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等待在轎前的徐氏心裡,始終有幾分擔憂,直到看到那一身怪異的蘇琴冉從院中徐徐走出,差點沒笑噴出來。
蘇青璃抱着那把虎骨琴,與蘇琴冉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前後走着,她則身穿一身淨色水藍,沒有華麗的繡花,仿若三月扶風楊柳膜拜的那潭天女湖,與七彩斑斕的前者形成鮮明的對比
兩位小姐都面蒙輕紗,徐氏看不出此時蘇青璃的神情,但不得不暗暗讚許着蘇青璃過人的計謀。
在登上馬車前一刻,徐氏握上她的手說:“璃兒,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現,這一遭母親就不便陪同了,希望你能給母親帶回好消息,不要辜負了母親的一番培養。”
蘇青璃點點頭,話不多說就上了馬車。
她身邊沒有丫頭,馬車中只有她一人,才離開蘇家不遠,她就開始一一摘下頭上的所有頭飾,然後用其中一塊平滑面較大的,可反光金屬開始對着腦門用口水一點點的卸下花鈿。染了豆蔻的指甲則用小刀一點一點的把表層給掛掉,身上唯一一條繡了金線的腰帶也給脫了,拿同樣淨藍的披帛隨便圍在腰間束好,背後紮了個蝴蝶結。
面紗考慮着要不要取下,因爲就算是不化妝的蘇青璃,這張臉孔也還是太引人注意,而且如果她取下面紗,蘇琴冉一定會起疑,所以此想法還是作罷。
等弄好了這一切,也差不多到達了侯爺府。
侯爺府早已派人迎在了大門口,見蘇家來了兩輛馬車,有些不得其解。
蘇青璃先下馬車,而後快速隱在邊緣,低頭而立。等蘇琴冉華麗下車,侯爺府的下人紛紛上前迎接將她領入府內,蘇青璃纔跟在她身後,謙卑得猶如一個跟班的丫鬟。
原來,蘇青璃看準蘇家突然讓蘇琴冉加入,一定來不及通知侯爺府,而她特意穿上與丫鬟着裝顏色相近的衣裳,就是爲了給別人一個錯覺,張揚霸氣的蘇琴冉纔是蘇家小姐,也就是今天的主角。而她跟在蘇琴冉身後,低調的低着腦袋,頂多就是一個抱琴的較爲高級的丫鬟。
果然,下人將蘇家一行人領入花廳,小侯爺夫人王氏看到蘇琴冉,雖然不解其着衣品味,但還是將她迎到了原本爲蘇青璃準備的賓坐上,蘇青璃被看做丫鬟,當然就只能站着。
蘇琴冉似乎感知到了什麼,便問王氏說:“她要坐哪兒?”
王氏看了一眼這抱琴的丫鬟,沒想到這位蘇三小姐這麼看重自己的丫鬟,還要給丫鬟看座。她沒有多問,別人的習慣是人家自己的事,她這個主人要做的,就是別讓賓客爲難。
命人搬來低一個級別的桌椅擺在蘇琴冉的右後方,蘇琴冉看小侯爺接待蘇青璃規格竟然低於自己,心中甚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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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同席不和世俗禮法,王氏孃家家教甚嚴,爲此多多爲難,想了許多辦法,最後還是決定在花廳中央垂以間隙較密的席簾,分割男女兩席。
女席兩上位並排擺在一起,王氏坐靠門的位子,蘇琴冉坐裡方,而蘇青璃則在其他兩位要後上一座的位置。
待女方三席坐滿,男方纔緩緩入座男賓。
席簾縫隙慎密,應該說一點縫隙都沒有,久宴餐飽之時,蘇青璃撐着臉頰,開始沒有規矩的懶散坐着。
她想,何必呢,這樣到頭來還是什麼都看不到呀,又何必做這出大戲,再給這些王公貴族一次挑三揀四的機會?
突然一陣穿堂風過,幾片分着掛起的席子被風捲起,就在交錯的縫隙間,她隱約看到男席中間主座坐着一紫衣男子,雖然只是一瞬間,具體樣子沒有看清,但她可確定,此人必是英挺無比。
不過年歲也不只十七*,所以說絕不是伯爵世子,蘇流雲出家至今,蘇青璃與小侯爺有兩次遠觀之緣,這人也不是小侯爺,那能坐在主座卻不是小侯爺之人,等級必在小侯爺之上。
又一穿堂風吹過,她看到小侯爺正是坐在靠外的位置上,按照這個坐序,那麼現在與自己正對席而坐的人,應該就是和自己相親的男子。
好奇心使然,她突然好想看看這個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她命運的男人……或者說只稱得上男孩的人。
稍稍地把頭一歪,從邊角的縫隙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什麼,還沒來得及細看,對方就有人發話了。
“雲兒向我介紹之時,說妹妹琴技過人,堪稱臨州第一,席後茶水間,不知妹妹願不願意爲在座演奏一曲,特以助興?”
蘇青璃急忙白眼望天不開口,蘇琴冉當然知道侯爺所問之人是蘇青璃,但她聽聞臨州第一琴這稱號,不由得就搶先答話了:“多謝侯爺、夫人佳餚款待,小女願報以拙琴,聊以鳴謝。”
蘇青璃心裡感嘆,這小妮子平時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但到底是大家教養出的孩子,小嘴還挺甜。連王氏聽了都揚起笑容頻頻點頭,贊她說話得體。
收了桌上的餐盤碗筷,女席桌上每人擺一壺解暑花茶,男席則調一杯小酒,蘇青璃起身上前,將虎骨琴擺在蘇琴冉的臺上,只見她自信滿滿,擡手就是一曲。
一曲下來,不通音律的王氏聽得津津有味,可是坐在對面的衛賢當即眉頭鎖了起來。
這蘇琴冉的琴技也可以稱得上高超,可是若誇口說是臨州第一琴,只是讓他落了個井底之蛙的名頭。
他心中暗自不爽,蘇流雲怎麼能信口雌黃,這樣沒分寸地誇讚自己的妹妹。她自己本身就身懷絕技,怎麼可能分不出這琴技的好歹,看來今晚非到她房裡好好懲罰她一番不可。
蘇青,璃品着茶,心裡也偷偷嘀咕,這蘇琴冉和冉小琴果然是如出一轍的前世今生,都是古琴方面的人才,琴技不可不誇,可惜人才始終謀事在人,此生最大的不幸就是碰上了她這成事在天的天才。
突然花廳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個管家打扮的老僕匆匆而來,對着衛賢低語了兩句,原本爲名不副實的臨州第一琴弄得安靜一時的花廳終於被打破沉默,衛賢緩緩問道:“請問在座是否來了兩位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