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刀山劍陣

春如水把這些單據用“無極音波功”,全數震成粉碎之後,一聲狂笑道:“老尼姑,你的證據呢,口說無憑呀!”

多指師太氣得面色慘白,身子抖了一下,也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怪笑。

春如水笑聲一斂,不悅道:“你笑什麼?”

多指師太一頓,嘿嘿冷笑道:“春如水,你真是自作聰明,你以爲這單據,我只有一份麼、那可真是大錯而特錯了……”

老尼姑又怪笑了一聲,道:“告訴你吧,這些單據我們共有三份,你只毀了一份又有何用?不過更暴露了你毒惡的心腸罷了!”

春如水點了點頭道:“好,那麼我更是放你二人不過了!”

多指師太怒聲道:“你要如何?”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久仰華山派的武功。尤其是老尼姑那一手菩提劍,和二十四粒沙門七寶珠,更是名聞遐邇。來!來!來!今晚你就盡情施展出來,看看能奈我何?”

多指師太心知這春如水乃是出了名的難纏,武功更是怪異,自己師徒此刻落在了她的計算中,只怕是凶多吉少,可是事到如今,卻也不能丟手罷休,看來也只有和對方一拼,以期“死中求活”。

她“舐犢情深”,對於愛徒楊採蘋甚是割捨不下,楊採蘋身上有傷,動起手來自然會吃虧的。

想到此,這尼姑森森一笑道:“夫人要見識貧尼那幾手現眼的功夫,貧尼只好獻醜,只是……”

說到此,用手指了楊採蘋一下,冷然道:“我這徒兒身上有傷……”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你以爲我們會對一個黃毛丫頭下手麼?老尼姑你大小心眼兒了!”

多指師太單手一按桌面,身子“呼”一聲飄了丈許以外。

她身子方一站定,就看見那十二金釵一搖,仍然按“十二星宿”的方位,站下了身子,對自己形成控制之勢。

華山老尼微微一笑,表面作成無所謂的樣於,內心卻是暗暗吃驚,她向着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夫人,這個架要怎麼打法,請夫人賜詳!”

春如水冷森森地道:“老尼姑,實在說你也不必妄想再走出我這‘寒碧宮’了,你還想活着出去麼?”

多指師太一展眉毛道:“那是什麼話,貧尼自然要活着出去!”

說到此,這尼姑笑了一聲,手指楊採蘋道:“無論我下場如何,夫人要答應我,不得傷我這弟子毫髮,如何?”

一旁的楊採蘋早已叫了一聲“師父”,猛然撲身過去,大聲叱道:“師父怎麼說這種話,我師徒生則同生,死則同死,有什麼好怕的?”

玉手一翻,“嗆啷”一聲,掣出了寶劍,目光之中,英氣勃發,竟是絲毫沒有把眼前一干強敵看在眼中。

春如水怔了一下,一聲怪笑道:“尼姑,憑良心說,你這個徒弟,比你強多了,她既然有一死報師之心,倒也難得,我就不如成全了她!”

面色一沉,雙手一拍道:“上!”

十二星宿齊一聲叱,在退身的當兒,一十二口明晃晃的寶劍,全都亮出鞘外,映着階前的明燈,就像是十二道電光一般的閃動着。

多指師太看着楊採蘋閉目低聲道,“癡兒,你不聽師父言、後悔莫及矣!”

說罷回頭對春如水道:“你方纔答應了不傷我這弟子,不能出爾反爾!”

春如水尚未答話,楊採蘋已怒聲道:“師父豈可如此服輸,我就不信她們那幾手本事,就能把我師徒如何,弟子是寧死也不會屈服!”

多指師太聞言嘆了一聲,道:“好吧,我師徒就賭一賭造化吧!”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死在目前,尚敢胡言!”

她身子轉側之間,已飄落在一邊石桌之上,凌聲道:“給你二人一個機會,如果你二人能逃開我這十二弟子的星海旗門陣,任你二人離開絕不阻攔,否則.可就由不得你們了!”

多指師太這時雙手向兩肋暗囊中一探,已把自己仗以成名的“沙門六寶珠”,每一隻手扣了六枚,合起來共是一十二枚!她狂笑道:“貧尼師徒候教了!”

春如水兩手一連拍了兩下,十二金釵各自又是一聲嬌叱,如同穿花蝴蝶似地改變了方位,爲首“子星”鳳履一點,已來到了多指師太近前,嬌聲道:“大師接招!”

長劍一點,點出了一朵銀星,直向着多指師太面門上扎來。

楊採蘋掌中劍一格,“當”一聲,已把來劍擋開,這姑娘腳上有傷,卻也不礙她的動作,掌中劍趁勢向上一翻,反向“子星”喉嚨上削去。

“子星”來勢快,去勢更快,只見她左手中的黃色小旗微微一搖,左右兩面同時閃出了一條人影,兩口長劍交叉而出有如是兩條銀蛇,向楊採蘋兩肋上插來。

多指師太雙袖一分,厲聲道:“蘋兒,向左方退!”

雙袖翻起的巨大風力,反向着二女劍上捲去,可是二女出招,有一定進退,多指師太雙袖方起,卻有另一名少女由背後猛撲而上,掌中劍蛇也似地刺了過來。

一邊的楊採蘋高聲道:“師父小心!”

多指師太足下一點,竄出八尺以外,霍地旋身,雙手齊揚,十二粒‘沙門七寶珠’,幻成了十二團白光,分向十二星宿位上的十二金釵身上打去。

這一招確是夠狠,珠光一閃,已臨到了十二金釵面門前方,忽然一旁的春如水一聲尖叱道:“好暗器,打!”

自她掌心內,驀地飛出了一蓬光雨,那是一掌金錢鏢,分向十二個不同方位飛去,只聽得一片叮叮之聲,七寶珠與金錢鏢同時墜落地面!

多指師太面上一紅,怪聲笑道:“好一招‘倒打滿天星’,看來愚師徒是分身乏術,難以同時接賢師徒的高招了!”

春如水哈哈一笑道:“尼姑,你放心,我只是試着玩玩,下不爲例!”

說話時十二金釵,已幻成一片劍海,十二口長劍自四面八方齊擁而上,多指師太一聲斷喝道:“蘋兒小心!”

她掌中劍環身一擊,只聽得一片叮噹之聲,已把左右前後四口長劍擊開,可是所來劍海耀眼生花,有如移山倒海之勢,在十二口劍勢之中,各自都隱含着一招極爲厲害的劍招,驟然同時發難,任你是一流的武林高手,在不明陣法之前,也會要大大吃虧。

多指師太方生警覺,忽覺兩側寒風猛襲,又是四口利劍僕來,同時方纔爲自己所擋開的四口長劍,這時又同時翻來,或上或下,或前或後,目光所見,無不是冷森森的寒劍影子。

看到此,這位空門老尼,也不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忖着今夜只怕難以倖免了。

暗中窺視的蒲天河,看到此,也不由心中大吃了一驚,正想騰身而出,救助老尼師徒一臂之力。

不想他肩頭方動,卻有一根細小的樹枝,“嗖”一聲飛來,正打在他肩頭之上。

蒲天河奇怪地回過身來,暗影中,不見任何人影,只是背後有一棵大樹,卻聽得一聲冷笑道:“放心,她們死不了,你先管管你自己吧!”

