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一角,寂靜幽深的山林中,白牆青瓦木窗格,房前屋後樹木環繞,雨水洇溼了白牆,翠竹輕倚窗邊,恰恰是一幅天然的寫意水墨畫。一個院子,幾顆大樹,溫馨而寧靜。自然清新,安靜清涼。清風負手而立,殺戮多了,對此時的寧靜特別珍惜,聽風賞雨看落花,漫天飛灑的雨,如絲如縷,細密輕柔。
“師兄,外面涼,進來吧!”落花抱着孩子輕柔一句,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的凝視前方,那是一顆白梨花樹,偶爾飄落兩片梨花瓣,很美,在雨下卻很悽然。
清風微笑的看着落花:“你先進去,我一會就來。”他的臉上掛着淺淺的笑,目光再次凝視前方,沉浸在那個忘我的世界裡。
落花應了聲,回到屋裡,將碗筷擺好,臉上有着一抹淡淡的憂鬱。搖籃裡傳來一聲響亮的哭聲,落花焦急地連忙起身到搖籃邊將孩子抱起,喔喔的哄着,心裡不禁有一絲疼痛,她和他的孩子,已經兩個月了,他卻從沒看過孩子一眼。
“師兄,我想……想進宮。”看見清風的衣襟,落花鼓起勇氣,這是他的孩子,他應該享天倫之樂的。而不是把侄子當做兒子養,還要將來繼承大統嗎?不,應該是他的親骨肉纔可以!
“主人的脾氣,你清楚的。”清風沉默了會,他心裡似乎被針紮了一下,生疼生疼!我就在你面前,爲什麼你就是看不見我呢?那麼多年,我不相信你竟從不知曉?
“師兄若是幫我,進宮不難,孩子……”落花頓住,孩子終歸是他的,他總會看孩子三分情面的。只是神情有說不出的憂傷,她只能靠孩子才能待在他的身邊嗎?多麼卑微,忍不住輕輕嘆息一聲。
清風臉上有一刻黯然,隨後恢復如常,輕道:“先吃飯吧!”
“師兄!”落花急急的喚了一聲。
清風擡眸看着落花,眼神中帶着深深的痛楚,窗外的潺潺雨聲讓他感到一片淒涼,面上拂過一絲寒意,微閉雙眼,有種深深的痛在漸漸地瀰漫開來,微點了下頭,算作應允。
落花忽然笑了,笑的很開心,很生動:“師兄,謝謝,謝謝你。”
清風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心裡紛亂的不能思考,他愛她,卻不能說。她眼高,一直喜歡主人,可主人的態度,她不是不知道,偏就是不願放手。吃着她親手做的飯菜,明明噴香撲鼻,卻食不知味,猶如嚼蠟。
林沫兒一攏紅衣坐在絢爛的粉紅綻開的海棠樹下,蕩着鞦韆,這鞦韆是用的藤條系在海棠樹幹上,下掛蹬板,藤條上還有很多綠葉,隨意的插了幾朵各色海棠,紅、橙、黃、白、粉,花形多樣,多爲重瓣。後面推着鞦韆一送一收的是儀兒,雁風年紀大了,人比較沉穩,推得林沫兒超級不滿意,因爲她推就像晃搖籃一樣的距離,嫺靜的時候,這種速度正好,娛樂的時候則是越高越好了。
海棠樹很是粗壯,茂密的樹冠和滿樹鮮花,旁邊一方精雕石桌邊坐着玄聖毅,在哪裡帶寶寶,儀兒都不敢伸頭去看,這太奇怪了。男人基本是不會抱孩子的,更不用說帶孩子了,普通農家,商家,官家皆是嚴父慈母,更何談皇家?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抱過自己的孩子,就算抱也只是偶爾的,絕對不會像皇上這樣,天天帶似乎帶得時候比娘娘帶的還多。瑾瑜的臉紅紅的,很可愛,就像熟透了的
海棠。
林沫兒銀鈴般的笑聲,傳遞在世禾殿上下每一個角落,原本死氣沉沉的皇宮大院,多了一隻會笑的百靈鳥,不經意間,很多人臉上也掛上了一絲捉摸不到的笑意。
映着晚霞的餘暉,光線婆娑的海棠樹下,不時伴着浸滿香氣的海棠花兒,飄落漫天,玄聖毅的嘴角始終掛着溫情的笑容,沫兒說,某一天,當你我暮年時,靜坐庭前,賞花開花落,今夕隔世百年一眼,相攜而過,那是纔是最幸福浪漫的事情。此時此刻,畫架雙裁翠絡偏,佳人春戲小樓前。飄揚血色裙拖地,斷送玉容人上天。花報潤沾海棠紅,彩繩斜掛綠楊煙。下來閒處從容立,疑是蟾宮謫絳仙。怎的一個美字了得!
“皇上,清將軍求見。”太監小安子腳不帶塵的走到玄聖毅旁邊附耳說道,對於皇上現在的溫情已經習以爲常,所以他個人也比較喜歡皇上多到世禾殿走走。不然平時不是沒來由的生氣,就是死氣沉沉毫無朝氣,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到了世禾殿,不管在艱難頭疼的事情,他都只是笑,而且還是發自內心的笑,不會說那種似笑非笑,當他笑的時候,你還要猜測他是否有別的意思。
玄聖毅頓了一瞬:“讓他進來。”什麼事一定到後宮來找朕?清風也是很早就跟着自己了,造反,平亂他都是浴血奮戰,毫不留情,對自己又絕對忠心。
“是。”小安子應聲退下,不一會兒就領着清風進來,玄聖毅還在專心的逗瑾瑜咯咯的笑。
“末將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清風跪拜。
玄聖毅擡了下手,剛擡頭要看清風問什麼事的時候,清風后面傳來一道讓他如驚弓之鳥的聲音,“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他記得,他記得那是誰的聲音,這一刻,他慌了,第一瞬間轉頭去看林沫兒。
此時,林沫兒也沒有在蕩了,看着來人很奇怪,一向世禾殿是不來外人的。而且那個男人,她還認識,那天晚上和雪寒冰交手的人,心下更是疑惑,腳步蹬地安靜的看着他們。
玄聖毅緊張的粗氣不敢喘一聲,這麼久以來,他不敢說,好不容易沫兒才和自己重修舊好,這一刻竟又要被打破了嗎?
