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卿仔細檢查了霍天銘的舌頭,大概確認沒什麼事,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安靜地喝湯。
饅頭他只吃掉一小半,剩下的都被霍天銘消滅了。
兩個人都保持着沉默。顏卿大多情況都話少,霍天銘是思維處於混亂當中。
飯後想收拾餐桌的顏卿被霍天銘大力從廚房一路推到書屋的沙發,手裡被塞了一杯淡茶,還有一顆太妃糖。
鑽回廚房收拾的霍天銘動作很麻利,十分鐘後就出來了。
“哦,對了。明天開始我要去T大上課,你呢?”
霍天銘聽到T大時眼神一亮,“我在不遠的S大讀研,快畢業了。”
“好巧,時間對得上的話可以一起去新區。我給你找備用鑰匙吧,要是我出門你總不能在外面等。”顏卿說着想要起身。
“你之前給過我啦。”霍天銘解開衣領,順着脖子上的項鍊掏出一枚鑰匙。
顏卿:……O-O
果然是小孩子啊。還把鑰匙掛在脖子上。
霍天銘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捏着帶有自己體溫的鑰匙,一臉珍惜地摩挲了幾下,又小心地塞回去,把領口繫好,然後右手輕輕按上心口的位置,像是進行一個神聖的儀式。
看他的樣子,顏卿表示可以理解。第一次離家出走,在外面租房子拿到鑰匙之後,想到有了屬於自己的私人小空間,這種感覺確實很雀躍,這種心情可以振奮一個星期。
“給過了啊。”顏卿稍微回憶了下,發現一點印象都沒,發燒那幾天稀裡糊塗的,很多事情都記不大清楚了,“我去睡會兒。”
“嗯嗯,好好休息。”霍天銘從顏卿手裡拿過喝完還冒着熱氣的玻璃杯,另一隻手剛想擡起,頓了下,還是輕輕撫上顏卿的額頭,“快好了更要注意,今晚要是反覆明天就請假吧。”
顏卿點了點頭,他一吃飽就容易犯困。也可能是吃了感冒藥容易犯困,總之他這會兒有點睜不開眼睛,眼中帶着點迷糊,穿過吧檯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直睡到下午快四點,睡得都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顏卿才悠悠轉醒。
一看時間,晚上可能睡不着了。
揉着眼睛下樓,還沒進書屋就聽到有人說話,聲音陽光爽朗。
“喲,言輕大美人醒啦!”錢宇正對着吧檯,一眼就看到推門出來的顏卿。
“讓你小聲點,把他吵醒了。”霍天銘回頭,看顏卿臉上殘留的睡意,皺着眉頭說道。
錢宇衝着霍天銘一陣擠眉弄眼砸吧嘴,小聲道,“禍害啊禍害,見色忘友,德性!”
霍天銘回以高冷的不屑表情。
“錢總。”顏卿手裡被霍天銘塞了一杯水,跟錢宇打了個招呼,然後小口喝着。
“我說言輕大大,你這是退燒了沒?”錢宇摸着下巴。
“退了啊。”顏卿被他問得有點莫名其妙,自己摸了摸額頭,側頭看着霍天銘,霍天銘伸手也探了探他的額頭,然後兩人一起莫名其妙地看着錢宇。
“人們不都說發燒的人會有一種別樣的妖豔麼?你都退燒了怎麼還這麼妖豔呢?”錢宇起身走過來,湊近仔細端詳着。
顏卿還是面無表情,霍天銘大力把損友拖走了。
“啊。”顏卿突然想起一件事。這幾天他燒得稀裡糊塗的,一直沒安頓霍天銘,樓上兩間客房沒人動,爺爺的房間也收拾整齊了,那霍天銘住哪了?他難道……一直在沙發湊合麼?他的衣服,箱包,電腦,都在書屋的角落裡,沙發上零散着外套。
看來是了。
書屋的沙發雖然挺大,但對於霍天銘這個身高的男孩子來說,又小又憋屈,坐着還行,要是躺在上面睡覺,腿也伸不直,蜷縮着一定很難受吧。
他卻這麼蜷縮在沙發上,湊合了一週。
難怪他眼下帶着青黑,每天照顧自己,照顧店裡,還休息不好。
顏卿面無表情地看着霍天銘,心裡卻有些淡淡的酸澀。離家出走本就心裡不好受,結果他也沒盡到照顧男孩的責任,豬一樣地吃了睡,睡了吃,結果男孩卻……
“天銘,樓上有兩間客房,你看看喜歡哪間。”
“Yooo~~~”錢宇賤兮兮地衝霍天銘吹了聲口哨。
霍天銘顧不上理損友,他睜大眼睛驚喜地看着顏卿,嗓子裡像是哽住,半晌纔回答,“好。”
看到顏卿沒打算繼續這一話題,霍天銘又主動問道,“那房租……”
“欸?不要了吧。”
“那怎麼行?錢老闆,這附近市價大概多少?”霍天銘扭頭問道。
“我打聽下。”
“不用打聽,房東就站在這,直接問就可以。”顏卿看着錢宇。
“哦,那請問房東大大,您這房子怎麼租啊?”錢宇又流裡流氣地邁步,走到顏卿身前,一邊的胳膊肘往吧檯一撐,斜倚着問道。
“別人給錢不租,他免費。”
“聽到了麼禍害?”錢宇回頭,“我給你打聽好了,有個地方賊好,條件一級棒,還免費,就問你住不住!”