說話的口音很像是一個女子,只是這時候,蒲天河也來不及去想是誰了,他匆匆問道:“姑娘是誰?”

樹身微微一晃,一條人影,快似靈猿一般,已躍上了屋頂,星月之下,蒲天河看見她是一個窈窕的身影,可是此時此刻,既不能高聲招呼,亦沒有硬追不捨的道理。

眼看着那俏麗的影子,在星月之下,一路倏起倏落如飛而去。

蒲天河暗暗道了聲慚愧:心中卻在猜測,“這少女到底是誰呢?

忽聽得對面劍陣中一陣喧譁,又見那石臺上的春如水怪笑道:“住手!”

蒲天河再向多指師太二人看去,卻是大吃了一驚,原來楊採蘋所持的一口長劍,不知何時卻已出手,這時身子倒在地上,至少有兩口以上的利劍,指在她前心之上,使她動彈不得!

那位西嶽俠尼見愛徒如此,也一時失了主張,如非是春如水喝止,楊採蘋只怕已無性命。

多指師太嘿嘿冷笑道:“春如水,你們只會欺侮一個小輩。又算什麼威風?有本事放開我這徒弟,貧尼再來領教!”

春如水步下白玉石階,咯咯笑道:“老尼姑,算了吧,你那兩手三腳貓功夫我剛纔見識過了,再打下去,你也不行,還不丟下寶劍,聽憑我來發落,要不你這徒弟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楊採蘋因爲腿傷來愈,動作自然有欠靈活,這時見狀連怒帶羞,一時伏地痛哭了起來。

多指師太長嘆了一聲,“當”地丟落了寶劍,冷笑道:“貧尼認識你了!”

春如水嘿嘿一笑道:“太晚了,你早就該認識我了!”

說罷親自走過去,一聲叱道:“綁上!”

多指師太身子一挺,正要待機撲過去,救助倒在地上的楊採蘋,可是春如水早已先她一步,身形一飄,已先到了楊採蘋身前,右掌一探,已把楊採蘋肩井穴拿住。

楊採蘋身子一陣顫抖,慘叫了一聲:頓時昏死了過去。多指師太大吃了一驚道:

“你……你要作什麼?”

春如水嘻嘻笑道:“放心,你師徒還不到歸天的時候,暫時還不想殺害你們。老尼姑,你是明白人,現在還是乖乖順服的好,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多指師太氣得臉色發青,她武功雖不如春如水甚遠,可是想要逃身並非不能,只是此時愛徒在對方手中,可就無可奈何了。

這時春如水以楊採蘋威脅她,多指師太除了降服之一途,別無良法。

當時她哼了一聲,冷笑道:“春如水,你何故又心軟了?貧尼師徒並非是怕死貧生之輩,殺剮聽便!”

春如水一雙秋水似的眼睛,眯成了細細的兩條線,嘻嘻笑了笑,道:“老尼姑,我不殺你們自有理由,現在不必多問,快隨我進去!”

說罷向着身邊十二金釵作了個眼色,立時有五名少女拔出了長劍,五口利刃指在多指師太前後,春如水親自抱着楊採蘋,一行人直向宮內行去!

蒲天河隱身在花樹之間,一直跟了下去,見這一羣人一直走到了一座建築極爲宏偉的大殿之前。

在五顏六色的燈光炫耀下,殿前立着四名黃衣少女,可笑的是,這四名弟子,每人都穿着長可及地長衣,頭戴鳳冠,手中執着一支長戈,看過去簡直是一副星衛御林軍的打扮,由此也可證明這春如水是如何的自視極高,身比侯王了!

一行人來到殿前,四名執戈女弟子,一齊彎腰行了大禮,長戈向兩側分開。

春如水同十二金釵,押着這師徒二人,一直走進了殿內。蒲天河卻是進不去了,他在殿外細看了看,這座建築輝煌的大殿,正中懸有一方玉匾,其上是“精武英殿”四個大字,心中正在猜測,這是一處什麼所在。忽見左面道路上,行來一個身披鵝黃披風的少女。

這少女,手中執着一盞紅燈,步行極快,來到了“精武英殿”前。

那四名守衛的少女,見了這紅燈少女,一齊彎腰施禮叫了一聲:“廂主!”

持燈少女立定腳步,寒着臉道:“奉夫人命,各弟子自今日起,要嚴加戒備,謹防敵人混入,你四人要格外小心了!”

四女之中,一較長者躬身道:“廂主放心,夫人等現在在殿內,已經捉住了兩個奸細。”

紅燈少女“啊”了一聲道:“什麼奸細?”

那弟子回答道:“是一個老尼姑,還有一個大概是她徒弟,夫人大概把她們二人押下地下室‘水牢’裡去了!”

紅燈少女點了點頭,又向前面繼續行去。

蒲天河本爲多指師太師徒性命擔心,這時聞言得悉她二人已無性命之憂,不由心中略寬。

當時慢慢退出花叢,見前行紅燈少女,正自步履匆匆,蒲天河第一次來這寒碧宮,人生地陌,宮內廣廈連雲,要想在這其間,探訪木尺子所失落的兩箱珠寶,真是談何容易!

現在有了這個查勤的紅燈少女,來爲自己帶路,瞭解一下這寒碧宮內的情形自是好的!

想罷,他就一聲不出的,尾隨在這少女身後。

宮內地勢極大,雖是廣廈連雲,可是彼此之間,都有相當的距離。這其間,或朱廊小亭,或小橋流水,點綴得美不勝收!

前行來至一座小亭,那姑娘像是走了甚多路,有些疲倦了,把手中紅燈,隨便插在亭邊,就亭內石凳上隨便坐了下來。

蒲天河在此女一回身的當兒,不由心中怔了一下,才發覺出原來她不是外人,竟是隨同自己,共路來此的上官琴。

這一突然的發現,使得他又驚又喜,頓時呆住了。想了想,他忽然飄身而出。

亭內的上官琴,陡然一驚,霍地站了起來,道:“什麼人?”

蒲天河己來此亭前,含笑抱拳道:“姑娘莫非連愚兄也不認識了?”

上官琴怔了一下,又仔細看了一眼,才驚喜道:“哎呀!原來是你呀!”

說罷飄身而下,來到了蒲天河身邊,一把拉住他衣服,向旁邊假山躲了躲,道:

“婁大哥,你好大的膽子!”

