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收了回去，慕汐袂看了看四周，好像風景全部一下子全都掉進了神秘的黑暗裡，這裡可以看得見皇城裡面川流不息的上夜宮人點燃的宮燈，也是可以看得見星星點點的亮光，只是繁華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慕汐袂覺得心裡面忽然間有一點點莫名的失落與蕭瑟。
瞬間只覺得身體變得微微一輕，已經發現自己被人抱住了，慕汐袂躲避了一下，但是那人的力量實在是有一點大……
樹梢微微的擺動着，他的手堅定的就像是一塊磐石，“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你不要掙扎，馬上就到了，你不是說了嗎我們都是失意人，所謂的失意人自然是惺惺相惜的，再說了你在我的面前是不需要那麼要強的。”
“爲什麼？”她不動了，要抱着就抱着吧，反正自己也不吃虧，她的鼻端又有了那種安和的氣味，像檀木一樣。
“你在做什麼？”感覺到了慕汐袂在自己的身上輕嗅，他有一點微微的抗拒與反感，但是語氣依舊是平和的像是流水一樣，慕汐袂抽了抽鼻子，說道：“不過是聞一下你的身上有沒有那種特殊香味。”
“香味？”他捉摸不定慕汐袂的意思，笑了笑，“不是女子都喜歡說男人是臭男人嗎？哪裡有什麼香味？”
“非也！非也，我偏偏聞到你身上有一種微微的香味，好像是芸檀又好像是冰麝。”慕汐袂還在猜測着，忽然間被輕輕的放在了地上，她側眸，周圍松林的沙沙聲十分奇妙而又悅耳的響動着，還沒有問出來，他已經不問自答了，“你難道不知道南燕盛產香料嗎？”
廣闊寂靜的夜裡，她微微的回過了眸，看到他眼睛裡面的星星點點燈火，忽然間回過了頭，就在這樣的黑夜裡面，慕汐袂瞪大了眼睛，腳下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但是應該是有民居的，說不定還是一個娛樂場所，空中飛過來一盞一盞的琉璃燈。
他伸手握住了一盞燈，上面有一行詩。
幾回魂夢與君同，相逢猶恐是夢中。
嘴角笑了笑，說道：“這裡是南燕與北明的交界處，過了這一條分水嶺就是南燕，想必你已經猜到了我是南燕人，所以，”他的手指着前面遠處的星火，“那裡，纔是我的故鄉，你明白了嗎？我帶你來這裡並不是讓你獨一的看一看我的故鄉，而是看一看這裡的風景，有沒有覺得南燕實在是比北明好看不少？”
慕汐袂知道不管是誰對於自己的國家總是很喜歡的，南燕是靠近南方的，自然是很有鍾靈毓秀的感覺，而北明其實也不差勁，只是在這裡距離看過去倒是覺得好像南燕更加繁華了不少一樣。
她笑了笑說道：“看得出來也是聽得出來，你很想家？”
他閉眸，深深的呼吸着滿山滿谷的新鮮空氣，微微的睜開眼睛，笑了笑說道：“你說呢，每個人都是思念故土的，我已經到北明三年了，三年裡面沒有一時是不思念家鄉的。”
要說大思念家鄉，她是更加思念好不好，也不知道這個世界與那個世界是不是平行的，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呢，想到這裡她也是黯然失色，
青衣男子好像看透了慕汐袂的心事似的，微微的伸手在她的眼前斬落。
慕汐袂趕忙精神抖擻的笑一笑，就像是渾身充滿了力量一樣握緊了拳頭，“不過是思念罷了，你還是可以回去的，我就不同了，我是永遠可能也是回不去了。”
“睿倒是不明白了，姑娘何苦這樣心灰意冷，只要是想要回去都是可以的，南燕總有一天我也是會回去的，不過時間還沒有到而已，姑娘要知道我的身份自然是覺得你是優越了不少的。”他的語聲漸漸的低微了不少。
慕汐袂別過了頭，說道：“真的是回不去了呢，你要是知道就好了。”
青衣男子笑了笑，但是笑容裡面是沒有一丁點兒幽默的，“也是，如今天下三分，亂的一團糟，姑娘的家鄉想必也是早就已經遭到了屠戮，現如今赤地千里，在下也是有家難回的，姑娘不要過於傷心了。”
原來，她是以爲這樣啊，她又不是遭到了兵燹流離失所的人，而是，算了不說了。
解釋那麼多會嚇到古人的，但是她忽然間有一點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說道：“南燕與北明不是世世代代都在打仗？爲什麼你偏偏是安然無恙的生活在北明，你不應該生活在南燕嗎？”問到這裡，她看到了青衣男子眼睛裡面微微閃動的苦澀，但是很快的那種苦澀就不存在了，眼睛明亮的就像是初升的太陽透露出的第一道霞光，“有些事情不是我要怎樣就怎樣的，要不我給你講一個故事，看看你願意聽還是不願意聽呢？”
