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的考驗
炎熱的夏季到來了，洪如剛迎來了高中的考期。八里屯中學在洪如剛這個班級剛招生時招來了六十二人，由於三年的自然災害和國家困難，無法補助貧困學生，到畢業時，這個班只有二十五人去參加縣級高中部考試了。
洪如剛也想穿件好衣服去縣城中學參加考試，免得讓別人笑話，可哪裡能找得到。他盡最大的努力打扮，穿了件用白布做成的下染缸染成的藍褂子，揀了件表哥穿舊了的舊褲子，腳穿一雙舊回力鞋，揹着舊帆布書包和簡單的鋪蓋行李。他第一次坐上了去陵海縣城的公共汽車，來到了車水馬龍的陵海縣城，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了這個雖然不大但較繁華的縣城。
他來到了縣高中部學校，那一排排整齊新穎的教室，**肅穆的老師辦公室，整潔亮堂的學生宿舍，花園式的校園，一片片寬闊平坦的操場；一行行婀娜多姿的垂柳、垂柳下搭配着各色各樣花木的林蔭道……這到底是縣城的學校。在這樣的學校裡學習、生活，是多麼舒心快樂。他看到了這些，真是從心底裡佩服和羨慕。可是，洪如剛從心中發出一聲哀嘆：這些自己大概是沒權利享受了！
憑着洪如剛的勤學苦讀，他覺得自己一定能考出好成績，班主任老師也相信他，但至於能不能被錄取，班主任搖頭嘆氣。洪如剛心想，班主任說自己成績過關而又爲什麼嘆氣搖頭呢？他自己在納悶。
時間不長，事實回答了他，招生榜上確實真的沒有洪如剛的名字。班主任千方百計替他打聽原因，他的考試成績非常優秀，在這次考試中，他的成績替學校的總分爭得了榮譽，但在“家庭檔案審查”中沒有被通過。
班主任依依不捨地鼓勵他：
“你在學校裡，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我相信，在農村的廣闊天地裡，你也一定是好樣的。”
在八里屯中學就讀的同班二十五人，馬上就要各奔東西了，大家心中多少都有些感慨，特別是那些處得難分難捨的同學和好友，都相互贈送禮品，或拿出僅有的錢到小吃部或飯店裡，短暫一聚，吃頓“離別飯”，拉拉知心話。最是李首俊、李東洋、和洪如剛幾位知己哥們，這會真是“桃園結義”難分蜀地了。他們幾人形成決議：到洪如剛家，共聚一場。
洪如剛的三個老輩對待這幾個孩子像如剛一樣，她們想方設法精心地“設宴”招待了他們。
這四人在飯桌上掏心挖肺地拉起了知心呱，他們從相識，到知己，最後初中畢業；錯的，對的，幼稚的，成熟的語言無所不盡，他們也道出了對世界對人生的初步理解，同時也暢談了他們對生活對前途美好的憧憬。
快到分別時，李首俊說：
“三年同窗，我們幾人就要一別這洪家的格針嶺相會了，不知何日才能重聚？又不知相聚在何方？”
人稱“吹牛大王“的李東洋也快流淚了，說：
“老大哥，不要太悲觀傷情了，有機會我們兄弟幾個還要常串門走動的，不能常相聚的就是這明全哥哥了，他考上了師範學校，出來肯定是個教師了，到時候我們的孩子有機會是能沾光讀書了，咱三個泥腿子人家可能就沒時間多理會了。”
