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沾花惹草
這天,棗花和石從花、玉蘭媽幾人仍由朱滿倉帶着,到生產隊的菜園裡幹活:澆園、鋤草、捉蟲等。
“老園頭”就是菜園子裡負責人,他分配棗花改水溝,就是老園頭用轆轤從井裡打水,棗花把這水一溝一行地引進菜地,澆完這溝再把流水改淌進那溝。
這會計朱滿倉帶幾個婦女去給蘿蔔地拔草,他只在地頭指揮別人,自己是不幹的。老隊長拿他沒辦法,眼睜睜地看他不夠幹部的料,可隊裡找不出個“文化人”來代替,只能是找點專業活叫他帶幾個人幹。會計是“專業”工分,每日記最高工分。他明知自己喊隊長個叔叔,隊長對自己不滿意,可也拿他沒辦法。這個會計真是好逸惡勞,他整天把頭梳得“油光發亮”,手拿個小本本,也不知是留記工的還是留看着玩的。俗話說“貧生煩心,富生淫心”,他閒心作怪,手拿書本,心裡老惦記着這幾個幹活的女人。婦女們彎腰薅草捉蟲,他的眼珠亂轉直瞅着石從花的胸部,又瞅玉蘭媽的領口,待人家發現他的賊眼了,他又假裝正經直瞅書本。
可那石從花不饒人,她瞅着園頭上的喳喳叫的白頭翁鳥雀指桑罵槐:
“你個熊鳥,俺叫你就是閒着叫啊瞅啊的,瞅着可瞅的蟲兒來,吃着格牙卡死你;瞅不好,叫逮鳥的鐵夾子夾死你!”
朱滿倉明知這個女人是望着他瞅她了,在比着鳥罵他。可明着跟人家較量,說不過這女人,這個女人的嘴像刀子,“刺”着你就疼痛入骨。他惹不了她,可到晚上記工分時,就暗暗地扣他一分工。
休息時,朱滿倉故意坐在玉蘭媽的跟前,給她講些風流事,拉些尖酸呱,勾引這女人的心界。這個女人確實漂亮,她雖然年齡已近五十歲了,可皮膚嫩嫩的,胸脯挺挺的,臉龐方方正正的。會計早心裡算計着她,歪着點兒想着她,不欺負這女人老覺得是一個心病。別的婦女不好意思聽也不好意思看他們,就躲開了。這朱滿倉就大膽了。在小園屋子裡,他把她硬是按在看園人住的小木牀上,渾身亂摸。玉蘭媽明知這人會“算計”人,她雖是反對,也得半推半就,她知道大白天,他不會把她怎麼樣,那個會計有時也太過分了,玉蘭媽就得硬是喊石從花,“快來看看啊哦,不知是個什麼蟲在咬她了……”“從花妹子快過來幫俺逮這個玩意!”那個會計氣得嘴裡哼着“嘿嘿,不知孬好,不知孬好!”他只有戀戀不捨地走出小園屋子。
這朱滿倉看見石從花進屋和玉蘭媽拉呱了,又起了心思,他到底是沾花惹草的人,他本來想離開這小園屋子的,可沒走多遠又轉了回來。這個人只要看見有個新鮮女人就走不動,他嗅到女人身上的香味就縮回頭。朱滿倉厚着臉皮坐到石從花跟前,笑眯眯地對她說:
“人麼要有點眼色,不要不識時務,跟俺過不去,俺慢慢地會叫她不好受。和俺處得近點沒壞處,你看啊,東圩子的王寡婦,人家就懂事,俺一到她家裡,就拿好東西給俺吃,對俺好,人家娘四口日子就過得怪順當,吃穿不愁,還不挨累。”他看了看石從花和玉蘭媽的臉色。這兩個女人相對瞅了瞅,石從花說:
“一人一種命,一人一條路,各走各的道,誰俏誰添膘,再醜有人要。”她說完話雙眼一撇把臉轉向一邊。這兩個人都一心數,人家會計掌着筆桿子,你死苦愣掙,年底決分算賬攤不着東西,分不着錢;有的人幹活出勤不多,倒還不“超支”。(就是工分錢抵不上所吃的糧食錢,還得自己往隊裡掏錢)可沒辦法呀,沒文化又不懂賬,只能甘心忍了。石從花實在憋不住了,直性子又說直話:
“朱會計呀,王寡婦和您好,由着你,她的日子怎能壞?可俺這隊裡好女人多的是,你能照顧得了嗎?”
“死丫頭,說話沒分寸,誰照顧誰了?”朱滿倉又想假惺惺的掩飾。
“什麼醜呀俊呀的,俺這些女人呀,多是沒大用的,王寡婦身上有味,香味會薰引了人,鹹味會招來不怕咳嗽的!”石從花拽着玉蘭媽轉身走出了小園屋子。朱會計自己睡在小木牀上,心中氣這兩個女人,也在暗暗地盤算着這兩個女人,“拐彎摸腳糟蹋俺,早晚夠您受的”。他大腿蹺在二腿上,又哼起那軟綿綿的小調:
唉嗨——一更裡來月兒明,
二姐孤身好憂愁嗷,
丈夫一去不回還嗷,
就想有人把我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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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園頭”叫趙傻頭,今年也有五十歲了,他有兒有女,當年格針嶺遭賊遭匪,他老婆帶着兒子和兩個女兒回山東老家了,他硬是不走,留戀這荒山薄地,住着老宅子單身過了這七八年,閨女兒子常來勸他回老家,他說跟他媽合不來。餘赤紅說他是純清的貧下中農,開會研究說這樣的階級兄弟你不用還能用誰啊?所以就叫他看園管園了,其實他只能看不能管,啥知識啥技術都不懂,所以菜園子種得才這麼差。
棗花在這園子裡幹活倒順當,不累也不受委屈,那朱會計只要朝棗花這邊靠,那“老園頭”就眼一瞪,軲轆一丟,不打水了。那會計沒趣地走了,棗花還是能安心改水溝,休息時還能安心做點針線活。
“老園頭”看着棗花閒着了,有時把他的舊褂子往棗花面前一扔,說:
“勞累你一回,褂子裂了個口子,請幫忙給縫上吧!”
棗花看着他怪可憐的,就拽過來三針兩線幫他縫好了。她把那趙傻頭的衣服拿在手裡,聞着這男人的汗腥氣,有些膩又有點好聞。她忽地想起當年給岳陽洗衣服或是縫補衣服時,也是這種味道,頓時心裡又是一陣酸楚,有時也對趙傻頭產生點憐憫之心。補好了,就順手給趙傻頭扔了過去。
“補好了,拿去吧!”
趙傻頭拿着褂子,憨笑着:“哈哈……不知怎麼謝謝您。”然後,就把補好了的褂子穿在身上,他扳動軲轆打上一笆斗井水,說:
“棗花,喝一氣,涼快!”
棗花看着他那傻樣,彎下腰,捧起一捧,“咕得,咕得”喝了一氣,喘出一口粗氣,看了他一眼,給他一個笑。
“老園頭”也看了棗花幾眼,他“嘰哩咕嚕”把轆轆又放到井裡,又用勁搖呀搖地一笆斗清水倒進水溝,清水不斷地流進菜地。棗花看着流水流滿了這幾溝茄子,又用鐵杴鏟了鏟辣椒地頭的土,把水改進了澆辣椒的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