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要點臉吧!

應過之後,景芝皓長腿多邁一步,即刻就超過了唐季禮的身位。而唐季禮則是因爲景芝皓的回答,心一跳,神情半怔,稍一猶豫便落了後。

於是,在這磅礴皇宮的濛濛輕霧中所顯現出來的場景,看起來便更像是景芝皓帶領着文武百官,穩步向羣英殿而去。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沒有哪一個人、哪一個家族,可以一直掌權。

羣英殿內殿,明明甬道另外一頭的朝堂還是寂靜無聲,可迫人的氣味已經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小皇帝不置一聲的坐着,表情壓抑。

見他心緒沉悶,敏芳在一旁摸摸他的頭髮,低聲再次囑咐道:“影兒,今日早朝必定不寧。一定要爲攝政王爺說話,知道嗎?”

小皇帝點點頭,轉首,輕輕的斜依在了敏芳的身上。

這一刻,這二人的身影看起來同一般母子,別無他樣。

自打之前敏芳在唐菁月的面前,爲假皇帝求了情後,敏芳便給加皇帝起了一個名字,叫黃影。帝王的影子,永遠只是帝王的替代,魚目,無法混珠。況且,自那件事情後,敏芳和小皇帝之間的關係大好,敏芳自然要爲小皇帝取一個可以稱呼的名字。

黃影。這個名字淺顯易懂,不管是小皇帝自己聽着,還是傳入唐菁月與景芝皓的耳中,都是不有大過的。

吳老祖和鬆神醫會定期入宮給黃影把脈,研製解蠱的方子。雖然時至今日解蠱依然無望,但今日之事並不涉及南疆,所以讓黃影全力輔助攝政王,是完全可以的。

深宮宅院,他二人看似是天下至尊與皇宮大姑姑,可實際上,卻比民間普通母子還不如。既寄人籬下,自該仰人鼻息。敏芳在儘自己一切的能力去保護這個孩子,苟延殘喘。

……

“血口噴人!”

邵安康二話不說,直接先讓皇家兵衛帶了一個模樣普通,卻身着唐季禮再熟悉不過的唐府家丁服侍的人進入大殿。

“右相大人既然說下官是含血噴人,那下官也不多說,只要各位同僚聽聽這唐府的家丁是如何說的,真相,自然大白於天下。”

邵安康指向跪在殿中,於衆位輔天高官的注視下,顫抖如篩的人。這人表面上看起來極爲普通,但就是披着一身唐府家丁的皮暴露了他的身份。

家丁用發抖的聲音說:“皇、皇上,奴才是、是唐少爺院子裡的小廝。九月十七那日,少爺說起過幾日要去國安寺一事。然後過了兩日就去了。除了這個,奴才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家丁的話讓唐季禮憤恨的看去。沒有想到千防萬防,自己府裡的下人還是被攝政王府的人給擄了去。實在是可惡。

“這話又能說明什麼?老臣實在是不明白大理寺少卿的意思!”唐季禮冷笑,“再者說,這奴才老臣從來都沒有見過,還敢說是老臣之子院裡的小廝?依老臣看,他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否定家丁的話不頂用,要從根本上否定這個家丁的身份,才能徹底的將這個線索給掐掉!

聽到唐季禮這樣說,邵安康毫不在意:“是不是唐府的家丁怕不是由右相大人說了算,該是由唐府周圍的百姓來說,由這家丁的鄰居來說,由所有同唐府無關的人來說。九月十七日,那時候,攝政王妃可是沒有打算要去國安寺的。哪怕是往後五天,攝政王妃也沒有去過。這足以說明,是右相公子預謀在前,而攝政王妃落入陷阱在後!”

話音剛落,唐季禮不屑的道:“胡說八道,攝政王府有沒有打算去國安寺,你又如何得知。”

因爲昨晚與父親商討了許多對付攝政王府的辦法,也有了些許的準備,所以唐季禮目前看上來倒不至於有多麼慌亂,反而有種胸有成竹的感覺。

區區一個家丁人證,這算不得什麼!

