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道:“看這情形，今晚大概確實不需末主子親自出手了。”
蘇末哼了一聲，“碧月，就算需要本姑娘出手，或者本姑娘想出手，你會不阻止嗎？”
碧月聞言淺笑:“末主子現在身子特殊，自然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恣意行事了。若再一次出了狀況，即便主人不殺，屬下也是沒臉再活了。”
蘇末聞言輕哼一記，倒是沒有再說什麼。
那邊，龍蓮與夜靜海同時發覺了不對，對視一眼，黑夜之中，什麼也看不清，只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突然變得異樣的氣息波動。
“怎麼回事？人都哪兒去了？”
特意壓低的粗啞嗓音帶着冷厲與驚疑，還有一絲壓抑不住的恐慌。
“還不知道……”女子的聲音聽來要鎮定許多，聲音同樣壓得很低，她卻並不知道，周遭已有多少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沒有聽到人聲，也沒感受到殺氣，爲什麼所有人都突然沒了動靜？”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她。
天際的烏雲一點點緩緩涌動，詭異的雲層似有層層下壓的趨勢，周遭雖安靜無聲，空氣中卻突然瀰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
此際樓檐上的蘇末，盯着下面的陣型，本來淡然的眼神突然間一凝，一陣暈眩讓她身子微微打了個晃。
“末主子？”月蕭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擔憂地低喚一聲。
蘇末沒說話，微微甩了下頭，想甩去那陣莫名而來的暈眩，然而她卻發現，只要視線一觸及紫衣騎的方向，那陣暈眩感就隨之而來，伴隨着胸口清晰的脹痛，任她意志堅定，竟也難以抵擋。
舒河已經站起了身，黑暗中，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所以也不知道他此際的眼神有多冷酷，飽含肅殺之氣。
無需話語交流，只那一瞬間氣息的變化，紫衣騎已經感受到了他未出口的命令。
仿若魑魅魍魎剎那間逃脫出了禁錮，魅影輕移，死亡的氣息籠罩着四周，所有紫衣騎將士，終於動了。
無聲而動，僅僅只是在似有若無地變換着陣型。
然而只是這輕微的，卻如鬼魅一般讓人無法捉摸的變換，讓蘇末感受到了一陣毀天滅地般無法抵抗的巨大壓迫力。
天際的烏雲涌動漸漸變得清晰可見，蘇末擡頭凝望，脣邊緩緩勾勒出一抹奇異的笑意。
月蕭與碧月也同時感受到了天際突如其來的那陣詭異的變化，齊齊擡起頭，看了須臾，目光流轉，不約而同地望向下方。
四百九十名紫衣騎將士，以一種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速度在緩緩移動着陣型。
“月蕭。”蘇末開口，清冷的嗓音在這黑暗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魅惑低醇，“你有親身感受過伏衣陣的殺傷力嗎？”
月蕭稍稍愣了一下，須臾，淡笑道:“屬下見過舒桐和墨離練兵，也見過紫衣騎的伏衣陣，但那些都只是演練，褪去了所有殺氣。”
“也就是說，蒼昊傳授給紫衣騎將士的伏衣陣法，至今並未真正有過實戰。”
蘇末了然。
她自然知道演習與實戰之間的差別，況且，古代的軍事演習遠遠及不上現代高科技的真實度。
“是。”月蕭頷首。
“那你今晚可以好好見識一下了，保證能讓你終生難忘。”
蘇末說完，淡淡偏首看着兩人，注意到兩人視線鎖定的方向，不由奇怪，“你們沒有感覺？”
“什麼感覺？”月蕭轉頭看她。
蘇末指了指下面，“本姑娘看不得，就像被施了妖術，一看就暈。”
月蕭聞言，與碧月對視了一眼，顯然兩人都覺得疑惑。
“好吧，大概是本姑娘天生與奇門遁甲之類的犯衝。”
雖這般說着，蘇末心裡也大抵能猜出是因爲自己沒有內力的關係。
“末主子，我們要下去嗎？”碧月望了望天色，“似乎快要下雨了。”
“不會下雨。”蘇末淡淡道，“就算是下，也淋溼不到本姑娘身上。”
碧月覺得奇怪，“這是爲何？”
“碧月。”蘇末嘆了口氣，“有時候，太過孤陋寡聞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碧月嘴角一抽。
“你眼睛看到的烏雲，並不是真的烏雲，它只是上古玄妙陣法所引起的自然現象。”
話音落下，天地間似乎再度恢復了寧靜，烏雲漸漸散去，蘇末似是感覺到了什麼，低頭去看。
舒河已經坐回到了涼亭下的石階上，單手抱着劍，下頷抵在劍柄上。所有的紫衣騎也停止了微動的身形，恢復沉默無聲的站姿。
蘇末眯起眼細細看去，除了紫衣騎將士，再也找不到一絲活人的氣息。
不。
蘇末凝神看了半晌，才驀然發覺，不只是沒有活人的氣息，而是感覺不到絲毫曾有人進入伏衣陣的痕跡。
沒有氣息，也沒有屍體，連半殘不缺的手腳什麼的，全部沒有。
就好像，方纔在他們眼前一步步走進陣法中間的三十六人，突然間，憑空消失了。
饒是鎮定自如的蘇末，此際也被震懾當場，久久無法言語。
月蕭與碧月，親眼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卻無法解釋，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三十六個大活人，就這麼沒了？
東院院門處的龍蓮和夜靜海，不知道前面究竟發生了何事，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告訴他們。
他們感覺到了方纔那陣詭異的氣息變化，卻無法確切得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而這樣的平靜，只是讓他們心底的不安逐漸加劇。
“現在……該怎麼辦？”龍蓮率先開口，壓低的嗓音之中，難掩濃濃的惶然，還有隱隱的幾絲咬牙切齒的不甘，“夜靜海，是你說的，今晚動手定會萬無一失，可現在這種情況，你怎麼解釋？”
“本王怎麼會知道他們早有防備？”夜靜海冷冷反駁，隨即陰狠地咬牙道:“既然已經來了，斷然不能半途而廢！”
“嘴上倒是氣勢十足。”龍蓮嗤之以鼻，冷冷嘲諷，“我龍鳳幫已經今晚全軍覆沒了，你還有什麼招可使？”
“……”沉默了良久，夜靜海陰沉的聲音才復又響起，“本王還有大軍五萬，難道害怕攻不破這個小小的霽月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