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飛車趕到forever,邱磊沒敢耽擱一秒鐘,甚至連車都來不及鎖,就一頭衝進酒吧,直奔剛剛的包間而來。
沒有誰比他更瞭解司徒月,瞭解很多年前,在她身上發生的一切。按照邱磊自己的思路,那時候的自己,絕對活該拉出去,腿打斷。所以他不能讓她再經受同樣的絕望,否則,就該死上一萬次,就算要到下面去找閻王報道,也要把自己搞毀容了再去。
不然,沒臉去見託孤給自己的師傅。
一陣風般的推開門,一見司徒月蜷縮在地上,心彷彿紮了碎玻璃,就要滴出血來。想也不想,朝着愣在一邊的唐思南迎面就是一拳!
“你他媽的對她做了什麼?你知不知道她以前……”
邱磊的話說了一半,另一半隨着他的拳頭整個飛到了唐思南的臉上。唐思南被這一拳打得耳朵嗡嗡作響,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直了身子,擡手擦擦嘴角的血絲,神色也回覆了之前的從容鎮定。
“對不起,我喝醉了,才……”
不聽唐思南解釋,邱磊匆忙的蹲下身子,湊到司徒月的身邊,伸出手慢慢撫上她的肩膀。
“走開,別碰我!!!走開啊……我叫你走開啊……”司徒月的反應比之前還要劇烈,一邊哭,一邊用力的躲開邱磊的手,看得唐思南更加心痛愧疚。
“小月,別怕,是我……”邱磊語氣放的愈加溫柔,拖慢了語速,“別怕啊,是我,我是你的磊磊哥啊……”
磊磊哥……那是一個被歲月塵封了太久的稱呼,就像用舊了的玩具,落了灰,粘了土,所以不願再去碰。
“磊…磊…哥…?”聽到邱磊的話,司徒月突然緩緩擡起了頭,淚眼模糊,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呆住了。
眼神放空,一片空白,什麼也看不見。
邱磊的手落在她的肩膀,司徒月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但是沒有再抗拒。
很多年前,走路還一蹦一跳的小丫頭,總是像膠皮糖一樣的粘在他身後,清脆的聲音,在風裡面一蕩一蕩。
“你這麼不愛說話,像塊石頭,你乾脆不叫邱磊,改名叫邱石頭吧!嗯……邱石頭不好聽,那……我叫你磊磊好了!磊磊哥,好不好?”
初次見她,眼睛明亮,像小百靈鳥,喜歡嘰嘰喳喳的不停說話。
“磊磊哥,你慢點走嘛!等等我……”女孩子翹着兩個小辮,上面扎着紅彤彤的小紅花。
“磊磊哥,老爸給你的那個破管子,借給我玩玩好不好?”女孩子穿着白色小裙子,帶有蕾絲邊的那種,裙角飛揚在風中。
“磊磊哥,你敢扔下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女孩子雙手叉腰,噘着小嘴,像個驕傲的白雪公主。
想着想着,邱磊不自覺的將司徒月緊緊的抱在懷裡,用牙狠狠咬着下脣,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女孩在他懷裡顫抖的像只受驚的小貓,弓着身子,動也不懂。
曾經在那樣一個晚上,所有快樂,所有少女時代的純真,瞬間灰飛煙滅。
“磊磊哥……求求你,不要再……丟下我,好不好……”司徒月窩在邱磊懷裡,哭得聲嘶力竭,彷彿要把所有的淚水,一起流乾。
時間就是這樣,可以抹去傷心的過去,卻平復不了內心的傷痕。
帶上房門,邱磊一擡頭,就看到唐思南正望着他,眼眸如水一樣清澈,只是藏在眼鏡後面,小心的問,“她怎麼樣了?”
“哭得累了,剛剛睡着。”
“對不起。”唐思南抿了抿嘴脣,再沒說別的。
邱磊看着對方被自己打到有些青紫的嘴角,想到今晚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說對不起了,像唐家大少爺這樣向來清高自傲的人,幾乎從來沒有這樣輕易對別人低過頭,好像這一輩子的對不起,都在這一天用完了。
“不都怪你,怪我。”邱磊擡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白色護腕,感覺到有什麼正燃燒起來,隱隱作痛,於是伸手用力的扯了扯,“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爲什麼總帶着它,對不對?”
“是,是問過,但是你沒理我。”唐思南點點頭,“我還記得小竟有一次想要趁你睡着的時候把他拿下來,但是被你發現了,還發了好大的脾氣。”
“是傷疤。”邱磊低下頭,吸口氣,猛地一把扯下護腕。
白皙的手腕上,爬滿了醜陋的傷,一道一道,結成疤痕,讓人無法正視。
唐思南被嚇了一跳,伸出中指去推眼鏡,一連推了兩下。
“誰幹的?”
“是我自己……”邱磊低頭,默默的撫摸那些已經癒合的傷口,拳頭握緊。
“小月是我師傅的獨生女兒,從小就喜歡粘我,通常是我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有一天,我和一幫人到酒吧喝酒,她也跟着去了。那是我們第一次喝酒,大家全都喝醉了,結果……我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小月卻不見了……”
“她難道……?!!!”想到司徒月剛剛的舉動,唐思南似乎明白了什麼,驚異的看着邱磊,後者朝着他,緩緩點了點頭。
“小竟罵的對,我他媽的就是個混蛋!”
邱磊的拳頭猛地錘向牆壁,發出一聲悶響,頭無力的垂落,“竟然帶個小女孩去酒吧那種地方,她才十七歲啊……十七歲,我喝醉酒,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裡,她碰上危險,我竟然……我們在酒吧裡找到她的時候,她衣衫不整,就像剛纔那樣,蜷縮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誰碰她,她都跟瘋了一樣的亂抓亂打……”
邱磊的眼眶紅了起來,俊秀的臉,像只小兔子。
“我們怎麼勸怎麼哄都沒用,最後把我逼急了,就隨便抓了把水果刀,在手腕上狠狠劃了幾道,然後把手臂舉着,告訴她,她再那樣,我就死了向她謝罪。”邱磊自嘲的揚起嘴角,冷冷一笑,“被我這麼一嚇,人是好了,但是從那以後,就再也不碰酒了,喊我的時候,也總是連名帶姓的叫……”
“我……你……”唐思南又一次語無倫次,他只能擡手拍拍邱磊的肩膀,“別想太多了,總會過去的。”
就像他,一樣有這種不容許被觸碰的過去。
只是邱磊,你揹負的過去,代價太大,就怕用一輩子,都還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