攝政王默不作聲,全部交給從起初就一直跟着偵破國安寺案子的邵安康行進。

見唐季禮對這家丁人證毫無畏懼,邵安康再次揮手,一名縮頭縮腦,比唐府家丁顫抖的還要厲害的瘦弱男子,就被帶上了大殿。

衣着粗布爛衫,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老百姓。

跪倒在金碧輝煌的皇宮大殿,早已經被嚇得面色如土。跪地直磕頭高呼:“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小人冤枉冤枉啊!”

看他自稱小人,就知果然是一個其貌不揚的平民。這會兒已經被嚇得頭腦混亂,怕是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是犯了何事,就會被帶到這個嚇死人的地方,見到這一羣嚇死鬼的人。

邵安康喝道:“大殿之中,不得高呼!”

平民立刻驚恐着雙眼的閉住嘴,不敢再亂說一個字。

見這人證安靜下來,邵安康從下屬的手中接過一個黑白鬼臉的木頭面具,先在百官之中亮了一遍相,然後才亮在了這平民的眼前。

若是唐菁月此時在場,一定會立刻認出,這面具正是那日唐諾行所帶的鬼面!

“攝政王妃於國安寺遇險之時,主謀之人曾帶着這個面具遮掩面容。下官順着這個非常普通的木頭面具,找到了這個祖傳畫染面具手藝的藝人。”邵安康向衆人解釋道。

說罷,看向畫面具的平民男子發問:“本官手上的這個面具,可是出自你手?”

這平民男子生怕自己染上人命官司,連連搖頭:“不,不是!”

“你且放心,此案與你無關,只是殺人兇手買了你的面具罷。你照實說,即刻會放你回家的。”

邵安康的安撫帶有強烈的引導性。第一就是直接認定了已死的唐諾行是殺人兇手,其次便是引導這買面具的小販確定,這個面具是被人從他的攤上買走的。

但在如此緊張的時刻,粗心大意一些的人自然不會聽出邵安康這幾句的異樣,反而焦心的等待着小販的回答。

而小販也的確在如此有暗示性的話語下,略微鎮定下來,語速極快地說道:“這面具是小人制作的。小人一向是賣紙糊的面具,這個木頭殼子不過是一時興起所爲,所以僅此一塊。上面的黑白鬼面都是小人平常擅長圖畫的模樣。”

“那你可記得這面具是賣給誰了?”

“小人記得!因爲就這一塊木頭面具,所以小人記得很清楚。買這面具的人,正是唐府的嫡少爺!”

證人的證言說到此處,唐季禮手下的一名文官便突兀的哈哈大笑出聲,彷彿聽到了這世上最好聽的笑話。

看着邵安康狂笑之後,帶着不屑輕視的語氣,卻又在義正言辭的說:“邵少卿如此審問未免太過武斷吧?這男子說是什麼便是什麼?那我即刻從輔天城裡招來一百個畫面具的小販,若都說這面具是自己畫的,也說這面具是被攝政王爺買走的,邵少卿該當如何判斷?”

本以爲這句話該會將邵安康問倒,誰料邵安康半絲不懼,說道:“那關大人儘管去找,只要能找來哪個小販能畫出和本官手上面具一模一樣的圖案,那本官就信!”

“你!”

面具臉譜之類的手工製品,花樣繁雜,一點不同就是完全不同。如果不是原作,誰會記得那麼精確!邵安康有底氣說此話,可見這小販的確是畫這證物面具的小販。就算不是,邵安康也早都將他教會了!

此時,邵安康又道:“況且,能證明這面具是被右相公子買走的,可不止是這人。諸位可知這小販的面具攤子是擺在何處嗎?”

何處?