說時一雙黑白分明的眸於,在蒲天河身上轉了轉,面上驚異不已,道:“我的老天爺,你來這裡幹嘛呀,要是被她們哪一個發現了,一聲蘆笛,你可是插翅難飛!”

她說時,面上現出微微薄嗔,似笑又氣,看起來愈發的嬌豔。蒲天河微微一笑道:

“那也不一定,你們寒碧宮莫非是龍潭虎穴不成?來都來不得?”

上官琴左右看了一眼,笑嗔道:“哼!你厲害呀!”

說着又上前一步,小聲道:“婁大哥,你不知道這兩天,寒碧宮有多緊張,師父已下了命令,要嚴加防守,不許任何人進入,並且告誡我們如果發現任何外人,都要以蘆笛傳聲,十二金釵隨時待命!”

蒲天河一笑道:“那麼姑娘快吹蘆笛呀!”

上官琴面上一紅,輕推了一下道:“你壞死了!我只是這麼說罷了,我才捨不得你呢……”

說完話,好似覺出語氣不妥,羞得低下了頭,遂又翻了一下瞳子,微笑道:“你是真爲我找來的?”

蒲天河正想搖頭,上官琴已拉着他道:“來!我們到這邊來,這裡來往的人大多,說話不方便!”

說着就帶着蒲天河轉過了前面小亭子,前面有一道小溪流。水中有幾艘花船,上官琴領先躍上了一隻,回身點首道:“大哥,你這裡來!”

蒲天河騰身上船,微微一笑道:“姑娘莫非忘了在哈里族,險爲那惡道及屠一夫所害之事麼?”

上官琴羞笑道:“你真壞,那件事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說罷推開艙門,步入艙內,微籲道:“我一生喜靜,最喜獨自在月夜泛舟,上次如非是你即時搭救,只怕我已着了那廝的道兒,這件事我想來真是又氣又怕!”

蒲天河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由船窗向外張望,可以看見遠近的花樹亭臺,襯以當空繁星,確是美不勝收。

他點了點頭道:“人道寒碧宮美景無邊,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這地方實在是值得人留連忘返!”

上官琴一雙澄波眸子望着他道:“婁大哥,這地方還是少來爲妙,要是被第二個人看見……大哥雖是武功高強,可是到底討厭!”

蒲天河一笑道:“如此看來,姑娘倒是忠心耿耿!”

上官琴面色微變,驚奇地望着蒲天河道:“大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莫非……”

蒲天河搖頭道:“姑娘不必多疑,愚兄與令師並無什麼深仇大怨……”

上官琴面色緩和,微笑道:“嚇了我一跳!”

蒲天河頓了頓,又道:“大仇沒有,卻有點小仇,尚請姑娘玉成纔好!”

上官琴面色又一變,她探頭窗外,向四下看了一眼,又收回頭來,訕訕道:“大哥你有什麼事……”

蒲天河一笑道:“姑娘如害怕,愚兄也就不敢說了!”

上官琴搖了搖頭,面色稍定,冷笑道:“大哥你也把我太小看了,我蒙大哥救命之恩,正愁沒報,如有差遣,萬死不辭!”

蒲大河倒沒有想到她如此豪爽,一時也甚爲感動,想了想道:“方纔姑娘查勤,愚兄都看見了,春夫人所捉獲的二人,與愚兄有舊,我……”

上官琴一驚道:“噢……聽說是一個老尼姑和她的徒弟,這兩個人,大哥認識她們?”

蒲天河笑道:“豈止認識?姑娘大概不知,那個老尼姑乃是華山碧竹庵的掌門人多指師太,另一人是她的得意弟子楊採蘋。”

上官琴驚異道:“她二人來這裡又是爲了什麼呢?”

蒲天河嘆了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我今與姑娘商量也正爲此事,姑娘可肯設法救她二人出來?”

上官琴面上立時現出一片爲難之色,蒲天河一笑道:“姑娘可是有爲難之處?”

上官琴苦笑道:“大哥囑託之事,我自當盡力,只是此事,那尼姑師徒,是被關在精武英殿的地下水牢之中,那地方機關重重,防守嚴密,只怕我一人無能爲力!”

說罷,低頭深深思索了一下,擡頭道:“此二人與大哥有恩不成?”

蒲天河點頭笑道:“昔日在冰天雪地,她師徒曾救過我,我怎可有恩不報?”

上官琴點頭道:“既然如此,我爲大哥設法就是了。萬一不行……我死了也甘心!”

蒲天河吃了一驚,道:“姑娘怎麼這麼說……”

上官琴嘆了一聲,笑看着蒲天河道:“你知道什麼,你以爲到水牢裡去救人,有這麼容易?”

蒲天河道,“我也可去助姑娘相機行事,不知方便否?”

上官琴搖搖頭,遂後想了想,道:“也好,只是……你怎麼進去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這一點姑娘大可放心,門口那幾個丫頭,諒還擋我不住!”

上官琴搖頭道:“不行,你那麼一來,更是糟了。唉……如果你能有師父的信珠就好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當初春如水贈自己的那串明珠,就拿出來,道:“姑娘看這串珠子是否可以?”

上官琴陡地一驚,接過來細看了看,驚訝地道:“呀!這是我師父十二串令珠之一,怎麼會到了你的手中?”

蒲天河含笑道:“姑娘先說是否可以通行?”

上官琴笑道:“有了此物,自然可以任意通行,就是我師父的迷宮,你也可以隨便進出。咦,你是從哪裡弄來的呀?”

蒲天河黯然笑道:“說來只怕姑娘不信,這串珠子乃是令師親手相贈。信不信由你!”

上官琴一時真被弄糊塗了,呆了一呆,訕訕地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蒲天河嘆了一聲道:“姑娘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我方纔不是說過,與令師有過一段過往,從而結仇,也是由此而起。”

上官琴瞪大了眼睛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不說呢?”

蒲天河自忖此事不便久瞞,而且這姑娘一派純真,實不忍再欺騙她,當下苦笑道:

“我如實說,姑娘不必動怒,並乞代爲守口才好!”

上官琴搖了搖頭道:“不會的,婁大哥,你說吧!”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不姓婁不是婁驥!”

上官琴一雙眸子睜得極大極圓,身子猛然站起來道:“啊……那你是誰!”

蒲天河笑道:“姑娘先請坐,這件事容我慢慢細談!”

上官琴目光中含着一片淚光道:“好啊……弄了半天,連個真名字都沒有。你說說看,你到底是誰!”

蒲天河沉聲道:“姑娘不必多慮,我雖不是婁驥,但那婁驥卻是與我情同手足,我所以冒他姓名,實在是怕姑娘在令師面前道及我的底細,壞了我的事情!”

上官琴秀眉皺了一下道:“這麼說,你與我師父……”

蒲天河正色道,“我名蒲大河。”

才言到此,上官琴立時“呀”了一聲道:“你就是蒲天河?”

