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舒在白天上班不知道的事是,每天自己走後,晚晚便會打開窗戶直接走出房間,順着每家每戶的空調外機跳下去,最後跳到路上,隨後便開始他漫長的尋找之旅。
對於腦海中背影的意識,晚晚只知道她背上有一個像彎月一樣的胎記,那個無論是如何也不會變不會消失的。如今背影的容貌變成如何他是不清楚的,因爲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是許多年的事情了。
也許短暫的人類生命已經結束,人已經消失或者死去,又或者,從一顆孤獨的星星誕生爲一個新的人類生命也說不定。
總之自己的目的就是爲了尋找到那個背影的主人,尋找到那個曾經與自己有過糾纏,有過救贖,有過魂牽夢繞的那個人類。
自己多年在人間的找尋已經可以自如的開口說人類的語言,身體雖然無法那麼熟絡的控制變幻,但至少也可以在某些時刻下成爲自己想要成爲的人類模樣。
雖然每天都在外出尋找,但是晚晚始終都會在沈雲舒下班前一個小時左右回到家中。
在家裡吃吃喝喝,上廁所,隨後洗臉,舔毛,整理着自己的儀容儀表,希望不要被她回來後,對自己細微的觀察而發現什麼破綻。
很意外的是,今天中午沈雲舒就因病請假回到了家裡,發現晚晚不在家的她非常焦急,甚至恐慌了起來。
光着腳在家裡不斷的尋找着貓咪的身影,牀底下,櫃子裡,窗臺上,等等等等。
尋找並呼喚了許久也沒聽到晚晚的迴應以及蹤影后,沈雲舒抵不過身體裡的難受與病痛的折磨,還是吃過藥遲緩的躺在牀上休息了起來,希望睡醒後可以看到晚晚安然的在自己面前,希望看到他完好無損。
兩個小時後,晚晚從窗戶外跳了進來,找尋無果的他有點垂頭喪氣,緩慢的走向飯盆前,隨便的喝了喝水,飯也不想吃的就直接跳到沙發上臥了起來。
思考着自己的找尋是否有意義,思考着自己這麼多年的堅持是否有回報。
“嗯……晚晚,晚晚……你在哪……”
被病痛折磨的沈雲舒紅暈着臉頰在睡夢中哽咽的說着夢話,焦急與懊惱在斷斷續續的沙啞話語中清晰可感。
聽到沈雲舒聲音的晚晚當即睜開了眼眸,坐起身來,右耳好奇着這個時間不該出現在家裡的聲音,隨即輕緩着步伐,無聲的向臥室快步跑去。
隨後輕柔跳上牀的晚晚,看到了沈雲舒紅暈着的臉頰與沉重的呼吸聲便明瞭了此時的主人在經歷着什麼。
來往人間許多年的晚晚,對人類的病痛是有一定了解的,因爲以前的她,也會生病,也會頭痛,也會因病而難受。
看着沈雲舒極其遭罪的模樣,晚晚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轉身跳下牀,走進浴室,閉上那雙湛藍的眼眸,在窗外透進的陽光中,冥想了起來。
下一秒,一個赤身裸體通體白皙的男人出現在浴室之中,纖瘦但矯健的身軀從鏡子中顯映出來。
棕色的髮絲柔軟的蓬鬆在頭頂,鬆散在精緻輪廓的臉頰之上,被劉海遮住的眉峰,高傲又不羈,睜開的眼眸裡是那如出一轍的星海斑斕,湛藍的光芒在朦朧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神秘又溫柔,鼻樑高挺,鼻翼精緻,脣瓣也像刀刻一般有棱有角。
整張臉充斥着與沈雲舒並不相近的異域風情,孤冷麪無表情的模樣,看起來很不好相處,和貓相的晚晚一比,太過迥異。
隨後,晚晚拿起毛巾架上的浴衣,把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穿戴整齊後,走出了浴室。
因爲浴衣是沈雲舒的,所以很不合身,甚至很小,胸前露出星星點點的不知名傷痕,其中最爲凸顯的是鎖骨下的一個看起來很嚴重的條形傷疤。
因爲太過嚴重,所以新長出的肉已經是猙獰突起的模樣,曾經的晚晚,想必是經歷過出生入死的情形,纔會變成如今的傷痕累累。
穿着浴衣的晚晚走到牀邊,看着酣然入睡的沈雲舒,用手背試了試她的額頭,便知道她是患上了人類很容易患的發燒。
腦海裡思考着昨天與今天並沒有降雨或者很大幅度的天氣突變,怎麼好端端的就發燒了。
良久,思考無果的晚晚,起身走進浴室,拿起毛巾,用自來水溼透後擰了擰,便拿着毛巾走回臥室。坐在牀邊,把毛巾疊好,擺放在平躺着的沈雲舒額頭之上。
這種古老但實用的方式晚晚很多年前便學過,當時的自己並不懂人爲什麼會生病,並不懂爲什麼人會這麼脆弱。
像他們一樣,用舌頭舔舔就可以解決的事情非要吃那苦澀的顆粒或者去裡面人都穿着白大褂的大房子裡什麼的。
在人間經歷了這許多年的晚晚,慢慢認知到人的渺小與弱不經風。
眼瞅着一個人從出生長到老的整個過程,眼瞅着一個人從鮮活的生命體變成冰冰冷冷僵硬着擺放在玻璃棺裡的模樣,眼瞅着人與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怒哀樂與悲歡離合,眼瞅着他們明明知道一生很短卻也想要好好生活,讓生命五彩斑斕的努力畫面。
隨着時間的流逝,橙黃色的夕陽被逐漸升起的藍灰夜幕所替代。
晚晚在這兩個小時裡也不斷的給沈雲舒更換着額頭上的毛巾,高挑英挺的身影一趟又一趟的來往穿梭在浴室與臥室之間。
等待毛巾變熱的期間,晚晚就坐在牀上看着臉頰紅暈的沈雲舒,思考着許多年裡他始終在思考的事情。
感慨着沈雲舒的脆弱,想要感同身受着沈雲舒的痛苦與難受。
晚晚當然是不會擔心沈雲舒在途中突然醒來發現自己的,因爲自己幻化人形後,如果不是刻意的顯形,周遭人類對自己的認知是無比模糊的,即便在看到後也會覺得是自己在做夢,像是所謂人類出現的幻覺一樣。
反覆了許多次替沈雲舒更換毛巾的行爲後,晚晚又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覺得差不多了,便拿着毛巾回到浴室,洗乾淨,掛好,脫掉身上的浴巾,看着鏡中的自己,隨即變回了貓相。
懶散走出浴室的晚晚,伸了個很大的懶腰,直接跳到牀上,趴在沈雲舒的枕邊,等待着主人不知何時的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