在一衆大官探尋的目光下,小販怯怯道:“右相大人的府街外。” щщщ ⊙тTk ān ⊙co

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可一細想,頓時,右相一派不少人都變了臉色。

面具的攤子就擺在唐府附近,可見這小販對於唐諾行的模樣是很熟悉的,要說這小販作假也不行。但更麻煩的不在於此,而是在於怕不僅是這小販親手將面具賣給了唐諾行,而是附近有不少的小販都看到了右相公子買了一個黑白鬼臉的面具!

想到此,唐季禮心中一跳,暗道此事不好處理,行兒怎麼留下如此大一個紕漏。

果不其然,邵安康隨後便說:“右相公子大白天的買面具,看到的人可不止是一個兩個。諸位說巧不巧,正巧這攤子就擺設在右相大人的府邸周邊,那裡認識右相公子的百姓可就更多了!下官不才,除了這個小販,還找到了五個普通百姓,都是親眼看到了右相公子買面具的場景。右相大人要不要一同見見?若是不信,下官想必還能再找五個、十個、數十個!”

話語,無一不是挑釁。

這面具就一個,整個輔天都找不出第二個來!還恰好就有那麼多人看到了正是唐諾行所買的面具,這事該怎麼抵賴?

時刻謹記父親教導話語的唐季禮,心中快速的琢磨着。行兒買下此面具的事情,是沒有任何法子能夠抵賴了。可凡事都不可能是天衣無縫,總有破綻。而面具這事情的破綻就在於——

唐季禮揮手,表示不以爲然:“是犬子的面具又如何?犬子帶着面具去國安寺,有何不妥?攝政王說是帶着面具的人意圖謀殺攝政王妃,可有證據?如果沒有證據,就不要狗血潑人!”

危急時刻,唐季禮腦子轉得也是快。硬是能從犄角旮旯處強說辭。

不過邵安康依舊勝券在握的淡定模樣,只是淺淺笑道:“自然也有能證明的確是帶着面具的人,意圖謀殺攝政王妃的證據。”

說罷,皇家兵衛又是帶了人證上來。這一次,不僅是一個,而是四個,有景芝皓手下的暗衛,也有讓唐季禮見之色變的唐府武丁。

竟然還有唐府武丁沒有死!

唐季禮瞪大了眼睛,死死的握着拳,大腦急劇快速的思索着應該如何反擊。

呵,有鬆神醫在,唐府的武丁自然不會輕易死絕。而且,除了武丁,難道沒有其他人了嗎?

國安寺被關押的僧人們也被一衆帶上大殿。之前將他們關押的人,正是死掉的一些唐府武丁。想要證明唐府武丁的身份再容易不過。誰家的孩子在堂堂右相府邸當差,都會樂得吵嚷到街坊四鄰都知道。

僧人指認了屍體,鄰居指認了屍體的確是唐府當差武丁,然後武丁再承認戴着面具的人確實是唐諾行。

這一連連、一串串的作證下來,或許有人會頭暈,但邵安康非常之清醒,將所有關係交待的清清楚楚。就在唐季禮面對這個重大的證據,幾乎想不出能夠辯駁抵賴的時候,邵安康更是繼續傳喚人證物證。

從始至終,景芝皓連身子都沒有轉,筆直的站在原地,面目面向帝王,神色陰冷。

“這個人,是東霞酒樓的小二,”邵安康指向跪在大殿中的小廝模樣裝扮的人,說道,“在更早的時候,九月十五日時,右相公子、元府四小姐、楊家三小姐,還有目前在逃的沈府大小姐,四人於東霞酒樓清平間聚集。當時,正是由這個小二侍候。”

邵安康說完後,小二就哆哆嗦嗦的將自己在那日所看到的事情交代了個一清二楚。

畢竟東霞酒樓只是輔天城裡一個其貌不揚的小酒樓,那日來了個四個大富大貴的公子千金,小二的印象很深刻。因爲,難得遇見貴人的機會,誰能想抓住機會向上爬。

竟然連四人何時集會,集會的地點都查了出來,還有人證!唐季禮真是要不得不嘆一句攝政王手眼通天。

不及右相的人再說這個人證也是僞造的時候,邵安康從屬下的手中接過一本賬簿,再次光明正大的亮在了衆位同僚的眼前。

“這是東霞酒樓的賬簿。呵,或許真該謝謝右相公子平日養成的花銷習慣,”邵安康明褒暗諷道,“這四人於十五日聚集東霞酒樓時的花銷,右相公子大手一揮,在東霞酒樓的賬簿上,簽上自己的大名。記賬,只要東霞酒樓的掌櫃去找唐府管家要錢就可。殊不知,時至今日,這個名字卻成爲了此案至關重要的證據!”

