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愣了愣,很快揚脣,眉眼彎彎,笑着應了。
“殿下要一起嗎?”
“好啊。”宋清歡勾了勾脣角,帶着流月沉星一道,往前頭人堆處走去。
許是她身上氣場太足,她一走近,衆人紛紛側身,給她讓出一條路。
宋清歡不疾不徐上前,眸光在地上一掃,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譏諷。
流月也興致勃勃望去,待看清眼前情形時,不由一怔。
只見人羣圍住的地上躺着一人,昏迷不醒,臉朝下,被烏髮遮住,看不清容貌,但看身形,似乎是位姑娘。那姑娘身上只着裡衣,渾身破破爛爛,露出血肉模糊的肌膚,既有些狼狽,卻又有些詭異的香豔。
她嚥了咽口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宋清歡,“殿下,這……這是怎麼回事?”
宋清歡輕笑,眉頭卻是微微一蹙,“我也不知道呢,不知這姑娘是誰?”
四周圍觀的人羣也發出同樣的疑問,議論聲漸漸大起來。
這時,地上昏迷的姑娘動了動,似乎甦醒過來,緩緩轉了身子,費力睜開雙眼朝人羣望去,眉頭緊皺,目光迷濛。
待看清周圍圍着的一大圈人,她一驚,突然意識到什麼,低頭一瞧,頓時尖叫一聲,雙手抱臂,身子有些發抖。
姑娘這麼一擡頭,大家都看清了她的樣子。
不是旁人,正是這兩日風頭正盛的妘氏阿蘿。
看着她這衣冠不整的模樣,再聯想到這兩日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衆人眼底都露出曖昧的神情,愈發好整以暇地看起戲來。
妘蘿被人看猴戲般這般看着,臉色漲得通紅,腦中一片空白,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宋清歡看着她漲成豬肝色的臉,嘴角勾起一抹隱秘的笑。
打蛇要打七寸,對於不同的人,自然要有不同的對付手法。
妘蘿此人,性子傲,愛面子,最在乎的就是旁人的目光,如今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衆人面前被羞辱,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聽到不絕於耳的議論聲,妘蘿終於回了神,心知自己不能失了氣勢,猛地擡了頭朝衆人掃去,眼底光芒灼盛,儘量裝出一副坦蕩的模樣,似想借此找回些顏面。
忽然,她的目光掃到宋清歡,先是一怔,忽而像明白什麼似的,眸色瞬間變得通紅,死死盯住宋清歡,一把站了起來。
剛要說話,宋清歡卻搶在她前面開口,語聲驚訝,“妘……妘蘿?”
當日聖女大選上妘蘿對宋清歡出招偷襲的事,看清楚的了,也不過幾位長老而已,對岸族人因爲距離隔得遠,又有其他人身影的阻擋,看得並不真切。
事後,嬴徹他們不想節外生枝,對外只稱宋清歡在比試中動了胎氣。因最後宋清歡母子平安,嬴徹他們又來送了補品以示慰問,見宋清歡客客氣氣地收下,還以爲這事就這麼過了。
至於其他人,根本就不清楚宋清歡和妘蘿之間的瓜葛,如今,也只知兩人是表姐妹的關係而已。
妘蘿眼中能噴出火來,想也不想,催動靈力,擡手就朝宋清歡射來。
宋清歡閃身避過,皺了眉頭,聲音也冷了下來,“妘蘿,你做什麼?”
妘蘿冷哼一聲,氣急敗壞,“我做什麼?宋清歡,你心知肚明。”說着,不待宋清歡回話,銀牙緊咬,再度攻來。
沉星眸光微閃,將宋清歡擋在身後,用內力擋下妘蘿的攻擊,冷聲開口,“妘姑娘,請您自重。您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我家殿下,究竟想做什麼?”
