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太子爺是不是不舒服,這是言之成理的。
畢竟她從前給上官泰診治過,而她走之前上官泰就又病了,她那個事兒也是在上官泰的病榻前拆穿的,所以這麼問不會引起冬梅的任何疑心,反而還能套出冬梅的話來。
冬梅見她急的站起來了,心中暗暗納罕,沒想到瑞王妃還是個熱心腸,忙笑道:“太子爺暫時沒事,雖說沒好完全,但是越太醫用王妃娘娘之前的方子給太子爺煎藥喝,太子爺已經醒過來了,而且還能起來走走呢!”
上官泰能好起來一些,不像之前那樣昏睡不醒,太后其實還是高興的,只是——
冬梅又沉了眉眼,收了臉上的笑意,帶了一臉的愁容,嘆道,“如今出事的,不是太子爺,是皇太孫。”
“皇太孫?”
竇雅採故作訝異之色,“皇太孫只是出痘,不是太后指了越太醫前去照料嗎?”
冬梅以爲竇雅採是真的不知道,長長一嘆,皺眉道:“原先都是這麼以爲的,皇太孫只是出痘,很快就能好起來,可是越子耀診治了十數日,根本不見一點兒起色,皇太孫還是發熱的厲害,而且症狀一日日的加重加多,太后沒了法子才只得請了王妃娘娘的父親也就是竇太醫去瞧,竇太醫一瞧才知道,原來皇太孫是被人種痘了。”
冬梅接下來所說的話,就跟竇雅採從越子耀那裡聽來的差不多,不過是更具體些罷了。
“金氏那個踐人,竟然給皇太孫種痘,謀害皇太孫,太后十分震怒,所以才讓奴婢前來處置金氏的!”
竇雅採看着冬梅眸底閃過一絲殺意,心道,冬梅這話,果然是太后要處置金氏的意思,可是要處置金氏,大可讓人帶走金氏就是,何必要派冬梅過來呢?
“冬梅姑娘的意思是?”
竇雅採沒再坐下,只是站在那裡問冬梅,眼底藏着一分戒備。
冬梅忽而從袖中拿出一分小小的明黃卷軸,慢慢展開來:“王妃娘娘,這是太后娘娘下的密旨,請你接旨。”
“好。”
竇雅採依言跪下,一旁的來福也跟着跪下。
就聽冬梅念道:“瑞王妃竇氏聽旨,汝府中妾金氏,謀害皇太孫,指使皇太孫性命危難,哀家念王妃竇氏爲瑞王府內宅掌事,即令王妃竇氏全權處理此事,欽此。”
“臣妾接旨。”
竇雅採皺了眉,起身接旨,心裡頭卻納悶,令她全權處理此事,這個密旨到底是什麼意思?太后明明可以自己下旨的,就算太后不想管,也可以移交大理寺,金氏謀害皇嗣,這案情重大的,大理寺一定也會秉公辦理的啊?
冬梅見竇雅採拿着太后密旨在看,便微微笑道:“王妃娘娘,太后還有話讓奴婢轉達。”
竇雅採捏着手裡的卷軸,擡了眼:“姑娘請說。”
冬梅復又道:“太后娘娘說,金氏十惡不赦,理當誅殺,王妃娘娘心地善良,又是醫者,只怕又有仁慈之心,所以特讓奴婢帶了三樣東西來,以助王妃娘娘一臂之力。”
冬梅轉身,將身後兩個宮女端着的托盤上的明黃綢子給掀開,那托盤上的東西就清清楚楚的呈現在竇雅採面前了,她看清之後,只心裡暗抽了一口冷氣——
那兩個托盤中並非別的,乃是一個銀絲嵌珠的酒壺,旁邊放着銀絲小酒盅,然後還擱着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另一托盤上放着的是白色的絹巾,疊的整整齊齊的。14f7。
“這是?”
她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太后送來的這些東西,只怕不是什麼好東西。
冬梅微微冷笑:“王妃娘娘不認得嗎?這是宮裡特製的毒酒,這是蘸了毒的匕首,至於這個麼,就是賜死用的白綾,”冬梅頓了頓,盯着竇雅採又道,“王妃娘娘,太后怕你下不去手,就特意準備了這三樣東西,都是能夠處死金氏的,太后娘娘說,金氏必須死,請王妃娘娘選一樣賜給她,讓她體體面面的死在瑞王府,對外就說是您賜死了她,爲的就是她謀害皇太孫的那件事,只是,太后娘娘不希望有人提起今夜的事,所以才下密旨請王妃娘娘全權處理此事,奴婢說的意思,娘娘明白了嗎?”