說罷,同時拿出了唐諾行以往的書畫筆跡,先在攝政王一派的官員中瀏覽,然後上呈至皇上手中,最後才傳閱至右相等官員的面前。

“國安寺一案中出現的五個涉案人,竟然有四個在十七日右相公子第一次說要去國安寺之前,就秘密聚集。四個在輔天有頭有臉的公子小姐,不露聲色的在一間小酒樓碰面。諸位,要想讓下官去相信這其中沒有密謀,下官寧願相信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來的!”

之所以將證據先在攝政王一派的官員們中展現,上交給皇上以後,再給右相他們看,無非也是爲了防着右相等人“出其不意”的將證物銷燬。

這羣文人,心可毒着呢。陰辣陰辣的。

一連串的證據擺在面前,除了諸多人證,還有物證,簡直就是鐵打的事實。右相繼續用“拒不承認”這一招,很明顯的無法解釋。

但是有父親的指導,右相很快就調轉衆人的視線,全力在攝政王殺害自己兒子的事情上大做文章。

“無論邵少卿如何污衊,攝政王殺害了老臣之子的事情無從抵賴,證據確鑿!就連小兒的屍體,就是被攝政王的人殘忍的拋棄在唐府門前。皇上啊,攝政王此人心狠手辣,如今更是爲了誣陷唐府什麼都做得出來。”

對於這種死到臨頭還要抵死狡辯的人,邵安康見得多了,當即反駁道:“右相大人,貴公子是戴着面具的,攝政王爺處置兇獸時,自然不知道面具之下的人便是您的兒子。”

“呵,說得好聽。殺了我的兒子,隨便買個鬼臉面具就說是我兒子當日所戴。這也有人信?!”

“右相大人,您可不能對這麼多人證視而不見。”

“人證?就是一羣收了攝政王銀子的油滑小人罷了!”唐季禮憤憤罵道。

對此,邵安康差點啞然失笑。證據畢竟是證據,不是右相大人耍無賴就能混過去的。要裁定案件,還是要看所有集齊的人證物證。

“右相大人還是不要混淆視聽,先把下官所呈的這些證據解釋清楚纔好。”

聞言,見邵安康這個人怎麼轉還能拉回去,唐季禮感到非常惱怒,大聲斥道:“解釋?無中生有的東西,你讓老夫從何解釋!”

“右相大人如此說,可就有些胡攪蠻纏了。”邵安康無奈道。

“放肆,你說誰胡攪蠻纏!”

就在大殿之中,邵安康和唐季禮就要掐起來的時候,殿外忽然太監朗聲報道:“啓稟皇上,唐老太爺求見。”

羣英殿中,瞬時一靜。不僅是攝政王的人驚訝,就連唐季禮自己也很驚訝:父親怎麼來了?

唐老太爺對大茂的貢獻,足夠讓百官禮遇。在如此牽涉唐府的時候。唐老太爺會出現在這裡,也沒有人感到怪異。人們對唐老太爺的尊重是很顯然的,就連高報的太監也是稱呼其爲“唐老太爺”,就足以說明唐老太爺的資歷。

“宣。”

“宣唐老太爺覲見——”

