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翊平手臂上血珠不停滴落,楚若曦被他抓住手腕,皓白的腕臂沾上了他的血跡,橫在兩人中間的兩隻手猶在暗中博弈。
“……”
楚若曦掙扎的手力道漸漸軟了下去,望着楊翊平的眼浸滿淚水,波光裡委屈的目光帶着一股子的不認輸,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絲我見猶憐之情。
楊翊平嚇到她了。他濃密的劍眉斜插入鬢,深邃的眸子裡,寒氣逼人,自從楚若曦認識他以來,都不曾見過他對她這般陰冷。
“你……你哭什麼?”他的聲音有些不淡定,楚若曦委屈的目光透着怨氣,他心中一凜,該死的,差點壞了大事。
楊翊平神色一變,鬆開了她的手,好像他纔是最冤的那個,“我說的是那些混賬東西,你怎麼對我動起手來了,還有……明明受傷的是我呢,倒好像是我傷了你一樣……”
“你走!”楚若曦伸手一推,賭氣的將頭扭向一邊,“我不要見到你這大騙子。”
“若曦!”楊翊平望着滴血的手臂,眉眼一轉,還是先上苦肉計,“啊,好痛!”
他一把握住流血的傷口,“好多血……”
果然有效,楚若曦聽到他的哀嚎,一下就轉過頭來,擔心的望着他的手,嘴脣動了動,最後咬脣不說話,只是淚眼婆娑的望着他。
“若曦,你惱我了嗎?”楊翊平拉下臉,他還沒有走到那一步,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眼前的這個女人,他要繼續哄着,“你真的不想理我了嗎?”
楚若曦淚眼下的眸子同樣閃爍,她有些後悔,現在還不是動楊翊平的時候,雖然他裝瘋賣傻讓樑子陽把蔡振丟水裡,但是不能急着同他翻臉……
“好了,你同那個男人拉拉扯扯的事我不再計較,傷了我的事,我會同父皇上稟是混亂中被人誤傷的,你也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楊翊平伸手來拉楚若曦,她作勢甩了下,卻沒有推開他,咬了咬脣,一聲不吭的掏出帕子幫他受傷的手臂包紮,淚水卻是落得更兇。
兩人寂寂無語,馬車“篤篤篤”跑在長街上,聲音格外清晰,半晌,楊翊平一聲輕嘆。
“我知道你氣我什麼,我也真的吃醋了,若曦,我真的很嫉妒那個紈絝子弟,他到底同你什麼關係,那般渾蛋的一個人,你對他卻這般在意,對他的偏袒同維護超過我所知的任何一個人,也包括我……”
最後一句,楊翊平帶着深深的失落,說完,微微仰首,望着車頂一處,神情落寞。
“殿下……會對付他嗎?”短暫的沉靜後,楚若曦輕輕問了句,她目光所至,正是楊翊平望着的那一隅。
“他……不屑我動心思去對付,不過,敢對你打心思的人,不管是窺覬,還是利用,還是謀害,我都會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楊翊平回首望着楚若曦,濃濃的王者之氣逼得楚若曦幾乎不敢同他對視,她心中大駭,不可以,不可以讓楊翊平做皇帝,他……太強了,若他登上大位,只怕再難撼動周朝本分。
“如過那個紈絝子只是你的什麼親戚,只要沒有做什麼有位天道,傷天害理的事,我會顧念你的面子,不會傷他半分的,你不要怕。”
楊翊平被楚若曦面上怪異又顯露出驚慌的神情迷惑,他以爲她是在擔心自己對蔡振不利,解釋道:“我讓樑子陽帶走他,是不想讓他落到順天府那些人的手中,你想想,他身爲朝廷命官,卻這般不知檢點,當衆同人搶賣藝女子,傳到朝堂之上,什麼後果,你想過沒有?”
原來如此,楊翊平並非無理取鬧,存心爲難自己,聽得他這樣一說,楚若曦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說什麼不準自己同別的拉拉扯扯的混賬話,怎都不能原諒。
自己何時那般不知檢點了,可知在自己心中,壓根就是當蔡振是自己至親的皇嗣血脈,情急之下就想帶他離開險境而已,哪裡有楊翊平說的那般不堪!
“他到底是你什麼人,你說與我知,來日他若犯下什麼過錯,我也好找個理由幫你偏袒。”楊翊平靠了上來,徐徐誘導:“你這般在乎的人,雖然我很嫉妒,但也不能讓你不開心是吧!”
