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就不該來 “昨天傍晚，耀光區的田警司就專程來找過我，他說了你逃出來的事情，讓我自己好好想清楚這個城市的未來，到底該怎麼選。”
那個打鐵的中年男人放下了鐵錘和鉗子上的鐵塊，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塊熱毛巾簡單擦拭上半身，便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襯衫，也帶上了手邊的金絲眼鏡。
這是一個氣質相當儒雅秀氣的男人，看到他現在的打扮讓人根本沒有辦法將他和上一秒那個赤裸上身的鐵匠聯想到一起。
名叫馮言一，邊市中只會稱呼鐵叔的男人擡頭微笑的看向了風姿。
“好久不見啊，小姿。”
風姿握緊了拳頭，她看向了馮言一，很明顯有看見長輩的激動，但表現的卻並沒有像對待李維那樣有著最直白的親近。
她只是站在原地，抿著嘴應了一聲。
“好久不見，馮叔。”
馮言一點了點頭，他沒有繼續和風姿再說什麼，而是轉頭看向了李維，目光中顯然夾雜著別樣的興趣。
“表現的這麼能打，還產生了獨立的意識，能讓生物人有這種改變的，除了朝著科學的方向進化，我想象不出有別的解釋了。”
李維上下打量著馮言一。
“那你是科學家嗎？”
馮言一笑了笑，沒有迴避這個問題。
“現在不是了。”
他在說話的同時，轉身從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了一把約有60公分長的纖細短劍，鋒利的劍鋒反射著跳躍的火光，就算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這是一把相當不錯的利器。
馮言一將短劍插入了鞘中，遞給了李維。
“送你的，算是你保護著小姿來到這的謝禮。”
李維沒有半點扭捏的當場把那把短劍接了下來，在右手上隨意的轉動了兩下，確實要比那根鋼筋用的要順手的多。
“能給我和我的小侄女一點私人空間嗎？年輕人，你可以去邊市中轉一轉，想要吃什麼，買什麼給十三講，他會替你付錢。”
李維自然沒有什麼不樂意的，對著欲言又止的風姿擺了擺手，他便乾脆利落的轉身離開了這間鐵匠鋪。
熾熱的房間中，就只剩下了馮言一和風姿。
風姿的聲音平靜，卻又能讓人聽出其中的不滿。
“你不該讓626走。”
“你整天都埋頭沉浸在你的科研項目當中。當然，我並不說這樣不好，但很明顯，你對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沒有半點的敏感性。”
馮言一夾起了他剛剛在鍛造的那塊鐵，仔細研究了一番後，就將它放進了淬火池中。
便隨著那冷熱交接的“茲拉”聲響起，他悠悠的說道。
“這個生物人已經有了自己獨立的意識，你就該正視你們倆之間的關係，而不是仍舊維持著那原本對待人偶的感情。說實話，他居然能願意一直幫著你從餘光區逃到這裡，我都覺得很驚訝，一把合金鋼劍的酬勞你並不虧。”
風姿的表情變得格外認真。
“我們是在相互幫助，相互扶持，從沒有想過需要對方付出什麼。”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在我說那把劍是報酬以後，他就不會收下了。”
馮言一平淡的說。
風姿不想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她對視上了馮言一的眼睛。 “馮叔，你知道我爲什麼來太陽城。”
“你就不該來。”
他的回答，讓風姿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馮言一不爲所動的斜靠在鍛造臺邊，慢悠悠的給自己點燃了一根菸。
“這些年，那個姓田的警司在邊市裡安插了不少他的人，你們這麼光明正大的打進來，肯定已經被那些人知道了。但沒有通信設備想要把消息傳出去，他們起碼要等到今晚列車開到餘光區。”
“警員來到這，更是得要明天了，趁這個空擋，用老風生前給你留的備用身份趕緊走吧。”
風姿雙手握緊了麻布上衣的一角，她看起來有些無力。
“這座城市當初改名太陽的時候，明明你和父親一起約定好了.要讓它變得和其他所有的地下城都不一樣.”
“每個人都有天真的時候。”馮言一彈了彈菸灰，“很多事只是靠一腔熱血沒用，這個世界關於人的規則已經被確定下來了，你父親當了那隻撲火的飛蛾，就總有人要活著留下來，處理剩下的這些爛攤子。”
他看向消瘦單薄的風姿。
“邊市裡生活的這些人，都是以往跟著我和你父親在前面拚命的那些朋友的家人，我必須要在這座城市中保護好他們。光是爲了做這件事，我就已經拚盡全力了。如果你是想要奪回你父親留下的東西的話，我沒有辦法給你更多的幫助。”
“畢竟，我已經不是什麼科學家了。”
鐵匠鋪中陷入了一陣良久的沉默。
直到馮言一手上的那根菸燒到到了他的手指，他才隨手將菸蒂扔進了鐵爐中。
“走吧，不管你願不願意聽我的，老風留下的那些東西你是該拿走。”
風姿抿著發白的嘴脣，表情複雜的跟在他的身後，來到了鐵匠鋪旁的一間雜物室中。
“你爸之前喜歡從各個地方收集的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都在這了。”
那是一個紙箱子，箱子中存放著零散的看不出用途的小玩意，風姿默默將裡面的東西全都收了起來。
“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我從田警司那裡得到的消息是，天恩公司的人報案，說你被生物人誘拐，兩人私奔了。”
馮言一抽了一口煙，在緩緩吐出了煙霧之後說道。
風姿對此則表現的很冷淡。
“我都已經跑出來了，他們當然可以隨便把什麼由頭往我身上裝。”
“這可不是什麼隨便的由頭。”馮言一掐滅了菸頭，“如果不是你提出要拿走老風帶給這座城市的東西，日光議會中想要讓你留下繼承你父親政治遺產的人可不在少數，畢竟你是最適合的那一個。”
“天恩在太陽城的分公司，有人想要把你污名化，把原本支持你的那一部分人，拉到自己身邊。”
“隨他們想要怎麼幹。”風姿扶著牆壁，臉色很冷，“我從來沒有想要拯救過這座城市，也沒有想要拯救過誰，我只是想要把不該屬於那些人的東西帶走。”
馮言一看著風姿那柔弱卻又堅決的樣子，不由得嘆息著搖了搖頭。
“如果那次的實驗沒有把你的身體變成現在這樣，我相信你絕對可以做到，但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現在的你連正常行走都變得勉強，不如先照顧好自己，好好生活，這纔是你父母共同希望的。”
風姿沒有再出聲，她看起來已經失去了和馮言一溝通的想法，只是扶著牆壁，想要離開這個房間，離開這棟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