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卿姐弟坐在客再來飯莊裡喝茶聊天,凌宇軒說有事情要出去一趟,請他們多坐坐,然後帶着兩名帶刀侍衛和兩名屬下出去了,留下兩名女衛和兩個屬下保護肖文卿。
小半個時辰後,凌宇軒特地帶在身邊的管事丁伯帶着一名侍衛歸來,拱手道,“肖姑娘,我們的行李全都搬上馬車了。”他帶着幾個帶刀侍衛看着碼頭工人將他們的行李從客船上一件件搬上岸,放到載物馬車上。
肖文卿頷首,柔聲道:“丁伯你辛苦了,請坐下喝口茶。你家公子出去有事,很快就會回來。”
“老奴謝過肖姑娘。”丁伯快步走到飯莊角落裡坐下喝茶,和大家一起等四公子回來。
“姐姐,凌公子去哪兒了,他不是要送你回家嗎?”肖文聰問道。姐姐的行李都裝上馬車了,她還是早些回家和母親相聚纔好。
肖文卿微笑道:“凌公子有事要去拜訪一下西陵縣知縣,過一會兒他就會回來。”說着,她微微低下了頭,那白皙如玉的臉上暈開了兩朵桃花紅。凌宇軒告訴過她,他父親寫給一份信給西陵縣知縣。信中,他父親拜託知縣替他說媒下聘,完成納禮、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之禮。
肖文卿知道,京城距離西陵實在太遠了,如果媒人奔波兩地幫助兩家一一完成三媒六聘,順利地話也要一年多時間。
姐姐說着說着爲什麼突然臉紅了?那人果然是要做他們姐夫的。
心細的肖文聰敏銳地察覺到了,和看過來的肖文樺一對眼,同時很有默契地點了一下頭。既然凌公子身邊的隨從都正大光明地佩戴刀劍,說明凌公子不是父親當大官就是他本人是做官的。他一身份尊貴的人千里迢迢送無血緣的少女返鄉尋親,而他對他們又頗爲熱情,和姐姐說話態度也很親暱,說他倆之間沒有私情他們就白長着一雙眼睛了。只是,凌公子這個時候找知縣做什麼?給他們剛剛回到家鄉的姐姐落籍?這事情肖家人自己過來做更合情合理。
肖文聰和肖文樺心中思忖着,就是沒有想到,人家親自送他們姐姐返鄉尋親,就是要過來求婚下聘的。
下午時分,凌宇軒帶着兩個帶刀侍衛回來了,肖家姐弟和僕人侍衛以及他的屬下紛紛起身迎接。
凌宇軒坐下後詢問說話行事都很穩重的肖文樺,“文樺兄弟,你們是如何來鎮上的?肖家村距離長河鎮上遠不遠?”
肖文樺答道:“我和小弟是坐自家馬車進鎮子的。碼頭太擠,我家馬車就停在碼頭遠處的一處空地上。肖家村距離長河鎮大約二十里地,坐馬車小半天便能返回肖家村。”小弟經常到碼頭來等待姐姐,他和二弟文楓都不放心只有僕人陪着小弟,所會輪着陪小弟過來。母親不希望兒子們因爲整日坐在書房讀書,變得手無縛雞之力,經常鼓勵他們出門走動。
“唔,如果你們兄弟沒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如領着我們去肖家村。”凌宇軒道,“希望我們天黑之前能趕到肖家村。”
“好,我們現在就走。”已經等得不耐煩的肖文聰立刻說道,站起身來。
肖文卿也很焦急,聞言便隨着肖文聰一起起身。肖文樺想了想,道:“凌公子,你們行李多車身重,不如你和姐姐坐我家的馬車,先行一步回家。”
凌宇軒笑道:“不用擔心,丁伯將部分行李暫放在縣衙門了,我還向知縣老爺調了十幾匹馬。”他的侍衛下屬豈能像婦孺一樣坐馬車?不過京城遙遠,來西陵的途中京城要棄陸登船,他們不可能把自己的馬帶過來,只能徵用沿途官府驛館的馬匹。
向知縣老爺調用十幾匹馬?果然權力很大。
肖家兄弟很有默契弟望望對方。
一衆人起身,肖文樺帶着一名長隨去自家停在碼頭外的馬車,肖文聰捨不得姐姐,便跟着姐姐肖文卿一起去碼頭。碼頭那邊,凌宇軒僱傭的馬車已經整裝待發了,還有兩載人馬車。肖文卿拉着肖文聰,帶着丫鬟水晶瑪瑙去第二輛載人馬車,凌宇軒便和他的管事丁伯和伺候他的小廝上了第一輛馬車。六名佩刀侍衛和四名凌宇軒的龍鱗衛屬下,還有兩名幾乎不開口說話的女侍衛便騎着馬保護在馬車周圍。
“駕,駕……”車隊駛出碼頭,和肖家的馬車匯合後朝長河鎮東邊的肖家村駛去。
馬車上,肖文聰坐在肖文卿的身邊,仰臉道:“姐姐,娘非常想念你,我小時候經常看她偷偷落淚,自從知道你的下落,她天天都念叨你。”
肖文卿伸手攬住肖文聰的肩膀將他摟進自己懷中,柔聲道:“聰聰,我也日夜思念你和母親。我一直都相信,我總有一天會回家的。”多謝那個預知夢,讓她得以逃脫死亡返回家鄉。
“姐姐,娘說你做過丫鬟,吃了很多苦,等你回家一定要好好照顧你。”肖文聰抓住肖文卿的衣袖,一臉期盼道,“姐姐這次回來不要很快就走好不好?娘捨不得你再離開。”雖然他已經猜到姐姐和那凌公子有了情緣,但是還是希望姐姐能在家裡多呆一段時間,讓娘和他好好照顧她。
“嗯,我會留在家裡很長一段時間的。”肖文卿撫摸着弟弟的頭安撫他。她遇到和弟弟相同年齡的紫苑和更小的紫綾,和她們相處了很久才產生感情,一遇到這個弟弟,她心中的姐弟情便如泉水般噴涌而出。這就是血緣親情呀……
“姐姐,凌公子爲什麼要親自送你返鄉尋親?”肖文聰趁機問道。
肖文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弟弟,他是我的恩人,我們,我們……情投意合,互許終身了,他這次親自送我回來了,就是要親自提親下聘。”既然弟弟非常聰明,她說這些他一定會明白。
“凌公子是我未來的姐夫?”