圍觀人羣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
“宋清歡,你裝,你再裝!分明是你……”她想說分明是宋清歡把她扔到此處出盡洋相,可如此一來,她就必須得承認她昨天夜襲宋清歡的事……如此一來,她還是不佔理。
因此話說到一半,又生生嚥了下去,只是心裡到底氣不過,再次變幻手勢,兩道靈力朝宋清歡射去。
流月臉色一沉,前後一聯想,很快明白了宋清歡的計劃是什麼。趁妘蘿在對付沉星的功夫,腳下一動,繞到她面前,毫不留情地一掌向妘蘿胸前拍去。
妘蘿不防,被流月打中,身子朝後踉蹌幾步。她吐出一口鮮血,眼睛瞪得像銅鈴,睚眥欲裂地看向流月,一臉要吃人的神情。
流月也不是吃素的,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噼裡啪啦”爆竹似的開了口,“妘姑娘,我家殿下是個好性子,可您也不要欺人太甚了。聖女大選上,您趁我家殿下不備偷襲,害得我家殿下早產。若非我家殿下福大命大,還不一定能熬過生產那一關。如今殿下好容易恢復些許出來透透氣,您又想做什麼?”
“你……”妘蘿要說的話被她堵在喉中,氣得全身發抖,她本就受了傷,再加上中了迷藥,腦中昏昏沉沉,竟一時想不出說辭來反駁。
看在衆人眼中,只當她心虛,看向她的眼神頓時變了。
扶瀾族人或許不一定喜歡宋清歡,但妘蘿先有與同父異母的哥哥亂倫在先,如今又被抖落出對孕婦下手的惡性,扶瀾族人避世已久,性子多純善,對於妘蘿這樣的人,自然是打心眼裡感到鄙視。
雖然從前妘家在族中聲譽不錯,如今,算是全毀了。
“算了流月,我們回去吧。”宋清歡用手撐住腰,面上略顯疲累,軟軟開口。
見她這幅虛弱的模樣,妘蘿恨得咬牙切齒。昨天夜裡,她分明還是生龍活虎的模樣,自己身上這些傷痕,可都是她弄出來的!可偏生她什麼都辯駁不了,讓她心底窩火得很。
心理和身理的雙重煎熬,簡直快讓她氣出內傷來。
流月應一聲是,氣呼呼地再看一眼妘蘿,回到宋清歡身邊,同沉星一道,攙扶着她走遠了。
留下妘蘿在身後氣得咬牙切齒,睚眥欲裂。
可衆目睽睽之下,她若是再對她出手,以後怕是再沒法在玉衡島立足了,氣恨地掃一眼議論紛紛的衆人,死咬住下脣嚥下這個氣,催動靈力,很快消失在衆人眼前。
不遠處。
流月看一眼身後漸漸散去的衆人,心知妘蘿已離開,邀功似的湊到宋清歡跟前,“殿下,奴婢方纔表現可好?”
宋清歡抿脣笑,伸出纖纖玉指戳一下她的額頭,“你啊,真是夠機靈的。”
流月“嘻嘻”一笑,“誰叫她那麼沒臉沒皮?這下看她還怎麼在大家面前狡辯。”
宋清歡勾了勾脣,眼神看向前方。
沉星扶住她,“殿下,您就打算這麼放過她了嗎?”
放過?
宋清歡冷冷地勾一勾脣。
妘蘿那一掌,差點就傷到了阿臨,怎麼能就這麼算了?這些,當然只是序幕而已,好戲,還在後頭。
她要在妘蘿的心房上,狠狠插上一刀,而且那一刀,將來自她最在乎的人。
*
翌日,綰府來了個不速之客。
彼時宋清歡剛吃過早飯,正在同妘璃一道陪着阿臨玩耍,突然聽到玄影在外求見。
她將阿臨遞給妘璃,喚了玄影進來。
“少夫人,夫人。”
“什麼事?”
“少夫人,府外有一人求見。”
“什麼人?”
