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天聞言眼中掠過詫異,遂朝秦霄望去,後者對他微微頷首,他這才從房間之中離開。
在他從房間之中離開之後,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左凌雲打了個哈氣之後說道:“明明就擔心的不得了,現在還在這裡裝的一派灑脫的,我說董你累不累啊!”
他這話一出董紫楓還沒等反應秦霄已經破口笑出聲來,一邊笑還一邊伸手指着董紫楓斷斷續續的笑着說道:“第一次啊,哈哈哈,居然有人敢這麼說你!哈哈哈!”所有知曉董紫楓真面目的人不是忌憚不已,就是如今墳上的草長得比人都高了。這個相處了一陣子的左家大少爺怪不得也能跟在他身邊這麼久還摸透了他的真性情不少,原來性格中也頗有股子與鬼神共舞的意思啊!
董紫楓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的疲倦之色不在,只剩一片淡漠。連帶着聲音都冷冰冰的,對着依舊笑的不能自已的多年好友說道:“如果我是你,一定會找準時間收聲。”
“好好!我不笑還不成麼!”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秦霄將大笑聲改成悶聲笑着,偶爾夾雜着咳嗽聲,也算是很給他面子了。不過還是不忘轉身對着眉眼間都是笑意的左凌雲伸個大母手指。
後者很是“豪爽”的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太崇拜自己。
董紫楓餘光看着兩人此時一副不正經的樣子,眉角都忍不住一抽,強忍着不要動手解決了這兩個傢伙。
兩人也算是笑夠了,左凌雲重新轉過頭看他,換上一副正經的神色說道:“要不剩下的事情我們來處理,你先回去梟樓?”可是話纔剛剛說出口的時候就後悔了。剛纔實在是笑的有些忘乎所以,可是卻忘記了現在事情已經牽扯到了他家中。而最後該如何做,他一個外人如何也是插手不了的。所以有些訕訕的住了嘴。感慨自己最近的腦筋似乎不太夠用了。說的話做的事情總是會出差錯。
相對的,顯然他這些話董紫楓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神情愈發的淡漠。
“罷了,不差這些時間。”
該解決的,無論如何也是躲不開的。與其步步後退,不如一次緊逼。
還未睜開眼睛,朦朧之中蔣何鳳已經感覺出周圍似乎有些異常,原本就酥軟無力的身子被顛地愈發的不想動。勉強自己睜開沉重的眼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看見似乎早就坐在自己身邊的那名白色衣衫的女子。
“蔣姑娘,此刻可感覺好些了?”小醫仙放下手中的醫術,對着她微微一笑,伸手將她扶起,動作輕柔無比。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順着她的動作在原地靠背上坐好,蔣何鳳看了眼確認自己真的是在馬車上的時候纔開口問她。
對於她的答非所謂小醫仙僅是笑笑,答道:“你身體的狀況現在不太好,所以樓主讓我先帶你去修養。”
修養?
她想笑,去苦於臉頰似是有了自己的意識,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這樣違背自己意願的勾起。最終還是畫了苦澀,星眸之中灰暗點點。
見她如此落寞的額樣子,醫仙僅是輕嘆一聲,卻沒有再插話。她與董家的糾葛她也是知道幾分的,而如今董擎走到這一步是誰都不想的。她難過,董紫楓也陰鶩。
而她,到底是個外人,不好多說的。
“蔣姑娘,適才在你休息的時候我已經給你鍼灸過了。神體現在身形之上,如果你還想要保住這個孩子的話就必須要提起精神來,好麼?”本着醫者的態度,說道此處已是有些嚴肅。
而失神的她也好像被她這嚴厲的態度激起了些精神,勉強對她笑着點了點頭。
就算她現在心中如何的不舒服,畢竟肚中的孩子是無辜的。她感覺自己本就是個手上沾染着鮮血的人,不想再累及自己的親生骨肉。
佳人憔悴如花凋落,醫仙將此景都看咋眼中,心中喟嘆。無論如何剛硬堅強的女子,在遇見愛情與親情之間的糾葛的時候,也只能暗自神傷。
“蔣姑娘,我們所去之處不單單是讓你休息,也是爲了讓你見個人。”
果然這話還是成功的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蔣何鳳微怔片刻,而後眼中猛的爆發出驚喜之色!
“可是心兒?”