百官注視之下,一道蒼老佝僂卻不失氣勢威嚴的身影,在羣英殿的門前顯現。

壽龜爲首的柺杖,帶着不輕不重的聲音,隨着唐老太爺的腳步一點一點的進入大殿。

景芝皓依然不爲所動的聽着身後唐老太爺的跪地請安之聲。唐老太爺入宮的批准早在昨夜便通傳宮中,景芝皓自然是知道的。

小皇上請唐老太爺起身後,詢問唐老太爺的來意。

其實,今日一早,緊隨在唐季禮身後,唐老太爺就起身準備入宮,只是沒有告訴唐季禮罷。唐老太爺一直在外面觀察着案件對證的進展,在看到如今,兒子辯駁艱難後,不得以才站了出來。

小皇帝還顯得很是脆生生的聲音,在龍椅之上問道:“唐老太爺今日上殿,所謂何事?”

昨晚就連夜申請了今日入宮上殿,可見唐老太爺的嗅覺是有多敏銳。他準確的猜測到了風雨將來就在今日。正正好在兒子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鼎力相助。

見到父親來了,哪怕是上了年紀的唐季禮也不由得心中安定。

唐老太爺說:“回皇上的話,老朽發現了國安寺一案中,至關重要的證據,這才上殿冒犯皇上威嚴。”

“無妨,你且說。”

“老朽與其說,不如給皇上先看一些物證。看過物證,不用老朽多說,皇上,衆位大人,自該知道真相。”

幾乎是用了同邵安康一樣的方式。不用言語辭辯,就用證據說話。好似掌握着真理一般大義凜然。

小皇帝點了頭,於是唐老太爺轉身命人將證物呈上殿來。

聞言見狀,邵安康但笑不語,靜靜的看着。他就不相信唐老太爺能有什麼有利於唐府的證物。這件事情再清楚不過,完全是唐府一手策劃。真的永遠是真的,假的永遠真不了。唐老太爺拿上來的證物一定是僞造,只是也不知是要從哪一方面下手,真是活夠了要來噁心人。

等看到證物後,邵安康眉頭一擰。這哪裡是噁心人,純粹是找打。

王爺對王妃是個什麼感情,外人不知道,他們這些近臣可是再清楚不過。唐老太爺此舉,真是膽大到在老虎的臉上拔鬚。

只見唐老太爺讓人拿上來的物件沒有別的,就是一些信箋、玉鐲、香囊之物。打開信箋,一個文官當堂唸了出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君情若蒼穹浮雲,淡泊隨風。妾意似碗中琉璃,光華內掩。只願光照浮雲,風隨琉璃曳。”

毫無疑問的,情詩。

又一連唸了三四首,均是情詩。但可以聽出來,大概的發展是起初男子不搭理女子,但隨着女子的“胡攪蠻纏”,男子屈服了。而且,男子不搭理女子的原因在於,這女子是個有夫之婦。

女子的信中明明白白寫道:“妾意難全,委身於囹圄之中。只盼郎君能解意,萬苦化爲甜。”

再加上一些女子配飾的小玩意兒,男子所用的香囊玩扇等,一個女子不甘寂寞,紅杏出牆的故事,真是娓娓動聽的描繪於衆人面前。

嘖,嘖,嘖。

但,唐老太爺出示這些東西當作證物,是何意思?

見衆人疑惑,唐老太爺不急不慢的說:“這些書信,是從老朽那可憐的孫兒房中發現的。”

咦~——你的孫兒一點也不可憐!

自己的孫兒和有夫之婦勾搭成奸,這麼丟臉的事情唐老太爺都能光明正大的說出來,真是——我輩楷模哦。

見衆人好奇震驚的情緒被吊起,唐老太爺看了一眼攝政王,悠悠問道:“不知諸位可能猜到,這信中的婦人是誰。”

有夫之婦。從信中描述的一些細節也不難發現,此女子所嫁之人非富即貴,但是因爲對她不好,所以她纔不甘寂寞的勾引了外男。

若真是要毫無頭緒的猜,那就是把輔天的達官貴人排成隊,慢慢猜上一天都不一定能猜準。關鍵是要想,爲何唐老太爺會將此事拿到朝堂上來說?

