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姐不問,我也想說給你聽。”雲憐繼續道。
她知道白櫻一定想知道這一切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策劃的,想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捲入了這樣一場陰謀當中。
雲憐可以告訴她,自始至終都只是她一個人在做幕後操手而已。
在度過那無水無食的兩個月後雲憐便開始策劃今時今日的一切。
在人前是一副天真無害的模樣,在人後卻是機關算盡百般想着要摧毀蓬萊,要將她曾經喊過的美人阿孃,曾經喚過無數次的師傅掌門送入萬劫不復之地。
當卿臨與其餘幾名弟子想着要將白櫻騙出蓬萊島,要讓白櫻體會一番破壞門規的感覺時,雲憐便開始實行她所有的計劃。
那時候的雲憐想,只要將白櫻騙出蓬萊島,只要不再讓她回來,那她便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報復蓬萊了。
所以她故意裝作偷聽卿臨說話被發現的樣子,又故意裝出一番被利用的樣子讓自己順理成章去做誘導白櫻的那個人,讓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中發展下去。
可是,當自己越接近自己想要達成的事情時,雲憐心中的空虛感和不確定感就越強,或許在她內心深處是在期待着有個人能夠拉她一把,能夠告訴她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所以她跑去了秦桑邊界找白櫻,問她回不回蓬萊。
那時候的白櫻就是雲憐心中唯一的希望和寄託。其實雲憐也在想着白櫻的回答會是什麼。更甚至她還在心中期待着白櫻會不會改變了想法想要再回蓬萊。
而若是當時白櫻說她還想要回蓬萊,或許雲憐就不會也沒有勇氣一直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吧……
從很小的時候便開始想着現在真正發生的一切,可當這一切真正實現了之後,雲憐卻沒有絲毫的滿足感。
看着雲憐那無助又迷茫的眼神,白櫻很自責:“雲憐,是我反應太遲鈍,纔會讓你錯到今時今日……”
是啊,在誰看來都是雲憐錯了,在白櫻看來也確實是這個樣子的。可白櫻卻怪不起雲憐來,她只怪自己對這個小師妹關心照顧的太少,沒有了解發現原來在雲憐心中竟然是這麼苦……
雲憐卻笑了,“大師姐你還不知道吧,其實最對不起你的人,是我。”
雲憐說,其實她一早就猜到了白櫻重回蓬萊的原因,一定是爲了那個叫做蘇應寒的人,也一定是衝着水鏡中的仙藥而來,所以是她將白櫻去到水鏡的消息泄露給了卿臨,纔會有卿臨發現白櫻,纔會有在這之後的種種事情。
“我總在心裡跟自己說,白櫻師姐是這世上最關心我,對我最好的人,可我還是利用了師姐你,還是將你捲入了所有你本不該被捲入的事情中……還有那四個月的苦難,都是我的錯……”
雲憐說,當初在客棧一別,卿臨之所以能那麼快帶人去找到白櫻,也全都是她泄露的消息。
四個月的苦難,雲憐心中亦是自責不已。可終究還是任由事情這麼發展下去。一直到現在,到現在卿臨因爲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真相,知道了原來她一直都是在被那個叫做雲憐的小丫頭片子玩弄在手掌之中,加之蓬萊因她而變得四分五裂,所以卿臨纔會瘋了,所以蓬萊纔會徹底分崩離析。
所以,雲憐已經親手摧毀了那個由她的美人阿孃,由她的師傅,由她的掌門,由她的親生孃親一手創立起來的蓬萊修仙大家。
原以爲在完成這一切一切的事情後,她心中的屈辱和憤怒便會一起消失。可情況卻並不是這樣。
現在在白櫻面前坦白,對雲憐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幾乎是顫抖着聲音,白櫻問:“掌門……也是你殺的?”
不敢相信這些事情都是雲憐做的,不敢相信如今這一切一切的真相都是從雲憐這個罪人口中親口說出來的。
究竟是誰殺了掌門,她又究竟該向誰報仇,這是她很想知道的事情。
可是,在問出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她卻是有些後悔了。
“是我,親手殺的。”面不改色,雲憐像是在說一件不關她的事一樣淡漠,儘管她殺的那個人是她的親生阿孃啊!