“哪裡話，小老弟，人不見，常思念就行了。怎麼俺也忘不了咱兄弟幾個在一起的那些永遠都值得記憶的日日夜夜吧，比方說，‘學雷鋒見行動’澆菜園的那夜，‘挖水晶會餐’，議論‘如剛哥戀愛的話題’，這‘體育室夜話’，‘洪家的格針園相會’等等，請放心，兩位哥哥，小老弟明全不是無情無義之人。”張明全當然是很樂觀。
李首俊主持結束語：“我們幾人暫定，在結婚前一定相互通知，在每人的婚禮上，必定相聚，那時哥們痛飲婚慶酒，壯志未酬誓不休！”接着他又尷尬地哈哈大笑說，“弟兄們，我本想以後再告訴你們的這個大好消息，可總覺得對不住咱兄弟一場，今天就坦白吧！昨天晚上大隊部送來了我的‘錄取通知書’，我的考分相差很大，可我的檔案上是‘烈屬子女’，所以最後就‘貧下中農推薦’我也考入了白州師範學校！”
弟兄四人相擁相抱，共同祝賀又有一人中了“狀元”，祝賀張明全和李首俊又成爲新的同窗了。
送走李首俊三個同窗好友，洪如剛回到自己的木柵欄家院中，心中空蕩蕩的。他無窮無盡地思考着：不知不覺自己已經十九歲了，四歲從外地回到陳圩子，十歲來到了山道彎彎的格針嶺，匆匆忙忙的十幾年的人生崎嶇的道路一轉眼就過去了。在陳圩子是花妹留給他的大黑狗，這會像理解主人的失落感，它不住地舔着洪如剛的手。格針嶺那活潑天真的朱蘭芳，直到現在她對他還是那樣的癡情。可是他們的愛情已經再也無法前進了，他覺得蘭芳是個好姑娘，可他和她的人生理念距離實在是相差太遠了；再者，在他倆的愛情道路上存在着很多難以跨越的障礙。洪如通、徐祥敏、洪勁鬆幾人之間的友誼也許會在這格針嶺一直相伴着他。
在讀三年初中的這段生活中，洪如剛覺得獲得了很多很多，具體獲得了什麼，他說不出。失去了什麼，最使他難忘的就是那人生知己佟玉那天真無暇的愛，那愛是顆藍寶石，是朵含苞欲放的玫瑰。爲什麼這不該凋謝的玫瑰，竟然遇上了意想不到的寒冬摧殘提前的凋謝了呢？這個可愛的姑娘殘忍地拋棄了他，也拋棄了自己最美好的人生，她遠去了！洪如剛永遠都不會忘記：那相依相偎切磋學問的暗戀，那西河柳蔭下的相擁相抱，那電影場內浪漫的情思纏綿，那青梅湖堤下的桃花園裡詩情畫意、水庫堤旁的甜言蜜語……這些多麼美好的鏡頭，他會永遠的牢記在腦海中的屏幕裡，時不時的也許會重複再現。
洪如剛把黑狗抱着，使勁地親疼了它幾下，心想，在茫茫人海中，還會見到它原來的主人嗎？
洪如剛聊望着藍天，一片一片白雲向遠方飄去。
你是風，我是雲。風，舞動着雲，雲覺得風是多麼的溫柔，多麼的愜意。你是雲，我是雨。你的聚集，有了我的緣源；雲雨相戀，製造着天空的奇異。
我失去了雲的陪伴，彩虹在哪裡？啊——她，也許就在遙遠的天空嗎？
天上沒有你，有多少閃爍的星星。找到了，你，被隔在了“銀河”的那一邊……
但願，早些天黑，他就可以早些望見天上那一道永恆不滅的“銀河”，“銀河”邊上那幾顆最亮的星星——牛郎星和織女星，那顆最美的星星就是你！ 你能忘見我嗎？望見了嗎？
還是期盼“七夕”早些到來吧，那會兒，牛郎和織女，我和你，又能共同聚人間，在葡萄架下傾心細語了……
天色漸暗，漸悶，洪如剛不但沒盼來星星和月亮的陪伴，反而盼來了翻滾的烏雲。
老天爺又要精心策劃一場狂風暴雨了吧？
洪如剛站在木柵欄家院中，望着那西方變化莫測的雲朵，準備迎接新的人生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