“住!”霍天銘立刻答道,但他眼睛始終看着顏卿,“但是不能免費!怎麼能平白無故借住呢?”
霍天銘垂下眼睛,目光追逐着玩鬧的小貓們,腦中思考着各種理由,“能這麼快找到住的地方我就很感激了,而且我之前還把這裡弄很髒,而且多一個人也多出來很多開支,而且可能還要操心,而且之前也說了要彼此照顧,免費的話就不……唔……”
霍天銘拼命找理由的時候,顏卿側身繞過錢宇,來到了低着頭的大男孩面前,擡起右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煩死了,聽我的。”
溫暖的呼吸一陣一陣從顏卿的右手手背吹過,霍天銘的大睜着雙眼低頭與顏卿對視。
“還有什麼問題?沒有了?嗯,那就這樣。”一邊緊緊捂着霍天銘的嘴巴,一邊飛快自問自答,顏卿終於滿意地放下右手。手心熱熱的,有點溼氣,他順手在衣襬蹭了蹭,轉身打算去書房,又回頭補充道,“客房兩間隨便挑,不過缺什麼東西你自己買。”經過錢宇身邊的時候他終於扭頭問道,“你來幹嘛?”
錢宇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裡,強行緩了三秒才說出話,“我來看你啊。”
“看我?我有什麼好看的。”
“探病啊。”
“之前不是探了。”
“之前燒着呢,來看看還燒不燒。”
“不燒了,而且你打個電話問下不就知道了。”
“就這麼不歡迎我啊。”
“還行,我以爲你也要住這。”
錢宇瞟向霍天銘的方向,見對方兇巴巴地盯着自己,嘴邊勾起壞笑,“我就不住了,偶爾來找你玩。”
“別了吧,沒什麼好玩的。”
“啊!”錢宇突然站直,撐着吧檯的手在吧檯砸了一拳,“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顏卿用眼神詢問。
“夜火啊!”
“夜火?怎麼了?”
“說好一起建號平天下呢!”
“哦。”顏卿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之前錢總還專門打電話過來說遊戲的事。
“‘哦’是什麼意思!”錢宇一時激動,雙手搭上顏卿的肩膀,“說好了的,不能反悔啊!”
“嗯,有空的吧。”顏卿正要往後退開一步,霍天銘搶先拎着錢宇後頸把人像甩150斤的垃圾一樣甩開了。
“你很有空的吧!又不寫小說了你還不玩遊戲麼!那每天還能幹嘛!”被甩開的錢宇不死心地說道,霍天銘怒目而視:說言輕大大不寫小說?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得寫教案阿。”顏卿倒是沒什麼情緒起伏。
“教案?你是老師?”
“嗯。”
“初中?高中?難道是大學?”
“T大。”
“教什麼?”
“英美文學。”
“來來來!快給我一份你的課表!讓我老婆去聽課!她喜歡這個!”錢宇注意力瞬間轉移,又想要向顏卿撲過來,被霍天銘格擋在兩米開外。
雖然有點想問他老婆是怎麼回事,不過跟自己又沒關係,顏卿又懶得問了,“等下給你打一份。”
“我也要!”霍天銘脫口而出。
顏卿看了他一眼。
霍天銘反應過來,有點不好意思的補充,“不麻煩的話,請給我也打一份。”
“不麻煩。”
五分鐘後,霍天銘和錢宇一人手裡捧着一份還熱乎的課程表,臉上是差不多的表情,盯着課程表像是盯着持續增長的股票。
顏卿對此表示不解,但也不關心,明天還有課,自己睡了一週,腦子有點亂,得抓緊時間備課了,“我去書房了,你們隨意。”
說完見那兩人齊齊點頭,便轉身又上樓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