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隆基

郡王隆基

街市上行人衆多,馬匹奔跑頓時引起一陣騷亂。小販的攤子被馬踢翻,路人被衝散。叫罵聲,驚呼聲,隨着馬匹奔跑一路而起。

丹菲也不知道她們此刻跑到了哪裡,只好儘量朝最近的東門奔去。出了城,她們才能暫時安全。

金吾衛們吹着口哨追過來。

“京城之中,何人膽敢當街策馬?”

丹菲緊急調轉方向,避開了金吾衛的圍堵。

馬奔跑過長街,如無頭蒼蠅一樣瞎跑着,一頭撞進了一處開闊地。

場地上正在進行一場馬球賽,兩個球隊你追我趕,場邊觀衆歡呼吶喊。丹菲她們的闖入霎時打亂了場上秩序。緊隨而至的金吾衛衝散了觀衆,如一盆冷水潑在火上。

“什麼人?”有人大聲叱喝。

“金吾衛捉拿逃犯。閒雜人等讓開!”

“大膽——”

球場上亂作一團。紅菱是久經沙場的戰馬,一身血性悍意,儼然馬中之王。它的出現引得其他馬匹也躁動起來。騎士們連連大聲叱喝着。金吾衛東奔西跑地圍堵,一不留神就被失控的馬踢倒。

“荒唐!”一聲清朗的怒喝響起,“十來個侍衛竟然捉不住一個小賊?拿我箭來!”

丹菲從懷中掏出一支拇指大小的短笛子,咬在口中,而後兩手捂住紅菱的耳朵,用力吹響了笛子。

一聲尖細怪異的哨聲響起,在場的馬匹大受刺激,紛紛狂躁地揚蹄嘶鳴。

那男子正拉開弓,冷不防被馬掀倒在地。箭脫離弓弦,偏離了方向,徑直朝一個騎着照夜獅子馬的郎君射去。

“郡王——”

淒厲的驚呼聲中,丹菲一躍而起,將那位置於箭前的男子撲下了馬。兩人跌落在地上,順勢滾了丈遠,才停了下來。

“保護郡王!”

侍衛們潮水一般圍了過來,唰唰拔刀。

丹菲頭暈目眩,來不及起身就被數支手抓起,又重重按回塵土之中!

“哪裡來的賊人,膽敢行刺郡王?”

“我們不是……”劉玉錦話還未說完,也被按住。

紅菱被套住脖頸,狂躁地掙扎蹬蹄子,隨即被侍衛合力拽倒在地。

劉玉錦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我們不是賊人!是有人要抓我們……”

她的嗓音有着不容錯辨的女孩子的嬌嫩纖柔,抓着她的侍衛一愣。

“先鬆開。”郡王被人扶了起來。

“郡王……”

“聽郡王的吩咐!”有人高喝。

抓着丹菲的手鬆開。她僵硬地一點點擡起頭,視線中,崔景鈺一身騎裝,正大步奔了過來。

“你們是何人?”

丹菲茫然轉頭。年輕的郡王正被侍衛環伺着,和善地看着她。

丹菲覺得他有點眼熟,卻一時認不出來。

“他們是我的友人。”崔景鈺趕到,氣息中竟然帶着微妙的不安的顫抖。

“你們……認識?”郡王問。

“是。”崔景鈺答道,看向丹菲。

丹菲注視他片刻,緩緩點了點頭,“同君雖只分別月餘,卻如三秋。”

郡王露出曖昧笑意,目光不住在兩人之間打轉。丹菲和崔景鈺的目光在空中如短兵相接,錚錚打出火花。

場面僵持着,直到劉玉錦一個響亮的噴嚏纔將衆人喚回了神。

金吾衛們散去。劉玉錦和丹菲被人領到球場旁邊的看臺上坐下。兩個女孩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幸而有奴僕送來熱水和麪巾,兩人擦了手和臉,這才勉強能見人。

臨淄郡王健步走來,正見丹菲放下面巾,露出一張白皙清秀的面孔,嘴脣紅潤飽滿,一雙鳳目清光流轉。

臨淄郡王不由得一愣,心想這倒是明玉蒙塵了,布衣荊釵竟然也有這等殊色。

丹菲已經整理好了衣衫,帶着劉玉錦,朝他恭恭敬敬地叩拜下來。

“小女和阿姊初來長安投奔親戚,方纔在路上同上洛王世子起了衝突。世子要抓我們。我們倉促逃跑之際,不慎衝撞了郡王,還請郡王恕罪。”

少女雖然形容狼狽,但是談吐不俗,一口官話說得字正腔圓。臨淄郡王不禁對她另眼相看。

“地上涼,快請起吧。”臨淄郡王親手扶她們,“韋敬那廝就是個色中餓鬼,時常聽到他輕薄民女的事。兩位娘子受驚了。有我做主,他不會敢再來尋你們麻煩。”

丹菲起身之際,才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眼。

面前站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英挺高大,濃眉如斷劍,目若朗空,俊朗貴氣,令人望之即生敬畏之意。他笑容和煦,謙謙有禮,身爲郡王,卻是對兩個平民女子如此親和。

臨淄郡王李隆基。幾年不見,已是成年男子穩健成熟的模樣了。

丹菲認得他,他卻顯然不認得丹菲。

幼童到少女,容貌變化不小。更何況李隆基當年也未曾在意過那個還梳雙鬟的小女童。

只有丹菲,依偎在母親的懷裡,好奇地打量過這個意氣風發的、被女郎們團團圍繞的少年郡王。

崔景鈺抱着手,靠着柱子站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兩位娘子如今可有落腳之處?”李隆基又忍住看了丹菲兩眼,屈尊降貴地多問了一句。

丹菲客氣道:“我們有個舅父在京城,打算去尋他。”

“對方是何人?家住何處?我可以派人幫着打聽一下。”李隆基道,“京城裡魚龍混雜,你們兩人初來乍到,又剛得罪了上洛王府,我不放心你們……”

“多謝郡王關心。”丹菲回道,“我覺得我們兩人可以自行處理好此事。不敢用這等小事勞煩郡王。”

“怎是勞煩?”李隆基笑道,“你們兩個女孩能從那個亂世中逃出來也不容易。聖上已下詔斷絕與突厥的和親,封能夠斬殺默啜者爲王,召集猛士武藝超絕者,還廣集破滅突厥之策,不日就要對突厥用兵了。”

劉玉錦兩眼發光,“我們的爹孃都草草葬在沙鳴。等收復了沙鳴,就可以回去將父母重新安葬了。”

李隆基笑道:“小娘子放心,你很快就可以重歸故里。”

“你們不如隨我去崔府小住幾日。”崔景鈺道,“曹娘子於我有救命之恩,家母聽聞後,對你十分感激,一直想着見你一面。”

丹菲揚眉,“不敢當。這就要打攪幾日了。”

“客氣。”崔景鈺直起身,弧度優美的嘴脣微微彎了彎,露出一個尚且算是有誠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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