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泛着壓抑人心的暗黃,烏雲密佈,徹底將奮力逃脫禁束的最後一縷陽光給吞沒。天似愈壓愈低,等待那一瞬間的爆發。
這場雨落得很快,也很大。
沒有舒緩的前奏,雨便傾盆而下,彷彿終於在盛滿水的竹筒裡找到突破口,宣泄着自己對那炎炎夏日霸道的不滿。
豔陽道上並沒有可以落腳的客棧,只有在通往鳶國境內的擺渡口旁纔有借住。
迫於這大雨所造成的路面溼滑以及不清晰的路況,聿宣一行人只能就近找一處地方稍稍避避雨。
最終在半路上找到了一所已被人遺棄許久的破屋。
說是破屋,也不足爲怪。除了屋頂完好之外,裡面基本就是破亂不堪。
破物裡沒有一間完整的傢俱,地上鋪着散亂的稻草和細細的沙塵,以及倒在地上東倒西歪的殘桓零件。
簫打開放着夜明珠的盒子,將其連帶盒子放在屋子裡的稻草堆上,僅一顆夜明珠的光亮就將小小的破屋給照得清晰。
“這雨似乎不會那麼快就停,看來我們今晚得在這裡過夜了。”聿宣一束沾了雨水的黑髮貼在額前,更添了好幾分性感魅惑,他觀望着外面黑壓壓的天,淡淡說道。
下雨天,總最會牽起人們的愁緒。在雨天,人們的心會像這暗沉的天色,灰濛濛的。人們會不由自主去掀開心底那抹灰暗,甚至是已經隨着時間慢慢糜爛的那方角落。
“公子,吃點東西吧。”笙提起從馬車上帶下來的食盒,走到聿宣跟前蹲下。
打開五層式的食盒,一層便放着一盤精緻可口的糕點。
聿宣無論去哪,都能將所到之處變爲亮點。即使是在如此破舊的地方,他都能夠將那與生俱來般的雍容華貴詮釋得無懈可擊。就算坐在地上,也盡顯優雅,看着盤中的糕點,聿宣將視線轉向離他不遠的一抹倩影。
通常她看到有糕點,應該會第一時間來取才對。
歌月並沒在意有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伸手推
開那扇千瘡百孔的紙糊木窗,靜靜地望着窗外被雨擊打得微顫的樹木,愣愣出神。
偶爾幾滴從屋檐外飛濺而來的雨水打在歌月明麗的臉上,涼涼的,滑滑的。
“咕嚕嚕”,無暇摸着自己正在大聲唱這空城計的肚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扁了扁嘴。
“拿去給她吧。”聿宣微笑示意笙將糕點拿給無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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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無暇看到有東西吃,開心地笑了,向聿宣投去感激的目光。
無暇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接過笙手中的盤子,一手一塊抓起糕點,將嘴巴塞得滿滿的,就只差狼吞虎嚥了。
聿宣溫和地笑着,重新又將目光調轉回去。
此時的歌月像是被雨天的蕭瑟所侵染,渾身都透着一抹悵然。
這陰雨天,對於體寒的病人來說極爲不利,會令他們原來就虛弱的身子,添上陰溼之氣,從而加重他們的病情。
臨走前拜託月奴替她照顧鏡沅,她相信月奴會盡職,但不知他配不配合呢。
溫柔的眼神,清瘦的俊顏,倔強的脾氣,要強的性格,組成了慕鏡沅淡淡的身影,浮現在歌月的腦中。
下意識摸向自己的手腕,卻是一片光潔。對,是一片光潔,因爲上面沒有任何東西!
“髮帶,髮帶呢?”聲音恍似呢喃,歌月緊鎖住眉,俯看四周,尋找髮帶的蹤影卻未果。
不安,焦灼,閃現在歌月此時的眼中,她甚至蹲下身來,撥開地上的稻草,細細尋找。
無暇一臉不解,聲音純真無害,“公子,你在找什麼?”
“暇兒,你有沒有看到一根深藍色的帶子?”眼睛不離地面,歌月問道。
聿宣眸光深了一分,就是那根做工並不好的髮帶?當初他並不明白,爲什麼她會在乎那麼一件手工粗糙的東西。
而現在他有所明白了,他的感覺告訴他,這髮帶似乎跟那個被她喚作鏡沅的人有關。想到此,他不由半眯起眼睛,緊緊盯着埋頭的歌月,一抹冷光滑過深不可測的
眼底。
無暇轉動了褐色的眸子,“啊,是不是這根?”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她立馬從懷中拿出一根深藍色的長帶子攤在手中給歌月看,“之前我在車上撿到的,還好沒扔。”
“沒錯!”歌月一眼便認出那就是她的髮帶,頓時鬆口氣,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笑容,在聿宣看來,比他見過的任何她的笑都要真切,就像是發自心底的那樣。
緊緊將髮帶握在手中安於胸口,歌月道謝,“真是太謝謝你了,暇兒!”
他突然很好奇,這個鏡沅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而他和歌月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呢。
又是一時的安靜,五個人靜默的各自坐在一處,享受着夏季的片刻清爽。
他們的思緒也被這淅淅瀝瀝的雨,牽引到了遙遠的地方,各個若有所思。
然而,在另一邊,亦有人的思緒被牽絆住了。
※
雨無情地拍打任何它能夠到之處,此時,大街上空無一人,人人緊閉房門,隔絕夜雨的侵擾。
一戶人家的屋檐下,一抹身影蜷縮着正在瑟瑟發抖,蒼白的脣,清瘦的臉,根本毫無血色可言,在這雨夜黑迷中望去,可以說是森然可怖。
月兒,我不要再在你的庇護下苟活着,爲了你,我一定會變強,一定,一定……我一定會成爲一個有資格站在你身邊的人……
意識迷糊之前,他一直都是靠這個信念支撐着虛弱的身體。
一隻碩大的蜘蛛吸附在他身上,發出幽幽紫光。
不遠處,兩個穿梭在街上的高大身影與這暗夜格格不入。
“林護法,聖靈蛛不見了我們改怎麼向上面交代?”語氣中潛藏着隱隱擔憂。
“聖靈蛛不見也未必不是好事,說不定它已經找到了要找的人。”
“對,你說的沒錯,我看到聖靈蛛了!”
說話的兩人,聲音冰冷,衣着奇特詭異,而話音落下之時,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向那個在屋檐下奄奄一息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