幾乎是下意識的,文武百官的視線全部投向景芝皓的後背。

這tm還用猜?唐老太爺在此時拿出這些證據擺在明面上,那右相之子和誰有染不明而喻。

攝政王妃!

肯定是攝政王妃啊!

唐老太爺就是來噁心攝政王爺的!

可是衆人也絕對想象不到,攝政王妃竟然會不守婦道的和沒有廉恥的右相之子通姦。這……這……

只有令人瞠目結舌。

事關月兒,景芝皓不可能再淡然處之。然則他只是回首看向唐老太爺,對上那渾濁目光所投來的銳利視線,冷冷一聲哼笑。

說:“狗急跳牆。”

被逼得急了,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堂堂唐府,竟然編造證據是污衊婦人不守婦道,簡直是文人之恥。

霎時間,2輕蔑到泥土塵灰的目光讓唐老太爺雙目暴怒。但他壓下了自己的怒火,反而毫無畏懼的繼續對證:“想來攝政王爺是猜到了。沒錯,此女子正是攝政王爺的王妃!”

滿堂譁然。

事情這樣扯,真是越扯越亂,越扯越糟。開玩笑嘛,王妃和右相之子?

“攝政王若是不信,何不請皇上宣攝政王妃,當殿對質?”唐老太爺主動提出道。

正如邵安康所示無法磨滅的證據會將唐季禮問得啞口無言一樣,證明華容悅和唐諾行德行有失的物件就在這裡,華容悅一個婦道人家,如何巧舌如簧,洗刷自己清白?更別說這些信件,是完完全全請人按照華容悅的字跡模仿的。

攝政王府的保衛嚴密,攝政王妃的書字偷不到,不代表華容悅的書字偷不到。護國公府那千瘡百孔、幾乎沒有的防衛,隨便進入偷一點華容悅未出閣時的字畫,簡直是輕而易舉。

就算是和現在華容悅的筆跡有出入,那也會是細微的。畢竟,偷情時也需要微微掩蓋一下自己的字跡不是?

小皇帝下了旨意去攝政王府通傳攝政王妃。在百官等待的過程中,唐老太爺自然不會甘願寂寞。藉着這個機會,便從二人勾搭成奸的角度,一路分析了國安寺案情。

“攝政王妃邀老朽孫兒國安寺同遊。自然,攝政王妃不會如此大膽的公然和外男私遊,於是就帶了幾個要好的閨中好友作陪掩蓋。誰料此事被攝政王爺發現,勃然大怒。攝政王爺在一怒之下殺害了老朽孫兒。之後爲了掩蓋事情真相,才設計出了這一樁樁、一幕幕的迷霧,來遮掩諸位大人的眼睛。”

妻子與死敵通姦,是個男人都不能忍。

這樣一說來,所有的事情就能全部解釋通順。因爲根本不需要多麼費勁的解釋,只要說一切都是攝政王爺策劃的,一切人證物證都是攝政王爺僞造的,自然全部通順。

說完後,唐老太爺冷哼着看,景芝皓,等着景芝皓的迴應。只要迴應一句,他自然也會辯倒一句!

可是,在唐老太爺說完後,第一個站不住的不是別人,正是護國公爺!

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孫女啊,就這麼被人污衊。護國公爺從角落裡一個沒有忍住的就衝了出去,直接一腳蹬在了唐老太爺的屁股上!

……百官呆若木雞。

太快了。瞧瞧這動作利落果決的,多少年輕武將都沒有這個反應速度。太急速太迅猛了啊。

護國公爺一把年紀了,還能有這種好身手。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父親!”

先別急着可喜可賀,唐季禮一臉“臥槽發生了什麼”的表情。

趕忙上前,將撲俯在地的父親攙扶住,震驚詢問:“父親,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

扭頭就是怒髮衝冠:“護國公,羣英殿上,你竟敢當衆行兇!”

此時,護國公爺的鬍子都氣得要炸飛起來。若不是現在被人攔住了,他真想再衝上去給這死老頭子幾拳。

“爲老不尊,污衊我孫女!這種酸不溜溜的詩都能寫出來,你們唐家人要點臉吧!”