小安子第一次從玄聖毅的臉上讀到驚恐,當下震驚的回頭去看,清風將軍是不可能讓皇上受到如此驚嚇的,首先是常見到的,其次他剛剛有通報過了的。那麼就是他背後的女人?好奇心促使他打量了下那女子,雖不算絕色,但也極是清秀,還有這一股令人心動的氣質,很婉約的女子,皇上如何就能受驚了呢?是我看錯了嗎?再轉頭去看皇上時,發現他的臉上寫滿淡漠與冷然,冷厲的目光俯視跪地的清風和落花。一時他也愣在哪裡了,話不知道如何說,跪不敢打亂這靜寂的一刻,以免引火燒身。
時光似乎靜止了,林沫兒的眼神更加狐疑,這是什麼意思?將軍帶個女子,這裡竟成了定格時空了?緩步走至玄聖毅面前,胳膊自然的搭在他的肩上,一點都不懼怕他的冷漠,輕聲問:“怎麼回事?”話雖是問玄聖毅的,目光卻是看着清風和落花的。尤其是落花,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一身蔥綠織錦衫子,膚色白裡泛紅,甚是嬌美。
“沒事,你先回去,我等等就過去。”玄聖毅稍微拍了下林沫兒的手,溫和的語氣
中不乏帶有一絲命令。好歹是聖旨,怎麼也該聽的。
林沫兒卻從他烏黑的眸子裡捕捉到一絲隱隱的慌亂,兀自搖搖頭:“玄聖毅,你批閱奏摺都讓我在旁邊陪着,這是有什麼事情我不能知道?你知不知道,人吶,知道有件事,自己卻不知道是什麼事,好奇心就會特別重?雖然說好奇心害死貓,可還是抵禦不了想要探知一切的好奇心。你呢!最好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否則……”林沫兒最後哼哼笑了兩聲,對於別人來說是吃不了兜着走,這面對玄聖毅,話說除了不理他,離開皇宮,她也就沒招了,畢竟打你打不過,比什麼你都沒人家強。
幾個人都垂着頭,這皇后娘娘膽子也忒大了,仗着皇上的寵愛,目中無人到一定地步了。尤其是落花,對林沫兒能夠站在玄聖毅身邊,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咬着下脣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這也是清風爲什麼選在世禾殿的目的,若是在其他地方,落花永遠是不見天日的,此時說出來,就算皇上想瞞,皇后也一定會大鬧後宮,惹得前朝後宮不得安寧。
“沫兒……”玄聖毅喚了一聲,語氣中帶有一絲懇求。
林沫兒卻是不理的,越是不能讓我知道的事情我越想知道,就好比你讓我在旁邊看你批閱奏摺,還讓我指點幾句,可我看都不想看,一點沒興趣。當然,哪怕你那奏摺裡有什麼秘密,想讓我看,我也是沒興趣的,我向來對權利沒有慾望的,所以後宮不得干政,對我是一點牽制力都沒有。只昂着臉給玄聖毅一個字:“說!”帶個女人來,除了獻美,我林沫兒就想不到有第二個原因。而且這事,玄聖毅似乎早有所知,所以緊張。
玄聖毅隻字未說,只是冷冷的掃視清風和落花,誰膽敢說一個字,別怪他不客氣。
不得不說,這是一場耐力持久戰,林沫兒胳膊搭在玄聖毅肩上,他隻字不吐,只是凌厲的眼神瞅着清風和那女子,她也就跟着看那兩人,男的英俊瀟灑,女的清秀脫俗,倒也是一對佳人。悠的側身坐在了玄聖毅腿上,打破了沉寂的僵局,幾個人都紛紛看她。林沫兒右手勾着玄聖毅的脖子,左手撩起一縷髮絲,做沉醉狀,隔了一會兒,才緩緩問:“清風將軍可娶親了?”獻美是吧?那就把美人原封不動帶回去吧!
清風愣了下才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沒有。”
“那你是來求皇上賜婚的?”林沫兒繼問。
“不是。”
“那是來做什麼?”林沫兒目光看了下落花,幽聲問道,清風還沒回答,林沫兒又摸了下玄聖毅的臉清聲說道:“是幫皇上充實後宮?”此舉輕佻,絕不是一個皇后該有的動作,但林沫兒一點都不介意旁人的眼光,她只做自己想做的:“清大將軍家是住在海邊嗎?”
“不是。”清風語氣竟有些弱弱,皇后一向是輕鬆快樂,沒想到也有咄咄迫人之勢。而且問我家是不是住在海邊是什麼意思?
“那還把手伸那麼寬?”林沫兒無語,家住海邊也不帶管皇上後宮之事的。轉而笑吟吟的看着玄聖毅,對着他額頭就親香一下。玄聖毅愣了,她這是不爭風吃醋的表現?願意接納落花?可是她說過,絕對不會和別人共享夫君的,她說一夫一妻制,成親了感情不和照樣分開,重新配對再過好日子。但是讓二女共事一夫,絕對不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