愜意晨間早餐時光仍在繼續。
除月吃完三明治，屈膝蜷在椅子上，雙手抱着馬克杯小口小口喝熱牛奶，脣邊留下乳白的奶漬；蒂露跑去廚房吧檯，想讓付羲親口嚐嚐她研究出來的新配方咖啡，頭髮紮成高高馬尾，嬌俏晃來晃去；付紅纓面容呆滯，不知心思飄遠到那一塊大陸上。
付羲一絲不苟與面前的早餐肉排作鬥爭，耳畔是溫馨的煙火氣，愜意祥和。
若日子再長一些，很容易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失去進取心和銳氣。
或許這就是常人所說的溫柔鄉？
隨餐具放下與餐盤碰撞發出輕微脆響，思緒被重新拉回現實，回到並不美好，反而險惡狡猾的人與人鬥爭中來。
“除月，你們玩了幾個月，夜氏銀行的‘綠洲視界’裡面是什麼樣子？”
除月放下馬克杯，舔了舔嘴脣，然後將雙手環繞過婀娜小腿結成環，隨意晃盪着。
“一個完整的新世界。”
付羲望着她，等待進一步的解釋。
除月神閒氣靜歪着頭：
“裡面有一個完整的陸地星球，面積和板塊構造與蔚藍星差不多，構建演化了完整的社會生態與世界生態，種族很多、科技發達，同時還有昇華者。”
像是觸發什麼關鍵詞，剛纔還呆滯的付紅纓也把下頜磕桌上，眼珠上揚補充道：
“可以直接理解成蔚藍星的翻版，不過‘綠洲視界’裡沒有死亡概念，無論玩家還是NPC都不會真的死…我是說被刪除。有種叫‘蒼青之月’的機制，每個週期蒼青之月降臨，戰敗退場消亡的角色都會重生。”
“除開角色外，野外地圖的天然資源也差不多，會隨‘蒼青之月’重生。所以‘綠洲視界’裡資源是無限的，NPC國度也演化成一個天下大同、人人平等的烏托邦體制。”
說着付紅纓忽然露出略微猥瑣的笑。
“嘿嘿，‘綠洲視界’不僅僅是角色扮演，幾乎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甚至還有超真實的瑟瑟內容。”
付羲無語翻白眼，懶得理她。
兩人對綠洲視界的描述倒是平平無奇，聽起來就像人類網絡朝擬真化發展後應該達到的正常水平，搭建第二家園。
此時端着精心研磨咖啡走回來的蒂露，將雕花圖案是一男一女兩個Q版小人牽手的熱咖啡放在付羲面前，說起另外一些場外情報。
“夜氏銀行提供虛擬與現實的貨幣兌換服務，完全按照外匯兌換的標準來制定規則。有很多職業玩家靠‘綠洲視界’謀生，下城區街邊放棄現實的流浪漢，大多也是依賴‘綠洲視界’中的道具或者僱傭，維持現實生計。”
“謝謝，醇香濃郁，很好喝。”
付羲微笑向蒂露道謝，後者睫毛如月牙彎彎，滿足坐到旁邊。
一邊喝咖啡，一邊思索可能隱藏在無序線索背後的線條，
蒂露見他沉思，於是問道：
“老闆，你想到什麼了嗎？”
付羲回神，輕輕搖頭。
“不，沒什麼。還是先放到一邊，我會想辦法搞清楚。”
現在他是副部長，可以用執行部的人手與渠道去查。執行部與瑪姬一明一暗，剛好覆蓋互補。
除月放下牛奶杯，從位置上站起。
“我吃飽了。”
付羲回頭，這才發現她僅用一件寬大普通的白襯衣遮住大腿根，往下露出羊脂白玉般完美的大腿。
除月拿出自己從不離身的平板電腦，噠噠走出餐廳。
見狀付紅纓終於來了興致，也從位置上蹦起來：
“上號上號！除月我和伱說，有兩個煞筆我忍好幾天了，今天你得幫我找到他們的位置……”
蒂露見兩人離去的背影，忽然用平平淡淡的語氣開口：
“別光顧着玩，忘記了實踐課的作業模型。”
除月聞言停下腳步，同樣以平淡語氣迴應：
“與其關心別人，不如多擔心自己。”
說完，除月揮手錶示她知道了，與付紅纓一同消失在轉角。
付羲將咖啡喝完放下，問道：
“她的話是什麼意思？蒂露你在學校遇見麻煩？”
玫瑰城高級聯合中學彙集全玫瑰城最有權有勢的二代紈絝，中學生年紀自然是既中二又猖狂。
蒂露搖搖頭：
“沒有老闆，我很好。”
她又不是隻會撒嬌賣萌的哭包，不至於連這點小事都要和付羲求助。
付羲點點頭，不再多問。
蒂露的情況瑪姬比他更關心，找個時間向瑪姬問問就清楚了。
……
夜氏銀行總行，地底125層。
標準方正的六邊形空間中，僅有一部豎直電梯與外界相連。
厚重的鋼架結構築成空間四壁，像是鎖死着什麼魔鬼，生怕它用比核彈衝擊波還強的力量闖出牢籠。
空間正中心則是一個展示櫃，方圓板正。基座大約一米高，同體黑色，用某種特別的啞光石質材料製成；櫃頂嵌在超高吊頂的天花板中，安裝了一個小型反重力裝置，好讓展示櫃中的‘展品’能漂浮半空。
除此之外要說最顯眼的，無非是正對展示櫃不遠處的黑色王座。
