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他媽是個懦夫。”
李默白不止一次在心裡這麼說過，但在外人面前，這還是他第一次說出口來。
此刻他臉上帶着自嘲的笑容，似乎也覺得沒必要在圖靈面前僞裝，畢竟這傢伙知道他以前的所有記憶，甚至某些不可告人的內心獨白都被它拷貝了一遍。
“在那個時候，陳景在我心裡是一個什麼形象，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嗯……文文弱弱的好學生？”圖靈問道。
“媽的，你都知道還明知故問！”李默白不耐煩地罵了一句，“所以當時我有點莫名其妙的害怕，我那腦子根本就反應不過來，更想不明白他是怎麼弄死那幾個綁匪的。”
說到這裡，李默白擡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雖然我沒有親眼目睹他殺人，但我事後稍微一分析也就猜到答案了……當時我看見他身邊放着一把老式的獵槍，就是山裡用來打鳥的那種，雖然那玩意兒看着做工粗糙只能打打鐵砂，但近距離確實可以打死人。”
李默白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手做了一個舉槍瞄準的姿勢。
“那把槍應該就是那個養豬戶家的，我事後也去那地方逛過幾次，可以確定那家養豬的跟阿景一家都認識。”
“我記得你還套過他們的話。”圖靈笑了笑。
“是啊，從他們那裡套來的話，再加上我親眼看見的那些證據，整件事我就差不多弄明白了。”
李默白自言自語似的躺了下去，抱着頭望着天空上倒映的數據之海，翹着二郎腿顯得十分悠閒。
“他們家那段時間正好沒人，好像是因爲家裡的老人走了，所以急着要趕回縣裡去看看，然後就把那個豬圈託付給阿景的奶奶照顧。”
李默白說着便想摸出煙來抽一根，但想了想還是作罷了，雖然在這個數字空間他可以模擬出一切事物，而且還能模擬出那些萬分真實的神經信號以及各種感官反饋……
但終究還是假的。
至少李默白是這麼覺得。
在他眼裡，數字空間的虛擬事物都是假的，哪怕再“真”也始終比不上現實世界。
“那家養豬的剛回縣城，就是第二天吧，我就讓那幫傻X綁匪給綁了，還準備刨個坑給我活埋了。”
李默白說到這裡也有些生氣，忍不住開始罵罵咧咧。
“開個麪包車在大馬路上就給我綁了，上了車還給我兩棍子，這他媽還有天理嗎！”
圖靈聽見這話也只是笑，耐心觀察着李默白的一舉一動。
“不過老子命大啊，他們竟然準備把我埋在哨兵嶺，結果讓放學回家的小景景給發現了，然後……砰！”
李默白右手比劃出一個槍的手勢，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一臉的幸災樂禍。
“當時我看見的那幾具屍體，腦袋全都是爛的，要麼是臉被打爛了，要麼是後腦勺被打爛了，總之就是一個慘啊！”
話已至此，李默白也不禁感慨，那小子確實藏得太深了……
平常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好像是那種誰都能欺負一下的軟包子，可就是這樣的人，竟然頂着大雨槍殺了幾個壯碩魁梧的綁匪，甚至還在殺完人之後把他們都給剁了拿去餵豬。
說實話。當時李默白真的有點害怕了，這也是他那段時間“疏遠”陳景的主要原因，因爲陳景給他帶來的恐懼多過於震驚……就這麼一個性格溫和的軟包子，竟然還會殺人毀屍一條龍？這是正常的同齡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現在回頭想想，我當時真不是個東西，明明被他救了，但卻忍不住想要疏遠他，想要離他遠一點……”
李默白的聲音愈發低沉，回憶起當初自己做過的蠢事，心中只有無窮無盡的自責。
“從你的記憶來看，他也沒有提過這件事。”圖靈不動聲色地說道，“而且從他的表現來看，他似乎不希望你知道這件事。”
“是的。”李默白無奈地點了點頭，“等過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樣子，我心裡這道坎邁過來了，我纔跟他聊被綁架的事，我看得出他不願意說出真相，所以也就是旁敲側擊地聊了幾句。”
……
至今李默白都記得那天。
陽光明媚。
萬里無雲。
放學後他們一前一後走在回家的老路上，陳景還是那副緘默內向的樣子，揹着書包悶頭走在前面，時不時嘴裡會嘟囔幾個李默白聽不懂的單詞，顯然是學傻了。
“喂，跟你說個事。”
“說。”
“我上個月被人綁架了。”
“呵呵。”
見陳景頭也不回，裝出一副“不願意聽你吹牛X”的反應，李默白瞬間就明白對方是什麼態度了。
“真的！沒騙你！”李默白跑上前去，跟陳景勾肩搭背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滿臉後怕的說道，“一個麪包車直接給老子拉走了，就拉伱家哨兵嶺那邊！”
“你沒開玩笑？”陳景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的驚訝與擔憂無比真實，如果不是李默白知道內情，估計都看不出來這全是演技。
“我拿這事跟你開什麼玩笑……走！去奶茶店！我請客！等我跟你細說一下！”
在李默白的敘述中，他將自己的形象塑造成了一個懵懵懂懂的幸運兒，就說自己是在大雨裡醒過來的，然後發現身邊的綁匪都沒影了，想都不想直接撒丫子就往山下跑……
“報警了嗎？”陳景最後問了這麼一句話，臉上不露半點破綻，像是隨口問出來的。
“沒有。”李默白回答的時候，自始至終都盯着陳景的眼睛，“我爸不讓我報警，說什麼江湖事江湖了，他會給我報仇雪恨的。”
果不其然。
在得到答案的瞬間，陳景眼底閃過了一絲慶幸，雖然他已經極力掩飾，但李默白看得這麼認真，終究還是看出來了。
“阿景，我可是被這事嚇得不輕，這段時間我心情差不願意說話，也是因爲這些破事，還有家裡的一些麻煩……”
“理解。”陳景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對了，你這段時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李默白岔開話題，不過也是岔到了正題上，“我看你臉色白得不太正常啊，說話都有氣無力的，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