醫仙笑着點頭,覺得她思緒果然敏銳,回道:“心兒姑娘如今正在梟樓之中,此番也是你們姐妹該相聚的時候了。”
有些激動的點點頭,蔣何鳳此刻的大多注意力都在蔣心兒身上。她亟欲想知道當初都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的妹妹如今的情況好不好等等等等。
至於其他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吧。
原本猜想他們回去梟樓的總部,可是在小醫仙讓她下馬車的時候,卻只是一處門庭雅緻的院落。
看見她有些疑惑的眼神,小醫仙爾雅一笑,解釋道:“這只是我們在陝西的一處別院。樓主考慮此時心兒小姐的行蹤不便於外露,所以才安排在此處。”
“原來如此。”遲疑了片刻之後蔣何鳳纔對她笑笑,“心兒人現在在哪裡,我想見她。”
“姑娘跟我來。”小醫仙對她做了個請的姿勢之後領着她朝府中走去,而原本看門的人在看見來者是誰的時候甚至於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恭敬的俯身爲兩人引路。這使得蔣何鳳心中又是有所思量。
三人繞過正院之後來到後方的一處別院,仰頭看着上方的題字,“靜園”二字赫然眼中,那字體她認得,正是董紫楓的親筆。
不待她心中疑惑更多,三人已經走入其中。翠竹蔥鬱,流水潺潺,仿若世外桃源。
而比這別樣的風景更加令她心情愉悅的是在不遠處那石椅之上看見那一襲粉色衣衫,外罩白狐大衣的清瘦女子。
“你……”蔣心兒此刻也已經注意到這走進來的三人,小醫仙因爲之前爲她看過身體,所以自然是認識的。可是她身旁此刻那個看着自己眼中充滿欣喜的人令她又驚喜又驚愕,情緒交加,不能自已。只能詫異呆愣的站在原處,不知如何反應。
看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的衝向自己,蔣何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此刻的裝扮才恍然。對着對面呆愣的心兒無奈的笑笑,“心兒,有些事情我需要跟你解釋一下。”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蔣心兒心中最後兩份的不確定終於是煙消雲散,一個興奮就朝她衝過來衝進她的懷中!
管她男裝女裝,她可是自幼就疼愛自己的血親!
蔣何鳳同樣抱緊已數月不見的妹妹,心中的激動之情難以附加。真實的體溫終於撫平她數月間的擔憂與驚恐,令她那顆一直高高懸着的心徹底的放下,歸於平靜。
伸手拉開懷中已經開始輕聲啜泣的丫頭,蔣何鳳仔細的在她身上打量一遍又一遍,最後眉頭不悅的皺起,既是擔憂,又像輕斥的對她道:“怎麼瘦成這個樣子?難道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嗎?”原本圓潤的臉頰現在已經略微的凹陷進去,鵝蛋臉此刻都成了瓜子臉了。而過往一直都閃爍着笑意的明眉大眼現在像是被烏雲籠蓋,層層的都是陰霾之色。
如此的樣子又令她的心緊緊揪起,想必她這幾個月過的並不是太好。
董擎的笑聲在此刻尤其顯得嘲諷。
一羣人,耗盡心計二十餘年,到頭來爲的竟然是這些不可能盡收己處的礦脈。如若他們彼此之間沒有這麼多的心思顧慮,機關算盡,真的在共同商議之後上京去請旨的話早就可以得到自己付出之後所應得的,哪裡又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不過當年上官乾是否早已經算計到他們五人不會如此,纔會將如此大的一處金脈交給他們又不得而知了。
“礦脈?哈哈哈哈!想我二十多年就爲了礦脈?!”董擎仰天長嘯,眼睛通紅,笑容之中絕望之色盡顯無疑。
顏自也是滿面糾結之色,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怒火。莫司命面色此刻陰沉異常,站在身後不知道此刻在想着些什麼。
“窮極一生,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左凌雲此時站在董紫楓旁邊,看見那失態已經到了極致的中年男人,心中微涼。低喃似的語氣也不知道是說給身旁的人聽,還是說給自己的。
金錢,名利,待人終老之後都只是虛無。人活着是爲了追求更好,可是這樣的過程,卻不都是正面的。而負面的,可恨的同時相輔相生的全部都是可悲。
董紫楓不願意再看下去,忽然就覺得此刻大概是對他最大的打擊。其餘的,都已經不重要了。
默默地轉過身,不想再看下去,只是對着秦霄語氣極爲的,極爲的平淡的吩咐了一句:“帶他走吧!”說完之後就再也不看眼前這一幕,徑自離開了。
其實他本來是想在這裡將他所做的一切都告知與大家的。與其靠着別人的雙手,他寧可自己親手掩埋他骨肉血親的罪惡。董擎一步一步算計至極,而他又何嘗不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親爹越走越遠卻無力挽回?他每下一步棋,他就緊隨着做好拆招的每一個準備;他每一次的口蜜腹劍暗中使計,他又未曾不在暗中痛苦糾結?
他不是真正的冷血,做不到骨肉剝離。
所以他今天選擇了讓步,選擇不再說出那些令彼此心都會流血的過程。在他的安排之下董擎會被送到別的地方養老,如果能放得下,他依舊是他爹。倘若放不下的話,只能各自隨緣了。
主角已經離開,左凌雲也不想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繼續留在這裡,轉身跟着離去。而那裡,只留下一羣夢想破滅的野心家。
二人在門外站定,左凌雲視線望着前方,“現在去找何鳳?”
“嗯。”董紫楓並不避諱,對於他來說,蔣何鳳的存在就像是所有溫情的最後指望。沒有了她,似乎連呼吸都有些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