊北);
陳王司馬斌,司馬陵的小弟弟,封地在豫州陳國,國都在陳縣(河南淮陽);
河間王司馬洪,司馬望的次子,封地在冀州河間國,國都在樂城(河北獻縣東南);
東平王司馬楙(毛),司馬望的四兒子,封地在兗州東平國,國都在須昌(山東東平西)。
具有極大實力的親王們進入中央,直接參與中央的朝政。總之,就是讓他們積極的參與國家的中央與地方政治,使他們既控制地方,又控制中央。這些封國,幾乎全都坐落在現今的河北、山東、河南,當時,這些地方,當時都是西晉王朝最富饒的地區,跟據很多史書記載,在這些封國之內,親王們合法的擁有大量軍隊,可以合法的任命封國之內的絕大多數官員,說白了,這些封國,其實就是西晉王朝之內的獨立國家。
所有封國的地域雖然有大有小,但是各種機構的設置卻特別全面,可以說是一個王朝的迷你版。每個王爺的身邊,都有傅、友、文學三個高級顧問。傅其實也就是王爺的老師,友其實也是老師的一種,而文學就是文化顧問。因爲司馬師這個時候已經被追認爲皇帝,所有按照皇帝名字避諱的原因,本來應該叫做“王師”的官職被改成了“王傅”,這三個地位雖然非常崇高,但其實是沒有任何實權的。
再往下的內史,也就是封地的最高行政長官,在西晉初期的時候,他是向皇帝直接負責的,封地的王爺由於都在都城洛陽,並不能指揮他,以後隨着王爺們的權力逐漸擴大和返回封地,這些內史也就慢慢的成了王爺們真正的手下。內史的下面有郎中令(王宮警衛司令)、中尉(封國軍隊司令)、大農(封國農林部長),這三個官職被當時的人們稱爲
“三卿”。
在“三卿”下面,一般的封國都設置一名郎中(封國首席顧問),如果是地域比較大的封國,就不設郎中,而是設立左常侍、右常侍,職能和郎中完全一樣。郎中或者常侍們下設兩個侍郎(封王高級顧問);再下面就是典農(封國農業部長)、典祀(封國農業部長)、典衛(封國公安部長)、學官令(封國教育部長)、典書丞(封國圖書館長);再下面就是四位治書(封王貼身記錄官);再往下就是中尉司馬中尉(封國軍隊司令軍事總監)、世子庶子(封王繼承人首席顧問)、陵長(封國陵墓主任)、廟長(封國宗廟主任)、牧長(封國牧業主任)、典府(王府總管)、四名謁者(封國禮賓官)、六位中大夫(封王中級顧問)、十名舍人(封王顧問)。
很多學者都認爲,司馬炎在建國之初實行的這種過於依賴同姓親王和大力加強封國的做法,直接造成了西晉王朝快速的糜爛、腐化和崩潰,直接造成了中央皇帝權力的削弱和地方親王權力的尾大不掉,直接引發了以後滅亡西晉王朝的“八王之亂”。司馬炎不應該這麼做,他這麼做簡直是昏了頭了,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司馬炎簡直就是個傻子,他怎麼能這樣呢做!?
