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紫楓看着蔣何鳳,眼神充滿懷疑。蔣何鳳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只是好言相勸道:“現在你都明白了,所以還請你不要衝動,萬事要想清楚再去做纔好!你和龍絕簫是親兄弟,兩國一旦交戰,必是你死我活,兄弟鬩牆的事,你真的要幹嗎?”
董紫楓神色怪異的道:“也許……母親說的沒錯,我是比龍絕簫早出世,金碧國的皇位,本該是我的!”
蔣何鳳心口一窒,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道:“你怎麼不想想,若你真成了金碧國的太子,今日又怎麼可能做月澤國的皇上?”
董紫楓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迷惘:“你說的……似乎也不錯……”
蔣何鳳鬆了口氣:“長公主殺了龍絕簫的母親,龍絕簫卻一直矇在鼓裡。如今你還要和他交戰,這對他來說何其不公啊!”
董紫楓渾身一抖,突然斜睨着蔣何鳳怪聲怪氣的道:“是啊,我母親殺了他母親,我們豈不是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我若放過他,難保他日後知道了真相後不來找我報仇!還不如先下手爲強!”
“你!”蔣何鳳震驚的看着他:“這種話你也說的出口!我真是錯看你了!”
董紫楓怪笑道:“你不是早就對我恨之入骨了嗎?”
“我……”蔣何鳳咬着下脣道:“我沒有……”
“你不必再說了!”董紫楓神色堅定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事情你不會明白的。我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說着長嘆了一口七,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鳳儀宮。
此刻蔣何鳳深深後悔不該隱瞞,應該把長公主用真正的董紫楓調換了他的事說出來。想到這她立刻往外趕去,卻見長公主陰沉的臉出現在宮門口:“你真的全都告訴他了?”
蔣何鳳沉着應對:“是的,我不希望他一直被矇在鼓裡。”
長公主語聲淒厲:“你怎麼知道他就是龍無厭的兒子?我和你師叔也有過一段情,你就沒想過他可能是你師叔的兒子嗎?”
蔣何鳳冷哼一聲,一個字一個字的低聲說道:“董紫楓究竟是誰的兒子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龍絕簫一定是金碧國先皇的兒子!”
蔣何鳳的話猶如重錘般砸在長公主心上,她蒼白着臉往後退了一大步,髮根似乎都豎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蔣何鳳憐憫的看着她:“我也是將做母親的人了,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想像,一個母親能將自己的親骨肉和別人的孩子互換!”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長公主臉上閃過一絲殺機,蔣何鳳警覺的後退了兩步:“你不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只問你:你明知道龍絕簫纔是你的兒子,爲什麼還要叫董紫楓發兵征討金碧?”
長公主看着蔣何鳳,突然如夜梟般桀桀的笑起來:“你想知道原因?”
“你肯告訴我嗎?”蔣何鳳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
長公主微笑着湊上來:“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保守秘密……”
蔣何鳳遲疑了一下,正欲上前,卻見長公主臉色一變,雙手飛快的朝蔣何鳳胸口轟然一掌打出。幸而蔣何鳳已有準備,全力接了這一掌。霎那間只聽一聲巨響,長公主飛出去撞上了院中的桃樹,蔣何鳳護住了肚子後退數步,後背撞上了廳中的大柱。一時間空氣彷彿凝結了,蔣何鳳拼命穩住了呼吸,左手飛快的搭上自己的右脈,片刻後慢慢挪到內室拿出一個藥瓶吃下幾顆藥丸,又將衣裳揭開了,只見一絲黑線由右手延伸至了右胸。她飛快的點了幾個穴道,自盒中拿出銀針刺向黑線,頃刻間只見一股黑血順着銀針滴落。此時門外傳來鬧鬧哄哄的聲響,還沒走遠的董紫楓被宮人們的喧囂引回來了,宮人們已經把長公主擡進了鳳儀宮。他慌忙上前查看,只見長公主已經昏迷不醒。董紫楓大聲叫着傳太醫,又四處尋找蔣何鳳,一時之間哪裡找得見?他心急如焚,不覺闖入內室。眼前的蔣何鳳上半身赤裸着,左手的銀針插入右胸口不住抖動,那傷口中的黑血已經順着她白皙的胸腹往下流了一大灘。見此情景,董紫楓肝膽俱裂,一個箭步衝到蔣何鳳身前:“蔣何鳳……蔣何鳳你怎麼樣?是誰傷了你們?”
蔣何鳳臉色灰白,額上的汗珠有黃豆大小。董紫楓看着她的裸胸有些發怔,蔣何鳳咬牙道:“出去!”
董紫楓愣了愣,蔣何鳳啞聲道:“我沒穿衣服!”
董紫楓慌忙轉過臉去,語帶急切道:“是誰傷了你們?是有刺客進來了麼?”