作爲一介大老粗,護國公爺自有自己大老粗的風骨。本來他這個年紀的武將,早該退出朝堂了。但不日之前,護國公府的武丁逐步在軍營中嶄露頭角,再借上攝政王爺的關係,護國公在朝堂上的地位不危反穩。地位穩了,膝下子孫有福,護國公爺的身體也愈加恢復起來。

一腳能把唐老太爺蹬個十萬八千里遠呢。

唐老太爺氣得渾身發抖的站起來。不管是被打,還是被護國公用“要點臉”來罵,這對於唐老太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護國公算是個什麼東西啊,竟然敢當殿欺辱他?

被衆人阻攔拉着的護國公由人拉着後退。阻攔護國公的官員見到護國公爺乖乖順從,手下的力道就放輕了幾分。

但沒有想到的是,剛放鬆沒有幾息,就被護國公又抓到機會,一個猛子的撲了出去,直朝唐老太爺和唐季禮衝去。

無論是對於唐老太爺還是唐季禮來說,護國公都是一個大塊頭。武將,哪怕是老了,那也是老武將,更別說護國公最近還是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剛剛站起來,甚至柺杖還沒有拄穩的唐老太爺,就再一次的被大塊頭來了一個“熊抱”。

護國公一拳就朝唐老太爺摟了上去。

“咚”得一拳。唐老太爺根本都沒有力氣叫出聲,也沒有機會。被一拳打在臉上,整個口腔都扭曲了,壓根發不出來聲音。

“要點臉吧!”護國公吼道。

唐季禮伸手去攔。“咚”!

護國公爺太威猛了,扭身就也送給了唐季禮一拳,還有一句話:“你以爲沒說你?趕緊要點臉吧!”

護國公的破口大罵,讓唾沫星子糊唐季禮一臉。

當然,爺爺的主攻目標還是唐老太爺。將唐季禮一拳送到旁邊後,就再次面向唐老太爺一拳又一拳的砸了過去。

拳拳不留情。

護國公爺真是下死手了。這段日子可是憋屈壞了。孫女被唐家人欺負到這個地步,再忍下去他就不是親爺爺!

景芝皓扭頭看着。當下屬官員投過來“拉不拉”的詢問目光時,景芝皓的眼神在說:再等等。

等到唐老太爺吃不動的時候,再攔。反正打也打了,只要不打死打殘,打一拳和打十拳的懲罰是一樣的。

於是,武將不阻攔,文官攔不住。護國公爺騎在唐老太爺的身上,打了一拳又一拳,只打得一把年紀的唐老太爺是兩眼翻白。

一旁的唐季禮站穩後,氣急的衝上去,抓着護國公爺的頭髮就往後扯。

這沒一會兒的功夫,羣英殿上的場景,亂得和街頭巷尾的潑婦打架有一拼。

百年罕見。

也不知打了多久。反正有武將把拉扯着護國公頭髮的唐季禮給攔住,所以護國公打得很爽快。

而眼看着唐老太爺真是有一口氣沒一口氣的模樣,景芝皓這才示意官員去拉架。

很快,護國公就被控制住。所幸這位大哥也發泄夠了。

然而,這叫控制嗎?

打人的時候不拉架,等唐季禮拉住護國公的頭髮,要集結部隊將護國公往死裡整的時候,反而拉架了……

這明明就是變相保護!

唐季禮氣得大喊:“護國公當聖行兇,目無王法,其罪當誅!”

“送護國公下去治傷,”景芝皓說,然後看向唐季禮,清清淡淡道,“人之所怒,人之常情。”

唐季禮若是護國公的性子,真要大唾一句:“啊呸!”

人之常情個屁啊!

“皇上!求您給家父做主。家父一把年紀還要遭此暴行,實在是天地難容!”