看起來她是有難言之隱的，慕汐袂坐在了石頭上面，望着南燕方向的燈火說道：“你說吧，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但是，所有的故事不是都是完美的，我給你講的故事更加是不完美。”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沙啞，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記憶在折磨着他，慕汐袂就像是沒有察覺一樣，望着青衣男子說道：“我已經準備好了接受不完美，你說就是了。童話是用來欺騙小孩子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是需要聽社會見聞。”
他抿脣說道：“從前有一個君王，他是一個妻妾成羣的父親，後來有了很多的孩子，孩子呢都被封了土地做了親王，只因爲其中有一個孩子實在是過於聰明瞭一點，反而處處受到了排擠，於是君王在一次政治變化裡面將這一個親王送到了別的國家作爲了人質，別的國家呢也是撿了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親王送到了他們的國家，從那以後兩個親王都到了別的國家。”
說到這裡，他微微的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保持了兩國友好相處以後，親王就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但是親王是故土難離的，他捨不得離開家國也是沒有辦法的……可是，皇上呢，告訴親王千萬不要回來，不能因爲自己的一點小動作挑起干戈，後來親王……”
慕汐袂忽然間不言不動緊緊的盯住了青衣男子說道：“你是蕭煜睿還是蕭哲平？蕭煜睿今年應該二十一歲了，蕭哲平大概也是二十六七歲，你是蕭煜睿？”
凝眸處，慕汐袂只覺得他周身如同彩霞掩映一般。
青衣男子
點了點頭，“你也知道我是蕭煜睿？”
慕汐袂其實不過是亂猜測的罷了，這些朝廷裡面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早就聽說過了這件大事情，他們北明也是送過去一個親王的，之所以兩個國家不再開火實在是和兩個王子的犧牲是大有關聯的。
慕汐袂忽然間有一點可憐眼前的男子，雖然是依舊錦衣華服但是偏偏身份變得那麼尷尬，他們雖然是以禮相待蕭煜睿，但是到底從骨子裡面還是排斥蕭煜睿的，就如同蕭煜睿的國家對待北明的親王一樣。
“民女失禮了，原來你是瑞王殿下，我……”慕汐袂有一點不知所措的望着蕭煜睿，蕭煜睿笑了笑說道：“什麼瑞王不瑞王的，不過是階下囚罷了。”
“你在北明過的如何，皇族對你好嗎？”慕汐袂忽然間開始關心這個問題，從他的衣着打扮看，大概北明是沒有過分苛待他的，但是從他的語氣裡面卻是有一點兒的落寞與譏誚，她也是不明白了。
銀灰色的暮露慢慢的籠罩上來，蕭煜睿笑了笑說道：“談不上好與不好，不過是明裡放任自流暗裡想要加害，可惜在下明裡暗裡都是謹小慎微，所以這才活到了今天，其實你要知道要想辦法除掉一個人多少還是要一點理由的，不是嗎？”
“這個，倒是的。”慕汐袂微微的嘆了口氣，說道：“是不是我揭了你的傷疤，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子挖掘你的秘密，現在爲了公平起見，你也挖一挖我的傷疤我們就算是扯平了，你覺得呢？”
蕭煜睿只是寧靜而安詳的笑一笑，說道：“你想要告訴我什麼？”
“那就要看，你想要知道什麼了，其實我比你更加慘的，你相信嗎？”慕汐袂說着話就有一點激動，想到自己的處境簡直是難過的要死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偏偏還是生在那樣一個不好的家庭裡面。
夜闌人靜，兩人諦聽着溪水在石頭上冷漠地流動，慕汐袂一張嘴就將自己的歷史原封不動的說了一個囫圇，說完以後蕭煜睿微微笑了笑，“看起來倒是比我慘了點兒呢，但是在下是並沒有看出來你有哪裡是比較慘的，還是你很會調整自己的心情，竟然一點兒也是看不出來你的傷痛竟然有這麼多，還有過一個那麼醜陋猥瑣的婚姻枷鎖！”
“你不要“在下”“在下”好嗎，你並不是一般人，你是皇親貴胄，按照身份你們都是“本王”“本王”，不是嗎？”慕汐袂糾正完了以後，說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
“是不是在皇宮裡有人喜歡你，所以你纔可以到今天依舊是保全着自己，不被這個什麼三都公子娶走？”蕭煜睿問道，慕汐袂笑了笑說道：“也許吧，要說到喜歡我也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喜歡我。”
他的心就像是懸掛在脖頸上的寶石一樣不停地擺動的，那個“他”究竟是誰呢？爲什麼他有一點微微的心疼，究竟是爲什麼呢？不應該的，畢竟纔是第一次見面，他一直以來都是冷漠的，古井無波的，一個女子的一娉一笑真的是可以讓堂堂的瑞王神思不屬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