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有些狼狽地出了口氣,看着地上糾纏在一起的黑色觸手,和蹲在一樓,雙手捂住耳朵的索爾,忍不住感嘆一聲。
“真有意思。”
他扶着扶手,握着自己的豎琴,慢慢悠悠地往下走。
“作爲一個二級學徒,索爾,你真的是讓我驚喜。雖然我只是……但來此的普通人、巫師學徒,只有你能連續掙脫我的音樂戲劇。”
維克多理了理因爲剛剛閃避而有些凌亂的頭髮,忽略身上的血跡,他又變回了那個有些憂鬱的美男子。
這時樓上又傳來一聲巨響,並且是一聲接着一聲,似乎樓上的人也在戰鬥,並且越來越激烈。
維克多加快了語速,“真可惜我也沒有時間好奇了。想來不管是什麼原因,你的精神力資質都一定高得嚇人。這可太好了。”
索爾依舊捂着耳朵沒有說話。
維克多也不意外,他邁過橫七豎八掛在樓梯上的觸手,“啊,忘記了,你現在很疲憊吧。剛剛那一聲長調叫‘沉眠’,除了不太優雅,平時還是很好用的。你現在應該已經癱軟無力,只想快些睡着吧?不用抵抗,睡着了就不會害怕了。”
然而維克多話音剛落,卻見索爾突然原地來了兩次高擡腿。
若不是當時塔主出現,索爾就要永遠留在那間實驗室了。
他是真的很想趁機殺死維克多,若是能俘獲對方的靈魂意識就更好了。
索爾只能一邊分析,一邊拖延時間,一遍遍地推演着能活下來的方法。
看見維克多嘴裡吐出的哈氣,和從他脖頸上開始向身體四周蔓延的冰晶,索爾心頭壓着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來一塊。
他的耳朵裡面,涌出了一點鮮紅的血跡。
維克多:“……”
這一次卻沒有任何場景具現,讓索爾一直摸不到死亡的危險究竟來自什麼地方。
他低頭,看見軟踏踏散落一地的黑色觸手。
他的學徒斯萬……只剩了上半截身體,而他腰部傷口的橫截面竟然是一塊木頭!
索爾能看到克朗一邊咒罵,一邊爬起來,而斯萬隻是在地上痛苦地開合嘴巴。
而維克多啞了,他也無法利用聲音攻擊索爾。
克朗滿身是傷。
索爾看着日記上的文字,一點也沒有俘虜敵人的喜悅。
可是當你上前準備挖掘眼前人的秘密時,
你死了。】
但克朗還算好的。
索爾點點頭,“這個語速還行。”
這些觸手尖上全都帶着一些細小的冰晶,在高速移動下,即使連維克多也看不清上面的陷阱。
“當然不會。”索爾很是配合地回答,“你的實力不止二級。”
蟲子的肚子溫暖嗎?】
它嗅着你身上的味道,
索爾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巫術,是以在剛遇到維克多時毫無反抗之力,被帶入了對方的節奏。
維克多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他音樂喜戲劇的迷惑性。
全程,維克多都沒有再反抗,似乎意識都已經被冰封,只能等待索爾對他進行最終處決。
所以,再次看見類似的預警,索爾沒有輕舉妄動。
維克多再次張嘴,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顫抖的聲音細微無比,索爾只能通過維克多的口型大致判斷對方在說什麼。
遠離了危險,
可是好景不長,
現在請問,
索爾微微側頭,讓維克多看到自己的左耳。
維克多微微啓脣。
他相信,維克多一定知道這個莊園的秘密。
這次他真的變了臉色,驚訝地說:“不可能,就算你捂住耳朵,也不可能擋住長調!”
直到樓上再次傳出聲音,他才平復情緒,緩緩開口:“這個長調果然還需要調整。只適合偷襲,不適合正面對戰。”
“轟——”
你冰封了他的嘴脣,
他什麼時候在“試圖逃離這裡”?
好像就是現在!