司馬炎不是個傻子,從他奪取世子的過程和手腕上來看,他是一個精通政治的謀略高手,對於政治規則和權力分配有着比較高深的理解,排除他登基後腦子突然進水的可能性,我們可以斷定他不會傻到連如此大肆重用王室的害處都看不出來。
他之所以這樣大肆分封同姓親王,是有着深刻BEIJING的,是命中註定的,即使換了個家族,不姓司馬而姓司驢,在當時也還是要實行這種制度。
大家不要忘了,組成西晉王朝的核心階層是什麼呢——士族。
如果猛的一看,處於貴族時代的西漢初期和處於士族時代的西晉初期的封王,在形式上是完全一樣的,於是很多學者指出,西晉初期的封王簡直是一種歷史的倒退。但我可以很負責的說,西漢初期劉邦的大量封同姓王國,和司馬炎大量封同姓王國,從性質上來說,絕對是不一樣的,司馬炎的封王,是一種歷史進步所必然要付出的代價。
士族政治的最大特點,就是家族政治,說白了就是從中央到地方,國家權力都被士家大族瓜分。在地方上,一般都有幾個大姓世代把持那裡的官職。在中央,也是有從地方上選舉上來的多個龐大的巨人家族共同撐起國家,皇族也只不過是這些巨人家族其中的一個,充其量算是這些巨人家族的盟主,如果其它的巨人家族反對皇族,皇族也不太好使。
可是,皇族畢竟是國家名義上的第一家族,在正常情況下,他的家族必須要掌握最高權力,說到底就是對所有領地的軍事控制權,讓親王們率領部隊駐紮在各個重要地方,實際上就是爲了得到這種軍事控制權。在這種前提下,司馬家族就必須保持自己作爲第一家族的絕對優越性,所以用自己家族的親王去保持對重要地區的佔領,當然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了。這裡還有一個需要特別引起注意的問題,司馬炎建國之初封的那些親王們,其實絕大多數並沒有什麼實權,根本不像我們通常認爲的,是錢多糧多兵也多。
這些親王們在被司馬炎封了領地之後,雖然表面光鮮,但是也和過去曹魏帝國的親王們一樣,幾乎全都留在首都洛陽,並沒有到封國去,後來熱門常說的西晉親王也帶兵,這個時候根本只能是美好的幻想;而各個封國的機構和官署,還是由內史(封地最高行政長官)管理,在以後的十來年,這些封國的機構都遠遠沒有齊備,而且擔任親王手下官員的,往往不是士族成員,因爲他們根本不屑於到親王那裡去當部屬;而所謂的封國士兵,更是老弱病殘,打起仗來根本不行,也就是充當一下看家護院的職業保安隊伍。
當然,這時也有四位親王真正作爲帶兵將領鎮守一方,但那是因爲他們同時兼任都督(軍區司令),而不是因爲他們是親王。這四位帶兵的親王分別是:都督雍涼軍事(西北軍區總司令)、扶風王司馬亮,守衛鄴城的濟南王司馬遂,都督豫州軍事(中原軍區司令)、汝陰王司馬駿,都督兗州軍事(黃河中下游南岸軍區司令)的琅邪王司馬伷。
各位就可以看出來了,雖然那麼多司馬親王,只有4個有兵權。不過,這4位王爺們守衛的地方,可都是當時最重要的地區,比如司馬亮的司令部就是西都長安;豫州軍區的司令部就是陪都許昌;鄴城在東漢末年就已經成爲黃河以北第一都市,而且它在曹操時代,就是全國最大的兵站;兗州雖然沒有這種一級城市,但它是連接首都洛陽和鄴城、許昌的交通樞紐。這4位親王,連同洛陽的皇帝司馬炎,牢牢把持了西晉王朝的最核心地帶。
在此後的歲月裡,一直到西晉滅亡,司馬家族的成員都擔任着半數以上省份的軍區司令,這種第一家族帶強兵的情況,一直都沒有改變過,而且像司隸、雍州、豫州、鄴城這些最重要的地區,幾乎從來沒有外姓人擔任過都督(軍區司令)、刺史(省長),歷任軍政長官都是司馬家的人。
在三國兩晉南北朝三百多年的士族時代裡,除了東晉皇室幾乎成爲象徵,其它所有士族政權,實行的都是這種皇族王爺帶領重兵的制度。這就是說,親王帶重兵不只是西晉王朝的特色,而是整個士族時代的特色。在西晉滅亡的百年以後,南朝的宋、齊、樑、陳,北朝的北魏、北齊、北周,都實行的是皇族帶重兵的制度。這樣看來,士族時代各個王朝的皇帝們並不是腦子集體進水,它是歷史發展到士族時代所特有的現象。
但是,這個特點,導致了士族政治結構極端的不穩定,很容易出現同姓相殘、或者是異性崛起的場面。因爲對於皇族來說,哪一個都有資格做皇帝,所以,這種特別注重個人或者家族的政治特色,使得包括西晉王朝在內的整個士族時代的各個國家,從一開始內部就很不穩定,往往因爲一個或者幾個人的原因,就可能興旺、衰敗、甚至立刻滅亡。
包括西晉王朝在內的整個士族時代的所有國家,他們又依靠家族政治、又受到家族政治的毒害,因爲家族政治而興旺,又因爲家族政治被另一個家族所取代,所以整個士族時代,都是政變、戰亂接連不斷,西晉王朝就是純粹的家族政治的第一個犧牲品。當然,在這個時候說這些還早,因爲這個龐大的王朝,纔剛剛建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