王座大約高十米寬三米，由與站臺基座相同材質的橢圓頑石一體雕刻而成，尺寸看起來根本不是給人類使用。
鎏金紋路的天馬與浮鯨蝕刻在王座背後，拱衛抽象後的行星系圖紋。
仔細看，正是Sol-III行星系的模樣。
而蔚藍星高懸王座頂，恰巧對應王冠。
此時王座上方加設了一把小椅子，正常餐座椅大小，鋪着紅色軟墊。
展臺中央漂浮着一顆瑰麗的蔚藍圓球，輕輕旋轉，誘人光澤超過世界上每一塊寶石。
很難有人想象，這小小蔚藍圓球，就是夜氏銀行賴以謀生的最大依仗。
——‘綠洲視界’。
豎直電梯的指示燈亮起，伴隨由遠及近的輕微震動，電梯安穩停打開倉門。
女子踩着高跟鞋，一身暗紅長裙裝扮，左肩鎖骨裸露在空氣中，線條分明而精緻。裙襬如燈籠口袋，後端剛好拖在地毯上，每一腳踏出都是完美曲線，裙間褶皺舒捲着，像是妖異魔窟中涌出的霧氣，而來者是嫵媚惑心的妖女，動人心絃。
她正是許久沒有公開露面的夜清歡。
邁步走進這片封閉空間後，她毫不客氣，端莊坐在黑色王座之上，裙襬從她腿間滑落，曲線勾人，耀眼到讓人挪不開眼睛的白皙出現在黑暗之中。
她身後跟着夜氏銀行的副總裁，那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
男人侍立在王座旁邊背手站定。
呼——！
彷彿起了風，本就不明亮的空間再度黯淡下去。
很快展櫃中間的藍色小球顫動起來，放出幽藍色的霧氣，或者說某種浮在半空的線條。
線條匯聚成團，開始燃燒，湛藍火焰在半空中顯現出人形。
一個接一個，七個身着鎧甲、手持利劍火炮與長槍，看不見面容的高大人影將王座圍成一圈。
正對王座那個手持長劍的人影上前，微微禮貌躬身，而後用洪亮而威嚴的語氣開口：
“您遲到了，梅格雷茲·卡弗殿下。”
夜清歡病懨懨坐在王座之間，食指纏繞把玩自己的髮梢，眼睛都沒有去看這些人影。
她漫不經心，用慵懶的嗓音懶洋洋開口：
“比起毫無美感的音譯，我更希望你們叫我的稱號‘天權’。”
旁邊第二個持弓箭與長槍的人影上前。
“在賽琳人的語境中，‘梅格雷茲’象徵書卷的智慧，‘卡弗’則是聖女，您是我族的合作者，又恰合古籍之意，這是我們對您的信任與尊敬。”
夜清歡換了個動作，
她將右腿翹在左腿上，繞過一圈右腳弓又勾住左腿藕白嫩滑的小腿，舒展開來。
纖薄綺麗長裙從肩上滑落，卻不知被何支撐，緊緊貼住身軀，看上去如儀態端楚的女皇，又似攝人心魄的魅魔。
配上病懨懨的美人氣質，又增添一分惹人戀愛。
很可惜，房間中漂浮着的並不是真人，他們對舉手投足間散發的妖嬈魅力視若無睹。
“客套與禮節就免了吧，諸位賽琳的長老們肯定很着急，不如直接問想問的問題。”她玉手杵着腦袋，總算仰起頭，直麪人影們的威嚴。
忽然間，空間中安靜下來，所有人影都將武器雙持放在身前正中，姿態肅穆而神聖。
最先說話的那個人影單膝跪下來，
並不是在跪拜夜清歡，而是在對她可能拿出來的東西表示虔誠。
“天權殿下，按照你我立下的約定，您將於今日找回我族‘微縮銀河’缺失的第二部分。”
夜清歡打了個哈欠：
“很遺憾，第二部分組件在運送過程出了問題，目前仍然下落不明。”
人影中間出現騷動，組成他們軀體的湛藍火焰陡然竄高，似乎表達不滿與憤怒。
“不可接受！”
“您違反了我們在蒼青之月見證下締結的神聖誓約！”
“我們向您告知‘微縮銀河’的全部作用，能讓您有效追蹤組件位置。”
“我們展現了誠意，開放我族不容侵犯的神聖之地，交予您作爲商業籌碼。”
“您必須對此做出解釋。”
“否則您的靈魂將獻給雲上之神，在父神注視下經歷審判，永墮至暗之淵。”
七嘴八舌的指責聲讓夜清歡感到煩躁。
她秀眉蹙起，抿住嘴脣，病懨懨的樣子更加搖搖欲墜弱不經風。
“夠了！賽琳一族的諸位，我家小姐是你們的合作者，不是你們的使徒！無需向你們作任何解釋！”
站在夜清歡身後的副總裁大聲呵道。
人影們紛紛安靜下來，湛藍火焰也回到原本的高度，他們重新變得和雕像一樣，失去動作。
單膝跪地的人影此時才慢慢站起，他撫胸行禮。
“天權殿下，您尚未失去我們的信任，我們對您絕無催促質問之意。”
“永邃深夜將至，我等難免焦躁不安。”
“下一個雙月交匯之時，我們等您帶回榮光。”
夜清歡強撐着頭，睏意洶涌，臉蛋泛起嫵媚的紅，寸語未發。
下一刻，蔚藍的火焰消散，人影們散作幽藍色的線條重新被展臺中間的蔚藍小球吸收，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