說時整個臉都紅了。蒲天河一驚道:“姑娘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上官琴一笑道:“新領五嶺神珠的少年俠士,哪一個會不知道?久仰!久仰!”

蒲天河苦笑道:“姑娘何必取笑?”

上官琴瞟了他一眼,道:“誰取笑你?師父上次自天山回來,一直誇獎你呢!咦,奇怪呀,她過去對你是滿歡喜的,卻怎麼又會和你有仇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實話對姑娘說吧!”

說到此,頓了頓,頗感難以啓齒,他站起身來,又冷笑一聲道:“我本來對令師心懷敬仰,可是此次青海之行,令師作的那一手,可是太不漂亮了!”

“青海……”上官琴奇怪地道:“青海是怎麼回事?”

蒲天河目光炯炯地道:“令師那筆財,是自我一位前輩處巧取豪奪而來,令人齒冷之極!”

上官琴眨了一下眸子,道:“這……這我可不太清楚!”

她目光轉了一下,訕訕地道:“你莫非也是爲了那筆錢而來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不瞞姑娘,正是如此!”

上官琴鼻中哼了二聲道:“原來大哥是名利之輩,我倒是看錯了你!”

蒲天河嘿嘿笑道:“姑娘你錯了,這些錢財,雖是愚兄幹山萬水,親手得來,但是我卻沒有存下一絲一毫非分之想,我那一位老前輩,爲了這筆財產,曾受過半生痛苦,好不容易到手,卻爲令師巧取豪奪了去,我是看不過去,自告奮勇來此爲他找回這批東西,以了心願!”

上宮琴怔了一下,面色稍霽道:“莫非大哥你分文不取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上官琴想了想,道:“你所說的那位老前輩,可是木尺子?”

蒲天河一驚道:“姑娘如何得知?”

上官琴嘟了一下嘴道:“我聽師父說過,這位老前輩曾爲蔣壽計陷白雪山莊,達數年之久,可憐!”

蒲天河恨聲道:“木尺子爲此寶如今已是如狂如癡。可憐他一生心血付諸流水,我與這位木老前輩,已有師徒之份,此事萬難坐視!”

上官琴想了想,嘆道:“真想不到師父竟是這種人。他一個人要這麼多錢幹嘛!”

蒲天河嘆一聲道:“我會道出一段經過,尚希姑娘拔刀相助,共同達到目的纔好!”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蒲大哥,你放心,我上官琴並非是非不分的人,大哥……方纔我口不擇言,你還要原諒我纔好!”

蒲天河興奮地道:“我自一見姑娘,就知道姑娘你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果然所料不差!”

上官琴窘笑了笑道:“你先不要捧我,其實我在這件事情裡,也許對你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蒲天河頭點笑道:“只要姑娘不與我爲敵,愚兄已感激不盡了,何敢多求姑娘有所爲?”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真會說話,你這麼一說,我更是非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己了!”

說罷輕嘆了一聲,道:“大哥,你哪裡知道,就是大哥今日不說這些,我已有心要退出寒碧宮,此處不是久居之地!”

蒲天河微異道:“這是爲何?”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正如那屠一夫所說,上次派我去哈里族,實在是家師早有的計謀,她原來早算定了我會落入那屠一夫之手,卻未曾想到,我竟然安全脫險歸來!”

蒲天河一驚道:“竟有此事?”

上官琴忽然落淚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師父竟是如此一個無情之人,我姊妹隨她半生,平日沒有絲毫差錯,她只爲了討好哈里族人,竟然不借斷送我一生清白……”

說到此,她冷笑了一聲道:“這件事我還是回來以後才知道的,真是痛不欲生,如果我不思早去,遲早還是逃不過此一關的!”

蒲天河哼了一聲道:“姑娘能及時明白令師的爲人,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現在還來得及。”

上官琴忽然拉住蒲天河一雙手,道:“可是我……怕!”

蒲天河呆了一呆,上官琴低下頭道:“你也許不知道師父的手段,反叛的弟子,一旦捉到手中,那種折磨!”

說到此,由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路是人走出來的,只要姑娘立定志向,一定可以達成志願的!”

上官琴斷然下了個決心,道:“好吧,我別無選擇,只有姑且一試了!”

蒲天河吩咐道:“你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要露出疑竇來。姑娘你打算如何下手?”

上官琴思索甚久,道:“明晚你此時來,我先在精武英殿等你,裡應外合,先把多指師太救出再說!”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這麼做,姑娘你想可有問題?”

上官琴反問道:“大哥可有易容的面具?”

蒲天河怔了一下,搖頭道:“要它何用?”

上官琴秀眉微顰道=大哥,有一件事也許你還不知道,你猜,我師父爲什麼對你如此垂青?居然把她隨身的令珠也送給你?”

這一問,倒使得蒲天河怔了一下,想來卻也有些不解。上官琴冷冷一笑道:“實話告訴你吧,師父她是看上了你那顆五嶺神珠!”

蒲天河怔道:“哦……原來如此!”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非只如此,我師父還定下了美人計,要陷害你呢!”

“美人計?”

他忽然想起了春如水當日所說,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弟子要介紹給自己,不由得面上一紅,這兩個女弟子之一,不正是眼前的上官琴麼?

想着,就用眼睛看了她一眼,上官琴面上也現出一些訕訕的樣子,忸怩一下道:

“不是我……是我妹妹!”

蒲天河笑道:“令妹不是去天竺了?”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不錯,可是她這幾天就要回來了!”

蒲天河奇怪的道:“莫非令妹竟甘心爲她使用?”

上官琴眸子裡,浮現出一片淒涼,半天才嘆了一聲道:“蒲大哥……你哪裡知道……

我姊妹雖是一母所生的孿生姊妹,可是性情卻差別很大!”

這一點,也是蒲天河所料不到的。上官琴好似觸起了無限感慨,嘆息了一聲道:

“我妹妹已被師父全心收買,忠心甘爲她效不二之忠。她爲人機警、聰明,卻不知對自己怎會如此糊塗!”

蒲天河一笑道:“這也許是她一時糊塗,沒有想到的緣故!”

上官琴苦笑道:“大哥你是不明白,反正以後你會見着她的,她已被師父收買,甘心以美色惑你,你卻要小心呢!”

蒲天河冷笑着道:“令妹果真如此,實在是自掘墳墓,不過我……”

上官琴肯定地道:“我方纔已經想過了,大哥如果想取回本老前輩失去的寶物,只有一條路好走,那就是以身相從!”

蒲天河劍眉微皺道,“以身相從是什麼意思?”

上官琴一笑道:“大哥不必多心,這條路實在是再好不過,如果你肯這麼做,失物必可收回!”

蒲天河異道:“姑娘有何良策?”

上官琴道:“良策倒有,只是大哥卻要受點委屈才行!”

蒲天河點頭道:“只要能取回木老前輩的寶物,受點委屈又算什麼!”