“蔡振是我母親孃家的遠遠房親戚,只因家道中落,只剩下他這顆獨苗,但他父母當年幫過我母親,哥哥有交代,母親在世的時候有提起過,希望我們兄妹能照顧他們一家子一些。”
楊翊平一心想知道蔡振來歷,楚若曦只好胡編了一個,反正楚府母親已經過世,而蔡振家裡也只剩下他這顆獨苗,就算太子殿下懷疑,要查只怕也不好查證。
楊翊平默默點頭,沉聲道:“有恩必報,楚夫人是個高潔之人,也難爲你小小年紀,想的這般周全。”
“切,好像你年紀多大一樣。”楚若曦不屑的瞟了楊翊平一眼,很不以爲然。
楊翊平笑的有些無奈,說起年紀,自己也只比她虛長3-4歲而已,不過,太子的架子可不能丟:“胡說,本太子長你一日,也是比你大,何況還比長了好幾歲。”
緊張的氣憤終於緩和下來,兩人說說笑笑不覺車外喧譁漸漸弱了下去,沒過多久竟然是十分安靜,楚若曦猛的醒神,瞪了楊翊平一眼,打起簾子一瞧,跺腳道:“楊翊平你個騙子,怎麼直接回皇宮了,我要回楚府。”
楊翊平將她拉回來,呵呵一笑:“太子受傷,當然是先回皇宮找太醫醫治,你身爲太子妃自然要留在太子身邊伺候,怎麼可以失了婦德?”
他故意無視楚若曦眼中慢慢燃起的火苗,話鋒一轉,讓楚若曦瞬間冷靜:“你這般急着要回去,無非是放心不下那個臭小子,你放心好了,他認識楊子良,可見這小子來歷也不小,楊子良更不會怎麼爲難他,到時我很好奇,楊子良神出鬼沒。連我都是最近才知道他是父皇的第一隱衛,那個紈絝小子又是怎麼認識楊子良的,難道他們以前發生過什麼?”
“不要這樣望着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去問楊子良好了。”楚若曦心虛,轉移話題,拿起他受傷的手,心痛不已:“真的流了好多血,得馬上找太醫看看纔是,只怕皇上也不會相信什麼刺客傷了你的鬼話,我是在劫難逃了啊!”
“恩,已經回宮了,這些都是小事,父皇沒時間理會的。”他笑嘻嘻的撥弄着她額前的劉海,“想不到你同楊子良才見過一次,他就這般聽你的話,你呵斥他不準傷害那個臭小子,他當時可是一點忤逆你的意思都沒有,這可真心難得。”
“你想說什麼?”楚若曦先發制人,反正耍賴又不用斬頭,還能糊弄當朝太子。
“楊子良是什麼身份啊,這麼多年,估計除了父皇的話他奉爲聖旨,就只有我這個藉着父皇之光的新太子勉強讓驅使他做事了,想不到對你的叱喝他沒有翻臉,還乖乖聽你的話,這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太子殿下爲何不想是我楚若曦藉着你的光,那個楊子良才勉強給我幾分薄面呢?”
“殿下,到了!”
車外的人一身長吁,馬車停下,立刻有太監前來迎接,楚若曦緊張的心也得以微微放鬆,終於不用對着眼前這個笑面虎做戲了,當真的辛苦。
今日的事,真是個意外,蔡振的出現,讓楊翊平察覺到了諸多蛛絲馬跡,譬如自己同樑子陽之間可能不是面上那麼簡單,樑子陽爲何會認識蔡振,自己又爲何這般緊張蔡振……
宮外的事早早傳到了皇宮,楊翊平回到正德殿,屁股還沒坐熱,永樂帝宣召的旨意就已來到,匆匆收拾一番,他又馬不停蹄趕往乾元殿面見永樂帝去了。
楚若曦放心不下宮外的蔡振,藉此機會開溜,楊翊平要藏拙,雖然懷疑樑子陽,但今天的事自然不好明的去問樑子陽,而樑子陽又是什麼人!他應該自由辦法應付楊翊平。
不過,如果在樑子陽回宮之前,自己同他串供好,那是最佳上策了。
“小姐,有人呢?”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身一晃,驚動了凝眉沉思的楚若曦,董復提醒的聲音傳來,她打起車簾一看,有些面熟的一小太監,手中拿着一封信函,遞了上來,“請太子妃過目。”
楚若曦猶豫了片刻,才讓董復遞上來,見到她拿到信函,小太監竟然打了個千,一溜煙的跑了。
空白的信封上,空空如也,楚若曦想了想,能在這皇宮內院攔車駕,私下傳遞信函之人,不是皇親就是後宮主子,遂不再多想,抽出來一看,竟然是睿郡王相邀的書信,隻字片言,只是一首故弄玄虛的五言絕句,但楚若曦一下就猜到了是睿郡王。
他想見自己,那麼就去見見吧,明日這個丟了江山的落魄王爺就要離開京城,如果遵照皇命只怕這一輩子都沒有什麼機會回來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