肖文聰微蹙眉頭,問了一句讓肖文卿很吃驚很感動的話,“姐姐,你是被迫決定嫁給他的嗎?你說實話,娘和我都會保護你,不讓你隨便嫁人。”雖然他世事瞭解得很少,但也知道女人如果被男人佔了便宜,要麼出家要麼尋死,要麼就嫁給那個欺負過她的男人。
肖文卿很感動地用勁摟住肖文聰,柔聲道:“你想得太多了。我是自願的。凌公子是正人君子,從來不欺暗室。”就算他們已經有夫妻之實,凌宇軒願意負起責任來娶她爲正妻,他也是絕大多數人眼中的誠實君子大丈夫。
唔,千里迢迢過來求親下聘,這個凌公子確實有擔當。
肖文聰覺得這個未來姐夫人品還不錯,便又問道:“姐姐,這位凌公子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他身邊能夠有帶刀帶劍的侍衛?”大慶皇朝對鐵器武具管理很嚴,他只見過縣衙捕快佩戴腰刀,殺豬的屠夫帶着殺豬刀上街都要被人注意着。
“凌公子是京城龍鱗衛指揮使司指揮同知,他擁有使用帶刀侍衛的權力。”肖文卿回答弟弟的問話。
肖文聰還小,他現在只聽說過知縣知府御史尚書丞相將軍這些大多數人知道的官職,不過從姐姐說的官名上,他也猜出未來姐夫的官職不小,便問道:“他是大官,真的願意娶姐姐爲妻?”他上學的私塾裡有幾個富家公子,他們有的還成了親,然後儘管沒有資格納妾,還是收有通房丫鬟。他大哥自從考中秀才,就有不少媒婆給大哥說親,有一次他偷聽到,有一戶富人家願意送兩個陪嫁丫鬟過來給大哥當通房。
肖文卿輕笑道:“聰聰,如果凌公子只是要納我爲妾,他不需要求婚下聘,也不會等我到現在。”凌宇軒要是隻給她妾的名分,就不會大費周章地把她送到他六姐那邊接受世家小姐的教育了。
“看來未來姐夫是個很好的人。”肖文聰很高興地說道。姐姐這個做過別人家丫鬟的人,能獲得未來姐夫的尊重要娶爲妻子,必然就如母親經常說的,你姐姐冰雪聰明絲毫不輸於你。
“不錯,凌公子是世上難得的好男人。”肖文卿見肖文聰誇讚凌宇軒,忍不住也跟着讚了一句。她非常慶幸做過一個噩夢般的預知夢,靠着那預知夢改變了自己的未來,遇到了一個關愛自己的男人。
坐在馬車裡的水晶瑪瑙一直都笑着看他們姐弟說話,看到自家四舅老爺獲得他未來小舅子的認同,十分爲他高興。
馬車咕嚕嚕地急速行駛着,肖文卿隔着馬車的窗紗看向外面,極力保持冷靜的臉上還是流露悲傷和激動,兩行淚水又無聲地流出。
寬敞的夯土道兩邊是一望無際的青色麥子,遠處是如墨水畫成起伏山巒和村莊。她不到兩歲時和母親從這條路道鎮上的碼頭,然後乘船離開家鄉,再和父親匯合,跟着他到任職的昌興縣,在那裡生活直到父親染病過世。父親過世,母親便帶着她和弟弟扶棺返鄉,然後在她已經忘了的某個地段遇到一夥流寇。家裡僱傭的鏢師和流寇打起來,場景一片混亂,她和母親弟弟就此失散。
一轉眼,十一年過去了,她返鄉回家了,十一年不見,母親可還好?是否還是自己記憶中那溫柔如水端莊大方的美麗女子?還是因思念女兒、含辛茹苦撫養兒子,努力圖謀家族復興,兩鬢出現了白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