上官琴一笑道:“好!我這裡有人皮面具一個,你明日可戴上,午夜來此,救助多指師太師徒外出。有我在內策應,此事多半可成!”

蒲天河點頭道:“可以,這有什麼委屈?”

上官琴哼了一聲道:“我還沒有說完呢!後天白天,你以本來面目,親自持令珠來此,面見我師父!”

“來見春如水?”

上官琴冷冷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我師父必定會破格見你,那時你卻要忍一時之痛,把‘五嶺神珠’獻上!”

蒲天河冷冷笑道:“這一點辦不到!”

上官琴白了他一眼,嗔道:“唉!你這個人真是,聽我說呀!誰要真的送給她呀!

送她只是一種手段!”

蒲天河搖頭道:“這手段怕不太好,她要是收下了,豈不糟了?”

上官琴笑哈哈地道:“原是要她收下來的!”

蒲天河皺了皺眉,上官琴又一笑道:“傻子,你哪裡知道,我師父存放寶物,一向是不讓外人知道,只除了我姊妹二人,那時很可能讓我二人之一去收放神珠。當然,多半是會讓我妹妹去,但我就可以暗中跟隨,私下探出藏寶的地方,包括令師木老前輩失去的寶物,就很容易到手了!”

蒲天河聽後點了點頭,想此事頗多礙難,可是卻也只有冒險一試之途。想了想就道:

“姑娘確是細心之至,此事也只有如此了!”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送上寶珠之後,我師父必定會對你更爲另眼相待,留你在寒碧宮內住下,那時你就更便於下手了。那時蒙古王也住在此地,四海珠也不難到手了!”

蒲天河點頭道:“四海珠既是華山派鎮山之寶,理應由多指師太收回,我焉能存心染指!”

上官琴一笑道:“由你取回再交還她,豈不是好?如此正可回報師太昔日對你的恩惠,一舉兩得,何樂不爲!”

蒲天河正要說什麼,忽聽得岸邊樹林內,微有異聲,一人冷笑道:“好了,天不早了,別肉麻了!”

語音清脆,分明出自女子口音,蒲天河方要騰身外出,只聽得樹枝嘩啦一響,大片樹葉,如同弩箭也似,齊向小船射到。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矮,雙掌運功向外一推,吐氣開聲:“嘿!”

巨大的掌力,形成了一面力壁,迎着來犯的樹葉一擊,樹葉全數都簌簌地飄落水中。

二人身形微晃,竄落在溪水旁邊,只見當空一輪皓月,風引花動,哪裡有什麼人的蹤影!

上官琴面色緋紅地跺了一下腳道:“豈有此理,這又會是誰?我一定要找她去!”

蒲天河心中已想到了一人,不由拉住她道,“姑娘不必多此一舉,我想此人也沒有什麼壞意,也許是出言警告我們小心罷了!”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警告?哪有這麼警告人的!”

方言到此,就聽得前面花徑間,有人聲傳來,並有燈光移動,二人趕忙移身石後。

果然見春如水在前,十二金釵在後,一羣人在幾個持燈少女圍繞之下,步履姍姍地行走過來,二人一聲不出,等待大羣人由身邊經過。

卻見春如水在前,邊說邊笑,來至二人身前,忽然站住身子,扭身對十二金釵道:

“你們的上官師妹還沒有回來麼?”

十二金釵之一答道:“聽馬房的金大娘說,上官師妹快回來了,大概明天晚上就到了。上官師妹也真能幹,她一個人把天竺兩位王爺都請動了!”

春如水格格一笑道:“這孩子就是這些地方可愛。我也沒有白疼她一場。等師父賣了珠子,你們每個人都有厚賞!”

十二金釵齊笑道:“謝謝師父!”

春如水一笑道:“錢也不能白賞,水牢裡那兩個人,你們十二人可得小心一點,這兩個人對我意義重大,可不能叫她們跑了!”

十二金釵各自答應了一聲。“子星”秦皓道:“你老人家放心,她師徒是插翅難飛!”

春如水哼了一聲道:“我不是怕她們跑出來,而是怕外面來人救她們,反正你們小心就是了。十二個人分三撥,四人一組,分批去看守!”

十二金釵又答應了一聲,一羣人才說說笑笑,順着河邊一直走了下去。

她們走遠之後,上官琴伸了一下舌頭道:“好險呀!”

蒲天河想起方纔之事,才道:“你看,方纔那位姑娘是一番好意,如非是她出言招呼我們,現在只怕就要爲令師發現了!”

上官琴哼了一聲道:“我纔不領她的人情呢!蒲天河,明日之事你千萬不可造次!”

說罷,遂把隨身所帶的人皮面具遞上了一件。蒲天河接在手中,不過是鬆軟的一團,當時便收起來。上官琴冷冷笑道:“方纔師父之言,大哥也聽見了,十二金釵分三撥,四人一組,輪流去看守水牢,所以明晚下手,要十分小心!大哥務必於子時趕到,是時我略施小計,把看守的十二金釵調開一邊,你就可伺機下手,萬一行事不順,寧可逃走也千萬不要爲她們捉住,或現出本來面目,否則以後的事就不好做了!”

蒲天河點頭道:“多謝姑娘費心,明天子時,我們在精武英殿再見了!”

說完抱了一下拳,轉身倏起倏落而去。不多時已消失於夜幕深垂之中。

返回客棧之後,蒲天河對於今日之行,作了一個徹底的回顧,認爲頗有收穫。對於上官琴這個人,卻也有了新的認識,她明大義,有勇氣,實在是一個智勇雙全不可多得的少女!

只是這姑娘如此全心地幫助自己,未嘗沒有一些感情的因素在裡面……

想到了這裡,蒲天河也只有苦笑的份了。自己當初曾抱定了“任憑弱水三千,只取一杯而飲”的宗旨,可是如今,卻連這“一杯而飲”的意念也不敢存想。

他不禁又聯想到,方纔在碧寒宮船上,那位示警的少女,聽其語氣,極似婁小蘭,果真是她的話,可見她對自己並未忘情,只怕自己又要面臨一番考驗了!

左想右想,心中着實不是味兒。

他心中不由暗自忖思着,趕快把眼前任務完成,自己往中原一走,拋卻了這段惱人的情思,自己一世不娶,度此一生也就算了。

想了一陣,又找出了上官琴方纔所贈給自己的人皮面具,試着往臉上一戴,對鏡看了看,不由頓時呆住了。原來鏡中現出一個麻面少年,扁鼻掀脣,一雙大耳,簡直是不忍卒視!

看着鏡中自己這份醜相,蒲天河真由不住想笑,想了想,戴上這面具之後,倒是不會有人再能認出自己了,就連那暗中的神秘少女,只怕也是認自己不出了。

這樣一想,內心反倒是暗暗高興,想到了明日繁重的任務,他就早早地熄燈就寢,把那件人皮面具放於枕下,沉沉睡去!