雲憐說,在白櫻盜取仙藥成功的那一晚,她潛入了掌門閉關參悟的地方。
那時候的掌門正是走火入魔的時候,雲憐問她,後不後悔曾經將她拋棄,後不後悔一直以來都對她這麼狠心……
雲憐問了掌門很多很多曾經的事情,可掌門人說她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而唯一後悔的,只有兩件事。
一是當初在俗世間撿回了她,將她帶回了蓬萊島。二是在她患重病的那次,救活了她。
那時候雲憐就笑了,笑自己這麼愚蠢這麼笨,笑自己到了現在還抱着這麼不可能的希望。也就是在那一刻,雲憐徹底被自己心中的恨意所吞噬,什麼都不管,最終是她親手在掌門人的心口處刺下了那致命的一刀。
只是不想,卿臨亦是在那時候來看望掌門人。
雲憐躲起來卻見卿臨將這一切都栽贓嫁禍到了白櫻身上。卿臨將傷口處理成白櫻的慣用劍勢,將一切罪責都順理成章扣到了白櫻頭上。
而那時候的雲憐卻沒有阻止。
任由事態發展,只因雲憐早就下定決心要將白櫻帶出去,也要將蓬萊毀滅。
可是她卻沒有料到居然會有那麼多的修仙世家在蓬萊沒落之後依舊願意爲蓬萊討回公道,依舊在緝殺着白櫻。
所以雲憐覺得自己對不起白櫻,在這所有的事情當中,最令她後悔的便是將白櫻一併牽扯了進來。
而對於其他,雲憐絲毫不後悔。
“師姐,你要殺了我爲掌門報仇嗎?”如果是白櫻要殺她,她還能說什麼?
白櫻是對她最好的人,白櫻亦是她有所虧欠的人……今日在她面前坦白一切,雲憐就沒有做抵抗的打算。
或許雲憐也是想變相得到一個解脫的方式。
這一切都與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在雲憐的想象中,只要她將自己心中的恨意全部發泄出來,只要她將所有對她不好的人全部都收拾乾淨,只要蓬萊這個地方消失,她的一切就會好起來,她就會什麼都不再去想,什麼都不再去恨。
可是,她錯了。
想哭,可卻流不出淚。
而最終白櫻什麼都沒有再說,亦是什麼都沒有再做。彷彿是到了絕望的頂點,彷彿已經沒有多餘的氣力去說或者是做什麼了。
雲憐離開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白櫻她亦是離開了這裡。
在世外之境中將身體稍稍養好一些之後,白櫻便走了,連一封書信都沒有留給雲憐,雲憐亦是再也沒有去過世外之境。
修仙世家還是在緝殺白櫻,她根本就沒有藏身的餘地。
一直逃一直躲,即便腹中還懷着孩子她卻一刻都鬆懈不得。
若是留在世外之境便不用感受這麼多的不安與恐懼,可是白櫻知道的,自己沒有辦法在那裡繼續待下去。
半年過去,白櫻生下一名男嬰。
隱姓埋名還是免不了每天都過着東躲西藏的生活。其實連白櫻自己都很厭倦這樣的日子,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還能再這樣繼續堅持多久。
只是每每將視線投去懷中男嬰的那一瞬間,她的眼眸中總是能夠重新發出光彩,彷彿那就是她一直堅持下去的理由。
好幾次她去到秦桑邊界,但都又折了回來。
很久都沒有聽見蘇家的消息了,也很久都沒有偷偷跑到蘇應寒身邊去看看他究竟怎麼樣了。
白櫻很想這麼做,卻又萬般不願意將自己的苦難一併帶去給那個她最愛的男人。
於是一次又一次,她從秦桑邊界轉身離開。
這樣東奔西走的日子再持續了兩年,先前那個男嬰亦是成長爲了小男孩,白櫻亦是爲他取了名字。
叫做蘇尋。
白櫻說,她一直都在尋找那個她最愛的人,而最終她也一定會找到那個人,一定會再次去到那個人身邊。 шωш ◆ttκan ◆¢〇
就是抱着這樣的信念,白櫻與蘇尋遠遠的離開了秦桑。
緝殺白櫻的勢頭正盛,彷彿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再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任何人面前。
白櫻帶着蘇尋去了百里邊界。醉翁山。
可纔剛剛在醉翁山中安定不到一月,秦桑蘇氏廣招名醫的消息便在整個天下傳開。
冒險出山,白櫻得知蘇應寒命不久矣,蘇老夫人終於着急了,要尋遍天下人來救她孫兒,救回蘇家家主一條命!
天下間的名醫在那段時間全被請到了蘇家,卻又一個個搖頭而出。
白櫻喬裝,守在秦桑邊界看着一個又一個名醫垂首而出。
每個人都在勸蘇老夫人放棄吧,都在說着他已經到了行將就木的時候,都說已經無力迴天……
聽着這些刺耳的話語白櫻憋出一口血來。
救不活了?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心頭血分明有用,蓬萊的秘術也有用,她更是將蓬萊的仙藥交到了蘇幕手中,爲什麼蘇應寒還會變成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