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佯裝怒道:“旁人不提,那石秀今在何處?可有面目來見我?”
吳用笑道:“石三郎訓兵有方,晁蓋哥哥留他在山上操練兒郎們,這回不曾下山來。張二郎若是念他,不妨改日請去山上吃杯水酒,我等掃榻以待。”
張林冷笑道:“怪不得,我說你梁山兵馬列陣出戰有些熟悉呢,原是石秀那廝立的功勞,真個不虧是我的好兄弟!”
“呵呵。”宋江吳用都是乾笑一聲。
張林稍稍平息火氣,嘆氣道:“常言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強他。燕順、石秀、鬱保四三人曾在我鄉里鏢行中各自寄下五千貫份子錢,我也不想賴了他們的家當,回去鄉里便會叫人連本帶利地送去梁山還他們。”
宋江婉拒道:“那倒不必,權當我等賠罪之禮。”
張林瞪眼不屑地道:“一碼歸一碼,兩事豈能混爲一談,莫叫人笑話我張臨是貪圖那萬貫錢。別人可以無情,我張臨卻不能無義,此番事了,我便與你梁山割席斷袍。”
“二郎這是爲何?我等已是表了歉意,你又何苦究究於心?”
“你梁山奪我馬貨,羞辱我臉面,一句話便想蓋過了?那黑旋風李逵揚言要捉了我宅上家眷女妾給你宋江做壓寨夫人,叫我張臨爲道上人扯笑,此事如何掲過?”
宋江急道:“那廝粗人一個,罵話豈能當真?”
張臨擺擺手,義正言辭地道:“閒話休提了,我今番帶了王英,與你們換過扈三娘。大道朝天,你我各走一邊罷。”
沉默少許。
吳用道:“也罷,我梁山理虧在先,倒也不好爲難張二郎你。”他朝後揮了揮袖子,幾個嘍囉從隊後拉出一個五花大綁的戎裝女將來,不是扈三娘是誰?
張林頗有些心疼地望她,扈三娘也把目光投過來,說不出的委屈和羞惱,還有一丟丟的小幸福感。
扈家莊這邊也把矮腳虎王英押了出來,與扈三娘交還雙方。
那王英色心不死,與扈三娘擦肩而過時,還調笑道:“小娘子且等着,此番良緣機會,我王英定要娶你過門。”
扈三娘羞怒交加,伸腿踹這個口舌不檢點的賊子。涼亭中的三人俱是聽在耳裡,面色不一。
張林起身指着王英怒喝道:“前者有李逵揚言奪我妾女,今番又有王英這廝口花,你梁山果真好漢聚集,把我張臨三番五次羞辱,作螞蟻踩踏。好,好,好!”
他連喝三聲好,恨恨地拱了拱手,拉着兀自惱怒的扈三娘拂袖而去,帶着人馬回返。
宋江等他走後,纔對王英恨鐵不成鋼地嘆氣道:“你這廝,唉,如何說得你好?!”
扈三娘被換了回來,自然讓得扈家莊上上下下都心裡高興。寒暄問候一番,才叫她回房休息。
房間中。
張林大喇喇坐在椅子上,雙眼帶着怒,又是恨。
扈三娘坐立不安地扭着衣角,坑頭搭臉地不敢看他,時而擡起頭來,見到男人還是那副要打人的模樣,嚇得趕緊又縮回頭去。
“叫你回來偏不聽,這回好了,去人家軍帳裡玩了一圈,開心不?”
“……”
“多能幹啊,那兩把刀耍地風呼呼刮,刀風能把樹給劈了。舉手斬日月,下馬剁山河啊你?”
“……”
“說話啊,瞧我作甚?一丈青扈三娘甚是了得,刀劈五嶽,拳打三川,腳踏風火輪,手拿日月刀,飛天入地,翻山倒海,我看誰也沒你厲害。”
“……”
扈三娘抽泣道:“奴家知錯了。”
張林與她相處這月餘,尚是第一次聽到她自稱奴家,不禁好氣又好笑道:“我喊話你不聽,吃了虧才知道錯了?”
扈三娘來他身前蹲下,伏在他腿上,哄聲道:“二郎莫氣了嘛,我都知錯了,且繞我一回,以後都聽你的話。”
張林憐心大起,摸摸她雲鬢秀髮,道:“你且起來好好說話。”
“哦。”
扈三娘剛是起身想要坐回椅子上,卻是柳腰被一隻手握住,身子一轉坐到了男人腿上,頓時慌里慌張地四方打瞧,嘴裡急急道:“二郎快些放開啊,莫叫人看見了。”
“怕什麼人瞧見?你是我的人,早晚要過我的門。”
扈三娘聽了這話,心裡歡喜,小鳥依人地伏在他肩上,蹭蹭臉頰柔聲道:“二郎,奴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這話愛聽,張林問道:“在賊軍營裡怕不怕?”
“不怕……有些怕,怕他們對我動手動腳,那奴家就沒臉回來見你了。”
“他們敢碰你一根毛,我教他梁山上下雞犬不留。”
自家男人好霸氣啊,扈三娘眨眨眼,打趣道:“有嘍囉拉了我的頭髮,二郎也去替我出氣?”
“皮!”
張林朝女人翹臀上幾巴掌,女人不依不饒地撒嬌幾句,這才脫得開身。二人私密幾句情話,也不便久處,便各自回房休息。
話說涼亭邀約換人後,宋江一行人打道回了營地,宋某人兀自悶氣不已。
吳用知他心思,在旁勸道:“公明哥哥不必羞惱,那張二郎與我梁山發狠不過一時氣話,且等此間事了,我必使計叫他來投你。”
宋江被他揭破心思,也不惱,只問道:“他家財萬貫,麾下兒郎精幹,人數也不少,如何誑得他上山來?”
吳用竊笑一聲:“現下咱們梁山正值強兵壯馬、招納賢才時候,耗費甚多,需得從外週轉一些。晁蓋哥哥也常爲此殫精竭慮,想法設法地去各地做綱錢(劫朝廷,民間綱運)買賣。只是此項營生必不長久,還需多吃大戶。這獨龍崗三莊算得大戶,張二郎也算得,大名府更是富裕,需知橫財不取,必受天譴啊。”
“快說快說。”
“是。”吳用探身附耳,授受一番妙計,聽得宋江頓時眉開眼笑。
且說祝家莊新來投奔的一夥人孫立、孫新等初日立了功勞,活捉幾員梁山賊頭領,次日又領戰,又是抓了三四個頭領,出盡風頭,讓得祝家三兄弟尊爲大教頭。
此舉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欒廷玉,咬牙切齒恨得牙根癢癢,更是堅定了另投明主的心思,只是他不肯輕輕鬆鬆地去投,沒得叫人看輕自己。
他暗道需得拿個投名狀,才能讓得新老爺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