“是我和長公主互傷的。”蔣何鳳見傷口的黑血已經流盡,吃力的把銀針拔了出來,喘着披上了衣服。
“你和母親互傷?爲什麼?”董紫楓不敢置信的轉頭看着蔣何鳳,雙眼幾乎要瞪出眼眶。
“因爲我告訴了她你的身世……”蔣何鳳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告訴他:“其實你不是長公主……”
“蔣何鳳小心!”董紫楓一聲驚呼,飛身掠了過來。蔣何鳳也覺得身後起了一陣掌風,可是她方纔受了重傷,一時無法全身而退,只能勉強自榻上滾落,那掌風還是帶倒了她。蔣何鳳只覺眼前一黑,喉中一陣腥甜,人已倒了下去。
蔣何鳳吃力的走到洞口,清新、幽香、淡雅的泥土氣息迎面而來:只見眼前是一大片山坡地,遍地的野花開的燦爛多姿,細雨如絲如霧。透着這縷縷蠶絲望去,遠遠近近的羣山彷彿是濛濛的寫意畫,忽隱忽現。右邊的山間還掛着一條細細的瀑布。雨滴在綠葉間簌簌流動,和着清新的花香,這個山坡簡直就如仙境一般,蔣何鳳被深深吸引住了。
不知道呆立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蔣何鳳警戒的轉過身去,只見一個穿着蓑衣的身影漸行漸近,蔣何鳳的眼睛越睜越大,直到那人行至眼前,一聲驚呼才自她口中溢出:“大師兄!”
無影將蓑衣脫在了洞口,小心的扶着她回到洞中。蔣何鳳這才發現他身上揹着一個大包裹。無影把包裹放下地,從裡面拿出了一些吃食和衣物,接着又走到石洞口,把一包藥放進竈上的陶罐中,點上火熬了起來。
蔣何鳳默默的看着無影,見他蹲下熬藥,纔開口問道:“這是哪裡?我昏睡多久了?”
無影背對着他,頭也未回道:“這是月澤國都西北面的青都山,你已經昏迷半個多月了。”
“半個多月?”蔣何鳳怔怔的看着無影:“我怎麼會昏睡這麼久?”
“你不是昏睡,是死了。”無影背影僵了一僵,放下手中的柴火道:“師叔用十成掌力將你的心脈都震碎了,你暈死過去後還不忘用最後一絲真氣護住了腹中的胎兒。也幸好你拼命留着這一絲真氣,我和長樂才能將你救回來。”
“那一掌……是師叔打的?”蔣何鳳呆住了。昏迷前的那一掌確實有着排山倒海之力,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她向來不錯的師叔怎麼會使出十成功力打她。之前和長公主一役已經受了內傷,再加上那一掌……蔣何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能活下來。
無影走到她身邊,執起她的手把脈,蔣何鳳問道:“是你和二師兄救了我嗎?”
“不是救,是把你挖了出來。”無影憐憫的看着蔣何鳳:“先前我已經說過,你受了重傷,心脈俱碎。月澤國的御醫們一致認爲你已經死了,十多天前董紫楓不得已將你下葬了……”
蔣何鳳的寒毛一下子豎了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我被……埋葬了?”
“你被埋在了青都山。”無影指着洞外:“就是眼前這座山。”
“那你們……你們怎麼會把我挖出來的?”蔣何鳳強忍住心悸追問道。
“我們一直在找你和師傅。”無影滿臉憂傷:“秋水受傷時師傅命我和長樂帶了藥下山爲她診治,不久後師傅突然急招我們上山,說是山上出事了。我和長樂回到玉屏山,師傅和洛和卻失蹤了。我們找了很久都沒有消息。後來秋水又捎了信來,叫洛和去宮中找她,我們才知道你去了赤雲。之後爲何長樂進宮找到秋水,三人商量後決定留下秋水在宮中,我和長樂去赤雲找你,結果……”
見無影神色不對,蔣何鳳急忙問道:“結果怎麼樣?是師傅出事了?”
“不是師傅。”無影似乎在考慮該怎麼說,蔣何鳳腦中一片混亂,忍不住大聲道:“不是師傅……難道是御逍遙?是不是御逍遙?”
無影無奈的點頭:“師叔一心想得到青龍珏,也知道青龍珏八成在御逍遙身上。你跟他出宮後他又暗中命人將御逍遙綁了出去,一路上對他嚴刑逼供,奈何御逍遙一口咬定不知道,後來……”
蔣何鳳的心狂跳着,只覺渾身顫抖,四肢冰涼。無影不忍看她,只能別過頭去低聲道:“後來師叔大概見他活不了了,便將他扔在了半路上……”
“正清……你真傻!”蔣何鳳的淚水洶涌而出,怨恨自己不該在臨走時告誡他不能把成龍珏交給別人。一想到御逍遙曾經和她同行了半路,還受盡了折磨,自己卻一點都不知道,她的心痛的更厲害了。
無影嘆了口氣道:“你現在有了身孕,千萬不能傷心過度。現在赤雲國由御風烈執政,舉國上下都在尋找御逍遙,也許他只是受了傷,此刻正在哪裡療傷……”
“師兄不必安慰我了!”蔣何鳳制止了他,一臉慘然道:“都三個多月了,集赤雲國全國之力還是沒有一點消息,他怎麼可能還活着?沒想到師叔竟然變得如此殘酷!如今看來,師傅的失蹤和他也脫不了干係。”
無影點頭:“我和長樂也想到了。在赤雲時我們得知把你帶走的人極有可能是師叔,因此一路尋來。可惜我們一開始以爲師叔將你帶回了金碧國,於是我們先回了金碧,十天前才趕到月澤,正好遇上董紫楓爲你舉行葬禮。之前我們還以爲‘聖孝嫺淑德皇后’另有其人,後來長樂潛入宮中打探後才知道是你。得知你已死的消息,我和長樂一直不敢置信,覺得會不會是董紫楓故意掩人耳目,於是就想到將墓穴挖開,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