※※※

第二夜子時左右。

蒲天河已來到了寒碧宮外,他由身上取出了入皮面具,在暗中戴上,然後取出隨身小銅鏡照了照,這一照,使得他大吃了一驚!

記得昨夜自己返回客棧對鏡照時,那面具分明是一個麻面少年,怎麼此刻卻變成一個黑麪小眼的老頭兒,而且下巴上,還稀稀落落留着一絡山羊鬍子。

這一驚,蒲天河真嚇了個不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昨夜自己看花了眼?可是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小得連自己都不敢置信。

可是眼前自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雖然面具不同了,卻也只有湊合着用了,好在是隻要有機會見着了上官琴,與她說明了,也是一樣。

當然,這面具絕非是偶然遺落的,其中必有隱情。可是,這一切現在是連思索的功夫也沒有了,因爲上官琴已與自己約好了“子”時在“精武英殿”內相見的,如果再不去,可就錯過了時間,一切也都可能有了變化。

他真後悔,怎麼這一個變化,在白天自己會沒有發現?現在發現卻也晚了。

想罷,只得硬着頭皮向宮門行去!

“寒碧宮”外,今夜顯得確實有些門禁森嚴,除了四名黃衣大漢看守門外,另外還有兩名背系長劍的少女,蒲天河雖辨出不是十二金釵其中的人,但是由二女衣着態度上看過去,也絕非是毫無身份,素操門衛之人。

在耀眼的燈光下,尚有兩行青衣的弓箭刀手,雕翅一般地排列兩牆。

蒲天河身子方一走近,門前一名黃衣漢子大聲道:“什麼人,還不快停!想死麼?”

蒲天河嘻嘻一笑道:“在下王老空,和貴主人有約來此一晤,請行個方便,叫我進去吧!”

那漢子怒聲道:“什麼王老空!可有通行信物?”

蒲天河一笑道:“這個……嘻嘻,有的!”

說完,自袖內摸出了那串令珠,黃衣漢子一見,面色微驚,趕忙後退,向着一旁二女道:“請二位仙姑定奪,看一看是否果真是夫人的令珠!”

二女一齊走了上來,先在蒲天河臉上看了一眼,其中之一,探手自蒲天河手中,把珠子接了過來,細看了看,面上現出驚奇之色。

隨見她玉手一搓,只聽得一陣脆響,那串珠子頓時變成了二十四粒單珠,每一枚都顯出一片碧光色來。

二女對看了一眼,其中之一點了點頭道:“不錯,這正是夫人手製的碧雲珠!”

說罷信手拈了一粒,點頭道:“請客自行。弟子不送!”

她說罷,後退一步,向着蒲天河揖了個萬福。

蒲天河心正不解,那另一少女玉手又是一搓,珠珠相銜,遂即成了完好的一串,只是其中少了一粒,而成二十三粒的一串。

那少女雙手恭敬送上,道:“請前輩收回應用,收回的一粒,弟子暫時保管,容二十四粒交全之後,再呈交夫人!”

蒲天河這才明白,原來有這篇道理,原來每進一門,必收一粒,二十四粒可自由進出二十四道宮門,並非是永久有效,這辦法倒也精絕。

想罷,含笑接過令珠道:“姑娘辛苦了!”

抱了抱拳,隨即揚長而入。

中途又過了兩道岔口,和先前一樣,每一關索珠一粒,等到了“精武英殿”前,已用去了三粒令珠。

蒲天河來到了精武英殿前,果然這殿前較諸其他地方更顯得門禁森嚴,在一羣少女之中,蒲天河並沒有看見上官琴在內,心中不禁有些疑竇,考慮着自己是否現在就進去。

誰知,就在這時,忽然眼前人影一閃,一人快步由身後搶先自己,向着精武英殿前行來。

蒲天河心中一動,奇怪地向這人看了一眼,誰知這一眼,把他嚇了一大跳。

原來這個人,一身白綢長衫,那副尊容正是昨夜自己失落的面具——“麻面少年”!

這一驚,使得蒲天河打了一個寒顫。

他趕上一步,正想喚住他問個明白,可是那麻面少年卻已大步走到了“精武英殿”

前,低聲道:“是春夫人請我來參觀的。”

蒲天河見他居然膽敢硬衝直闖,不由大感驚異,忙把身子向一方大石後一閃,要看看他怎麼進去。

這時精武英殿前,已起了一片譟動。一名少女上前道:“既是夫人請你來參觀,可有信物?”

麻面少年搖搖頭道:“沒有!”

那少女冷冷一笑道:“對不起,奉夫人之命,如無本門信物,一概不準進入!”。

麻面少年冷冷地道:“既如此,我走了就是,莫非你們這裡沒有一個管事的人麼?”

衆人中,一人道:“醜星。寅星姊姊都在這裡,請她們出來解決一下吧!”

方言到此,路側行來一名提紅燈少女,蒲天河吃了一驚,來女正是上官琴,她果然有信,正“子”時來到此。

上官琴遠遠行來,喝道:“門前什麼事如此吵鬧?”

一名少女跑上前來行禮道:“上官廂主,你來得正好,這人說是奉夫人之命來此參觀,可是又沒有……”

麻面少年霍地回身笑道:“咦!那不是上官姑娘麼?”

上官琴只當是蒲天河,立時含笑道,“原來是李堡主。失敬了!”

說罷,趕上行了一禮,門前衆女俱都怔住了。

上官琴行禮站起,面色一寒道:“你們也太放肆了,來客乃是西天嶺,上元堡主李玉星,乃是夫人至交,你們焉敢怠慢?看我回稟夫人,小心你們皮肉受苦!”

衆弟子嚇了個魂飛魄散,一齊跪下來,紛向上官琴求饒起來。上官琴冷冷一笑道:

“還不站起來,此事我不提也就是了!”

說罷又向着那麻面少年福了一下道:“堡主請同弟子入內參觀吧!”

麻面少年點了點頭,就同着上官琴直向殿內行去。衆門差女弟子見狀自是無話可說,因爲上官琴身爲碧寒宮東西南北四廂主之一,負責全宮安全,就是“十二金釵”,也要聽她指揮,門前幾個二流弟子,焉敢多管!

這段經過,蒲天河看得如墜五里霧中,容得她二人入內之後,才現身而出,匆匆向着殿前趕來。

門前衆弟子見狀,又免不了一番驚異,想不到今日訪客如此之多!可是這一位是有夫人令珠的,自然沒有什麼好刁難的。

蒲天河因而輕易地進了殿內,進來之後,才發覺出殿內奸大的地勢,金頂玉柱,雕樑畫壁,五彩奇異的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精武英殿”乃是職事百宮長幼弟子,操練武功家數的一處地方,殿內各室館廊臺,俱陳列着各門各路,不同家數的兵刃暗器。

蒲天河在裡面轉了幾轉,找不到進入“水牢”的門路,不禁急得頻頻皺眉。

原來凡是來到精武英殿的,都是進修武功之人,絕沒有逍遙遊蕩之輩,蒲天河這種懶散無所事事的樣子,是很顯眼的。

果然一散門開處,現出一名長衣黃身少女,秀眉一剔道:“喂!你這人是幹什麼的?”