竇雅採脊背生了汗意,聽了這話心也冷了:“我明白了。”
冬梅點點頭,微微一笑,從她手中拿過那密旨的卷軸,走到廳中燈盞前,拿開那燈罩,將卷軸一角點燃了,然後丟在地上,看着那捲軸燒成了灰燼,才望着竇雅採道:“王妃娘娘能明白太后的心就好,太后說了,王妃娘娘若是明白了,這密旨也留不得了,娘娘心裡知道該如何做。”
問爺所來舒。竇雅採站在那裡,望着地上燒成了灰燼的密旨卷軸出神,垂着的眼皮遮住了她眸中的冷光,太后可真是良苦用心啊,她倒是切切實實的明白了,之前的一切疑惑,如今全都解開了,,她跟夏侯懿竟都沒有猜出來太后會這樣做。1590917
太后讓冬梅前來,給她說了不少好話,就是想讓她放鬆警惕,當然了,不說其實也可以,但是太后喜歡做表面功夫,爲了她能乖乖聽話,自然是要說的。
太后給她的那一份密旨,說白了,就是太后恨死了金氏,卻不想親自對金氏下手,非要讓她這個瑞王府的王妃來處置金氏,她來處置金氏,這倒也是名正言順的,只是若真要她來處置,她肯定是把金氏移交宗人府或者大理寺的,絕不會在府中要了金氏的性命,太后就是猜中了竇雅採的這一份心思,所以在給了她密旨之後,又讓冬梅口頭傳話,說金氏必須死,要她在府中將金氏處死。
太后的心思,是想讓金氏死,但是又要在金氏死的這件事上撇的乾乾淨淨的,甚至不願意要這份密旨留下來作爲她下旨誅殺金氏的把柄,也就是等於讓竇雅採私了,也就是讓竇雅採在私底下處死金氏。
如若將來有人查問起這件事,竇雅採雖然有權處理金氏的死活,但是她卻不能拿出證據來說是太后給她密旨了的,如若有心人散播出去,她的名聲就不好聽了,太后這等於是把一盆子髒水潑到瑞王府來,讓瑞王府替她處理了金氏這個禍害,她卻只在一旁冷眼旁觀,片葉不沾身。
金氏最終總是個死,在大理寺或是在宗人府或是在王府裡死對她來說沒有區別,可是下令誅殺她的人是說,卻有大大的區別,太后不願意出這個頭,又非要金氏死,那隻能讓竇雅採來出這個頭了。
竇雅採原本就沉斂着眸子在想這件事,忽而心頭一驚,又想到一件事,如果金氏按照章程移交大理寺或者移交宗人府查案的話,那就必然要審理,這案子本就疑點重重,或許真能查出金氏不是幕後黑手來,如若真是這樣的話,她就死不了了,太后因爲上官泰的事情恨上了她,她若是不死的話,太后肯定是不高興的,所以太后纔要私底下了結了她。
照這樣看來,太后心裡是知道皇太孫出痘的事情是有問題的,可是,她究竟預備怎麼做呢?
太后的心思太深,老謀深算,竇雅採一時竟想不通了,只是隱約覺得,這件事對自己不利,要她來誅殺金氏,雖然金氏該死,可是如若將來真相大白,金氏是被人陷害被冤枉的,那她就等於是錯殺無辜,就等於是留了把柄在太后手裡,那她豈不是要事事聽命太后了?
如若真到了那樣的田地,她豈不是不得自由之身了?
竇雅採只想的心口發冷,怔怔出神,冬梅在一旁瞧了她許久,皺眉出言道:“王妃娘娘,你現在該帶着奴婢們去金氏那裡了,這會兒天色不早了,太后娘娘還在寧壽宮中等着奴婢們回去交差呢!”
竇雅採忙道:“是,這倒是不能耽誤了,來福,叫兩個人在前頭引路,帶冬梅姑娘去金氏的院子。”
一行人旋即就出了正廳,竇雅採趁着夜色昏暗,忙把來福拉過來,低聲吩咐道:“你快去絡玉閣,跟王爺把這裡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說一遍,太后的一個字都不許錯,然後你問問他我該怎麼做,快去快回,我可拖不了多久的!哦,對了,你叫他不必來,只須告訴我怎麼做就好。”
這事,事關重大,她不能擅自做主,還得跟夏侯懿商量了纔好,不然的話,將來必定後悔莫及。
來福也知道此事耽誤不得,見冬梅只顧着在前頭急急的走,便趁着夜色昏暗悄悄脫身了去,直奔絡玉閣找夏侯懿去了。
竇雅採帶着冬梅去了金氏住的院落,剛靠近院落之時,忽而想起一事來,不由得又驚出了一身冷汗,夏侯懿才落了金氏的胎,這事兒沒有外傳,可是如果金氏對着冬梅嚷嚷出來的話,那就又是一條罪責了,太后恨不得金氏死了纔好,絕不會顧忌她的胎兒,但是這個消息對於太后來說,卻是籠絡夏侯懿最好的法子,同時掌握了他們夫妻二人的把柄,豈不是能讓他們夫妻二人俯首聽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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