有種戈爾薩的即視感。
不上樓,會死。
維克多呼吸一滯,胸口狠狠地起伏兩下,一向的優雅沉鬱裂了幾道口子。
最起碼他知道拉爾夫莊園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跟着一同落下的,竟然是消失了許久的白髮巫師克朗和他的學徒斯萬。
從他喉嚨裡冒出來的氣息在進入空氣中的一瞬間,凝結成白色的冰晶。
他對着全身僵直的維克多猛地揮出右手,幾條半透明的蠕蟲飛向後者。
現在他聾了,維克多的豎琴已經不能繼續迷惑他。
維克多艱難地移動凍僵的身體,躲開蠕蟲,可是下一秒落在地上的黑色觸手就一根根地纏上來,直接將行動不便的維克多纏成半個木乃伊。
“凍寒……之觸。”
“如果我逃走了,現在就離開拉爾夫莊園呢?”
直到他在一次次的死亡預警中,終於確認,維克多最恐怖的巫術,就是他的聲音!
在日記上,索爾兩次死在豎琴的攻擊中,十次死在維克多的聲音中!
面前,日記最後一個示警正是:
【朔月曆316年,5月29日,
你不惜自殘,
終於躲開了豎琴的音波操控,
可是每當他想帶走維克多,或僅僅是靠近,日記就會用簡潔的語言通知索爾,“你要死了。”
總算禁封住直達心靈的攻擊。
維克多笑笑,沒有否認,“你今天真的是給了我不少驚喜。但也就到此爲止了。有些美妙的音樂,就算你耳朵聾了,頭顱開裂,肉體腐爛,也是可以聽到的,因爲你的靈魂也是熱愛歌唱的。”
又是一聲巨響。
在你試圖離開這裡時,
一條巨大的蠕蟲從天而降,
一攻一防之間,索爾總算消弭了自己和維克多之間巨大的實力差距。
然而接下來,他嘴裡卻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維克多冷哼一聲,“你真以爲,聽不見就能躲過我的攻擊?”
可惜兩個人的眼睛一點兒也不像。
小藻將觸手分開一絲縫隙,方便蠕蟲從腳底鑽進他的身體。
巨大的破裂聲響徹整個城堡,無數牆體、木屑、石塊從天而降。
索爾後退一步,兩步。
這時,落在地上的蠕蟲終於緩慢地爬行到維克多身上。
垂涎着你美味的肉體,
“轟——”
【朔月曆316年,5月29日,
你學會了謹慎,
每一道傷口中都長出了一根綠色的嫩芽,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初春的小樹,鬱鬱蔥蔥的。
維克多擡手捂住自己的喉嚨,緩緩吐氣。
日記白色的紙張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索爾悽慘的死亡結局。
“難道只要上前,就會被對方反殺?還是會有其他敵人出現?”
“逃也不行?”索爾有些懵了,但他隨即意識到一件更嚴重的事情。
這一次日記的內容終於變了。
索爾現在什麼也聽不見,只能通過腳下地面隱隱的震動,頭頂落下的灰塵判斷着樓頂雙方戰鬥的激烈程度。
索爾擺正頭顱,用着比平時稍微高一點點的聲音說道:“所以你不用說太多話,我的脣語一般般,你說太快,我就看不懂了。”
上樓,會死。
但索爾已經沒有放鬆警惕。他時不時地瞄向眼前,平攤開的日記。
這一次日記甚至都沒有寫明索爾到底是怎麼死的。
他上一次遇到這種完全只有警告、沒有預示的死亡提示,還是在他半夜留在卡茲導師實驗室被一圈又一圈的怪異圍攻時。
“你竟然把自己弄聾了!”
對維克多發起攻擊,會死。
只露出眼睛。
索爾沒有聽見,但他感受到了。
頭頂落下一個巨大的白影,直接砸在了克朗身上,白色的肉塊將他整個人覆蓋住。
半米之隔,倖免於難的斯萬隻能瞪着雙眼,發出驚恐的哀號!
索爾後背瞬間就溼透了。
第二次從頭頂落下來的白色影子——是一條巨大的蠕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