蒲天河一見對方,立時心中微動,他已認出了來人是十二金釵之一,只是不知她的名字。

這時見問,蒲天河嘻嘻一笑道:“在下是外面調來宮裡服務的新人,仙姑多多指教!”

這少女乃是十二金釵中的“午星”(又稱“午妹”),在十二女中排行第八,姓杜名詩娘,爲人很精明,武功也很不錯。

她打量了蒲天河一陣,冷笑道:“你叫什麼名字?在哪一殿工作?”

蒲天河顫顫地道:“在下王老空,現在本宮……‘西廂’服務。”

杜詩娘點了點頭道:“噢,這麼說,你是在上官廂主手下工作了?”

蒲天河笑道:“正是,在下正是來找上官廂主的。”

杜詩娘指了指道:“我方纔好像看見上官廂主同着一人,向那邊去了。”

蒲天河忙道:“謝謝仙姑,我這就找她去!”

說罷,匆匆向着杜詩娘手指處走去。這是一道挺長的甬道,兩壁懸掛列道燈籠,耀目燈光,把這條廊道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蒲天河疾步前行,只覺得這條廊道愈行愈低,漸有向地底發展的趨勢。

忽然。他明白了,這正是奔往地下水牢的一條道路,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由於上官琴的沓無蹤影,使得他對於將行的事頗覺棘手。

前行了一刻,忽見一扇鐵柵,橫隔道中,有一名黃衣少女。同一雙彪形大漢守在鐵門邊。

蒲天河一見那少女,立時認出了乃十二金釵之中的一人,也就是那夜爲楊採蘋上藥,被呼爲“九妹”的那一位!

這位姑娘遠遠看見蒲天河來到,高聲道:“來人還不止步?這地方豈是你隨便來得的!”

蒲天河這時也只有硬拼一陣了,當時上前一步嘻嘻笑道:“老夫乃夫人請來審問水牢中人犯的,姑娘麻煩你帶我進去如何?”

被稱九妹的乃是十二金釵中的“申星”項蓓蓓,聞言後冷冷地道:“可有信物?”

蒲天河立時遞上令珠道:“這是夫人的令珠!”

“申星”項蓓蓓接過來看了看,點頭道:“請隨我來!”

說罷推開鐵柵門,讓蒲天河進來,微笑道:“還沒有請教前輩大名,可肯見告?”

蒲天河信口胡謅道:“武學平來自青海!”

項蓓蓓一聽來自青海,便不多疑,因爲春如水這一次自青海歸後,帶了極多能人異士,其間絕大多數,都是自己等所不認識的。

二人來到一片玉壁前,蒲天河訝然道:“走錯了,姑娘,前面沒有路了!”

項蓓蓓一笑道:“武前輩,你莫非不知道這裡面的機關?我師父沒有告訴你?”

蒲天河心中一怔,立時哈哈一笑道:“夫人雖對我講過,可是老夫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如何能記下許多,如非姑娘帶我進來,今夜真好看了!”

項蓓蓓含笑道:“這也沒有什麼。”

說時一雙玉手向着石壁兩角微微一按,耳聞得一片絲絲聲,當前石壁,竟然分出了一道寬僅數尺的石縫。

至此燈光轉暗,由石縫傳出一片淙淙的流水之聲,十分清晰。

項蓓蓓退身道:“前輩請!”

蒲天河惟恐有詐,忙欠身道:“姑娘先請,老夫不識路徑啊!”

項蓓蓓遂邁動蓮步,行了進去。蒲天河隨後跟進,身方入內,只覺得眼前又是一番景色。

原來二人進入之處,已非是平坦的廊道,卻是一片水池,只是在池內設有百十個石鼓,露出水面不及一尺,行人慾過,必需足踏石鼓。

蒲天河方一踏上石鼓,只覺得足下一響,心正吃驚,卻見背後石壁,又絲絲有聲地合攏了起來。

這時項蓓蓓已前行了七八丈以外,回身笑道:“武前輩,你看師父設計的‘水蓮石陣’可夠厲害?”

蒲天河這才知道原來水內石鼓,也都有特殊的用途。他武功高深,閱歷又豐,既知爲陣,略一打量,已窺出堂奧,當下一笑道:“如老夫所見不差,這水蓮石陣,必是令師比照‘越女佈陣經’所設立的!”

說罷身形一縱,落向中央石鼓,道:“此乃全陣中樞,牽一髮而動全局!”

於是前後左右指言道:“這是生門,這是轉生,這是無敵,這是死位。哈哈,妙極了!”

項蓓蓓本以爲他是一個土老頭,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家數,此時聞言,不禁面現欽佩之色,道:“武前輩果然見多識廣,令人佩服!”

蒲天河哈哈笑道:“姑娘誇獎了,那水牢距此,尚有許多路麼?”

項蓓蓓搖頭道:“這就到了!”

言方到此,忽聽得轟然一聲大響,一堵石壁,似爲重物砸開,整個倒落水中,水花四濺中,如飛地跑出兩名少女,大聲道:“不好了,那尼姑師徒跑了!”

言未了,一個灰衣清癯的老尼姑,已自其身後飛撲而上,哈哈笑道:“小丫頭,你叫什麼叫!”

言時身形一飄,已到了身後,駢二指向前一點,已把那名女弟子點落水中。

自其身邊,這時又飛快地撲出一名少女,身子向下一落,也用重手法,把另一名女弟子打倒在地。

項蓓蓓見狀大驚,一聲叱道:“反了!”

就見她玉手一揚,已打出了一雙金錢鏢,分向老尼師徒面門之上打去,那尼姑師徒,正是被困在水牢內的多指師太與楊採蘋!

多指師太見項蓓蓓打出暗器,一聲狂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老尼我今日是大開殺戒了!”

說罷袍袖一展,已自其袖內飛出了一對“沙門七寶珠”,迎着當空一對金錢,“叮噹”兩聲,已把來犯的金錢打落水中。

項蓓蓓一矮身掣出了長劍,可是不容她欺前,那多指師太已如同厲鷹也似地撲了上來,一雙瘦爪直向着項蓓蓓肩上抓來。

這尼姑的身勢,逼得項蓓蓓一連後退了兩座石鼓,纔拿樁站穩。

是時自那破爛的石壁內,一連撲出了五六個漢子,各自叫嘯着,分向老尼師徒二人撲去。

項蓓蓓急中見狀,忙叫道:“一羣笨貨,還不快敲‘碧石鍾’等什麼?”

來人中一名矮小的漢子,聞言身形倏起倏落,直向一旁疾飛縱去,卻爲蒲天河側面迎上,雙掌一分,正擊在了來人面上,一跤仰倒水中,頓時昏死了過去!