玄影擡頭看一眼妘璃,略有遲疑,方開口道,“他說他叫姬譽。”
妘璃笑容一斂。
宋清歡臉色也猛地一沉。
姬譽?
他怎麼還有臉來見她們?
“可說要找誰?”宋清歡冷聲開口。
玄影又是一遲疑,“他說……要找夫人。”
宋清歡嘴角一抹冷笑。
居然還想找母妃,這是想從母妃這裡下手,給妘蘿來求情?
她斂了情緒,看向妘璃,“母妃,不如我去會會他吧?”
妘璃清淺一笑,眸中神色淡得沒起任何漣漪,“無妨,帶他去前廳。”一頓,似是明白宋清歡的考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阿綰若是不放心,就陪着母妃一起吧。”
“好。”宋清歡點頭。
畢竟牽涉到兩人曾經的恩怨,既然母妃不覺得有何不適,那就權且看看他想做什麼好了。
將君臨交給妘歌,兩人朝前廳走去。
剛到前廳坐下,便瞧見玄影帶着一人過來,一襲天青色長袍,長身玉立,溫潤如玉。
走得近了,能看清他緊鎖的眉頭,面上似蒙了一層灰,略顯疲累。
宋清歡冷冷瞧着,看着玄影身姿翩翩而來,確是風度翩然,面如冠玉,難怪能得妘環和姬紓兩人這麼多年死心塌地的喜歡。
只是皮囊再好看又如何?
宋清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止不住對他生出厭惡。
這件事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同姬譽又怎脫得了干係呢?
姬紓對他的變態感情,他一定早有察覺,卻遲遲不肯說破,讓姬紓死了那條心。
姬紓給他下藥,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與姬紓行了魚水之歡,給了姬紓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之後,又急急娶了妘環,只爲藉此逃避姬紓。
可偏偏娶了妘環後又不安生,仍舊對母妃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時不時讓妘環知道母妃是他心口那顆硃砂痣。
這樣的男人,軟弱又沒有擔當,拿得起放不下。如果他一早就處理得當,這一連串的事情,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生。
現在,還將她和母妃兩個無辜之人也牽連進來。母妃被他喜歡上,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了!
姬譽在玄影的帶領下進了正廳,見宋清歡也在此,不免露出吃驚之色,蹙了蹙眉,眼底微現一抹侷促。
宋清歡冷聲不語,只餘光睨他幾眼。
姬譽將目光從宋清歡面上挪開,看向妘璃,擠出一抹笑意,“阿……”“阿”字剛出口,感到宋清歡陡然射來的凌厲目光,“璃”字下意識吞了回去,頓了一頓,方開口,“妘夫人。”
妘璃看他一眼,淡淡開口,“坐吧。”
姬譽依言坐下,沉星來上了茶,又退了下去。
妘璃不緊不慢端起茶盞喝一口,並不看姬譽,似乎在等着他開口。宋清歡也優哉遊哉地喝起了茶,端看姬譽如何開口。
姬譽沉默片刻,終是忍不住,看向宋清歡開口道,“妘姑娘,抱歉。”
宋清歡挑了挑眉頭,嘴角一抹似有若無的譏諷,“哦?不知姬老爺有什麼需要向我道歉的?”
姬譽頭一垂,有些艱難地開口,“阿蘿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宋清歡輕笑一聲,“她可是做了很多事呢,不知姬老爺指哪一件?”
姬譽面上有些掛不住了,清了清嗓子,擡頭看向宋清歡,眼底有誠懇之意,“妘姑娘,我知道阿蘿做了些對不住你的事,我日後一定對她嚴加管教,不會再讓她打擾到妘姑娘。妘姑娘大人有大量,還請高擡貴手。”
宋清歡心中冷笑連連。
看來妘蘿那晚來府裡的事,被他知道了。姬譽倒是不蠢,知道自己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巴巴當說客來了,只是他覺得,他有什麼資格讓自己高擡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