就在這時,金鑾殿上久不被人注意的小皇帝說話:“來人,快帶唐老太爺去醫治。”

等人被擡下去後,這才又晃晃悠悠的說:“護國公也是人之常情。要不然請唐老太爺去護國公府養傷,由護國公伺候着唐老太爺直至痊癒?”

那還能痊癒嗎?小皇帝的這話直接讓唐季禮瞪眼。那不是羊入虎口,羊送狼窩,將他的父親變成一隻虛弱待宰的大肥羊嗎?!

咩……

“皇上……”

唐季禮正要再說,小皇帝沒耐煩的揮了一下手,打斷他的話:“什麼時候了,還分不清輕重緩急。先把當下國安寺的案子解決了!若是唐老太爺真在說胡話,朕看唐老太爺這一頓打是沒白挨!”

“皇上!”

唐季禮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皇上說出來的話。

在隱蔽的甬道之中,小皇帝能夠隱隱約約看到的人影向小皇帝露出一個誇獎的手勢。

倏地,小皇帝鬆下一口氣。這次他做對了。

鑑於一大早唐菁月就已經做好了要進宮的準備,於是在旨意一到攝政王府時,唐菁月就可以坐着馬車入宮了。馬車的速度不慢,距離皇宮也不遠。等唐菁月在殿外等候宣見時,羣英殿內還因爲方纔的打鬧而氣氛緊張凝固。

都動上手了,實在是狂熱。

此時,倒真有種兩軍對戰的感覺,殺氣重重。

站在殿外都能感受到殿內緊張氛圍的唐菁月,摸了摸腰間青玉佩,讓心思愈發鎮定下來。

有理不懼,無理心驚。這世間公道,自不會黑白顛倒。

況且,有阿皓在。

“宣,攝政王妃覲見!”

敏蕊和敏枝被留在殿外,唐菁月大裙迤邐,妝容冷淡肅穆,偏偏臉上又帶了幾分笑意。以墨藍色爲主的衣服配飾,使她看起來既莊重又沉穩,大氣到沒有誰家的夫人主母能夠擁有這般氣度。讓人一看明瞭,唯有這樣的女子,纔可以配稱得上是攝政王妃。

一時間,人人都在心中道一句:此女,不可小覷。

若是唐老太爺現在在場,一定會僅僅從唐菁月的這番打扮中看出這個女子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可僅留下被打了一拳的唐季禮在這裡。再一次的見到唐菁月,那種濃濃的熟悉感還是無法消散。

像,太像了。和自己的女兒月兒,太像了。

是不是月兒如果活着,嫁給景芝皓,如今也會是這般模……不,不。如果月兒活着,景芝皓永遠是厲王,而不是攝政王。

思及愛女,再想到死去的兒子。失子喪女之痛,讓唐季禮閉了閉眼睛。等心情略有平緩後,纔再次睜開。

爲皇上行禮後,唐菁月起身立於殿中,一朵盛開在百草之中的雍容牡丹,豔麗不可方物。

景芝皓看向她的目光極爲柔和。看月兒能夠來得如此快,也知道月兒是早早便做好了準備。但之前可都未曾向他透露過半分。

二人目光對視,唐菁月淺淺一笑,景芝皓的眼神更加柔軟,嘴角拉出一絲弧度。

邵安康:哎呦,我犀利的眼睛受傷惹。

父親被擡下去治傷,唐季禮縱然憂心,但還是要繼承父親的“遺志”,對唐菁月當殿質問。

“攝政王妃,你可知這些物件?”

方纔唐老太爺所呈示的信箋和定情信物,都放在由宮人端着的托盤之上,分分明明。唐菁月一眼掃過去,就能看個全部。

除了信箋裡面的具體內容她尚且不知外,其他東西都是見也沒有見過的。

“不知。”

見唐菁月否認,唐季禮冷冷一笑,而後厲聲呵斥道:“聖上面前也敢說謊,我看你是膽大包天!”

【待續】

------題外話------

哎呦,我之前是不是說錯了日期了。快點罵:你介個湊表臉的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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