項蓓蓓正在拼死與多指師太對敵,見狀忽然變色道:“咦……你怎麼打起自己人來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弄錯了,我可不是什麼自己人!”

說話之間,多指師太早已欺身而上,她一隻多生了一根指頭的右手,在這時,施展出極重的手法“大手印”,一掌直向項蓓蓓背心上打去!

項蓓蓓哪裡吃得消她這種重手法,身子一蹌,眼看就要斃命在老尼掌下。

蒲天河一聲叱道:“大師不可!”

說罷足下一竄,已來到了多指師太身邊,右手向外一分,用“鐵臂功”,硬生生地把多指師太手掌架開在一邊。

多指師太口中“晤”了一聲,險些栽倒一邊。

這老尼姑吃了一驚,站定之後,一聲叱道:“施主你是什麼人?”

蒲天河在右手橫架老尼的同時,左手已駢指如椎,不偏不倚地已點在了項蓓蓓的左肩井穴上,項蓓蓓身子一歪,“撲通”一聲,栽倒池內。

這時楊採蘋已把追來的凡個人料理乾淨,一眼看見項蓓蓓栽倒水內,驚呼了一聲,飛撲過去,把項蓓蓓由水中救了起來。

這麼做,她是爲了報答當初這姑娘爲自己上藥的一點恩情。蒲天河一笑道:“姑娘放心,我下手時,已先留了情面,至多不過一個時辰,她就會醒過來的。”

多指師太怔怔地望着他道:“你……是誰?爲何救我師徒?”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大師不必多心,在下也不是外人,只是此時強敵環峙,不便出示本來面目!”

多指師太感激地合十道:“貧尼致謝了,方纔勇救貧尼師徒而出的那個少年和另一少女,施主可知是誰麼?”

蒲天河心中一動,遂道:“那少年可是一麻麪人?”

多指師太點頭道:“正是,施主可知道他是誰麼?”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實在說我也不知道,對方既無惡意,日後不難知道,大師不必多問!”

一旁的楊採蘋,在蒲天河說話時,一直凝目望着蒲天河,面上表情頗爲激動,這時忽然上前道:“你是蒲天河……蒲大哥……是吧?”

蒲天河呆了一下,楊採蘋立時向多指師太道:“師父,他是蒲大哥!”

多指師太也怔了一下道:“噢!蒲少俠……你怎麼變成這……”

蒲天河想不到楊採蘋竟然連自己的聲音也聽得出來,一時倒也不好遮飾,只得窘笑道:“在下正是蒲天河,大師與姑娘速速出去吧,四海珠我如到手,定必雙手奉上!”

多指師太這纔看出,對方原來是面上覆有一張人皮面具,不由又驚又喜,雙手合十道:“蒲少俠,你對愚師徒真是太恩重了!”

方言到此,忽見一面綠玉門“吱”的一聲打了開來,現出了一個長身極美少女。

蒲天河一眼已認出了來人正是上官琴,正要招呼,卻見上官琴形色慌張地道:“你二人還不快走……哎!真急人!”

多指師太苦笑道:“不瞞姑娘,該如何走法呢?”

上官琴匆匆按向一塊凸出的石花,左面立時現出了一道幽徑,她回頭看了一眼,焦急地道:“快快,從這裡走,出去就是東廂外牆,速速去吧!”

多指師太合十一拜道:“姑娘請賜芳名,貧尼師徒銘感五內,還有那位少年白衣朋友的大名,也請姑娘賜告一下。”

上官琴匆匆道:“我名上官琴,那麻面少年乃是化裝的,他是蒲天河,是他要我救你們的!”

多指師太怔了一下,回身望向石後的蒲天河道:“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上官琴這才發現石後有人,面上色變道:“你是什麼人?”

蒲天河單手一啓,把面具拉下道,“姑娘,這其中有蹊蹺!”

上官琴“啊”了一聲道:“你……蒲……咦!方纔那麻面少年不是你呀?他……他又是誰?”

蒲夭河冷冷一笑道:“這人偷換了我的面具,來此救人,既如此又何必偷偷摸摸,真令人不解了!”

上官琴呆若木雞,忽然跺腳道:“管他呢,大師師徒快快走吧!”

說罷推了楊採蘋一下,多指師太匆匆逃入甬道,隨後是蒲天河及上官琴也跟蹤逃出。

四人在這道幽徑之內疾速前進,中途雖有幾道機關,均賴上官琴識得破法,不久遂出了室外!

只見外間是一片佈置得極爲引人的花園,翠草如茵,花枝扶疏。

上官琴看了一下四處,長吁了一口氣,道:“我的天,總算得救了!”

說罷手指一片松林,道:“大師,你們穿出這片林子,有一道小溪,溪內有我事先備好的一條小船,你二人乘船走吧!”

多指師太感愧地道:“蒲少俠與這位姑娘真是……”

上官琴急道:“大師不必客氣了,馬上就會有人追來……”

多指師太只得點頭,又望着蒲天河道:“至於四海珠……”

蒲天河道:“大師放心,寶珠到手,在下親送華山碧竹庵,絕不失言!”

多指師太嘆了一聲,道:“好吧,貧已師徒告辭了。反正……以後再說吧!”

說罷匆匆去了。楊採蘋臨行之際,依依不捨地看了蒲天河一眼道,“蒲大哥……你一定要來啊!”

說時目光又向着上官琴看了一眼,也匆匆轉身去了。蒲天河送走了二人才轉身回來向上官琴道:“這事真怪,我的面具被人家換了!”

上宮琴道:“先不要談這件事,大哥……你有暗器沒有?”

一面說,她一面把身上衣服撕破了許多,蒲天河怔了一下,由身上摸出了一口“柳葉飛刀”。

上官琴接過來,哼了一聲道:“只有如此,才能瞞了師父。大哥,你快離開,不要忘記明天依計而行!”

說罷,右手往自己肩頭一推,痛吟了一聲,那口柳葉飛刀,已扎入肩頭寸許,一時鮮血狂噴而出,整個上身頓時爲鮮血染透了。

蒲天河大驚道:“你這是何苦?”

上官琴玉齒緊咬道:“這是苦肉計。大哥,你快走吧,否則,你也走不脫了。快走!

快走!”

說時,遠處起了一陣嘯亂聲,似有人喊叫着向這邊跑來,蒲天河也知道她是不得不如此,當時只得先行離開,嘆了一聲,匆匆向林內逸去!

上官琴咬着銀牙,假裝成全身無力地倒在地上,卻聽得旁邊一女子聲音冷笑道:

“真偉大,爲情郎挨刀,可憐!”

上官琴又驚又怒,忙尋聲望去,卻見一人身法絕快,一閃入林。

這時候,上官琴真連爬起來追的力量也沒有了,當時狠了狠心,又駢左手二指,再在“氣海穴”上用力點了一指,頓時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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