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七皇子就此被打入冷宮,身邊連一個伺候的宮女和太監都沒有,也從此再不得見任何外人,大有任由其自生自滅的意思。
然而,滿朝文武,包括皇族宗親,卻很少有人知道,皇帝治罪年僅十二歲的七皇子的真正原因。
孟秦擡頭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已經與皇族融不進半分的七皇子,十年的時間可以成就一個帝王的不世功績,也能讓一個單純的少年褪去所有純真,而變得冷酷無情。
連宇昊,七皇子的名字,也是所有罪惡與冤屈的根源。
孟秦清楚地記得,十年前那個遊方道士以一言改變了這個少年一生的命運——昊昊蒼天之下,唯有能者將成爲九國之主。
行驚世之舉,代蒼天,掌天下大權。
十年前的天下九國,除了瀾國的連宇昊,沒有一個人名字中帶有昊字,昊之一字,本就意味着蒼天之意,所以,無妄之災就此降臨到了這個少年頭上。
皇帝昏庸無道,太子貪戀權位,雖只是簡單的預言,卻從此如毒刺一般深深扎進了連城的心底,不除不快。因而害得一個無辜的少年從此陷入噩夢之中,心中再無親情倫常可言……
自往事中回過神,孟秦淡淡道:“瀾國已經無回天之力了。”
連宇昊眼角斜斜上挑,狂肆冷笑:“有生之年,能親眼看到瀾國皇室滅亡,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皇帝盯着他幸災樂禍的冷酷神色,顫巍巍地怒吼出兩個字:“孽障!”
連宇昊不痛不癢,連眼角餘光都懶得施捨一眼,逕自漠然道:“皇宮已經守不住了,各位還不逃命去,在這裡等什麼?等着與你們親愛的的皇帝陛下與太子共存亡嗎?”
彷彿正似要印證他的話一般,恰在此時,殿外響起震天的吶喊聲響,鼓聲陣陣,響徹雲霄,鐵騎赫赫踩踏着殿外的青石板,萬馬奔騰的巨響傳入衆人耳朵裡,猶如電閃雷鳴,無法抑制的恐懼迅速鑽入每一個人的胸腔。
皇帝陛下再也無法在龍椅上待下去,顫顫站起身,握着龍椅的扶手,臉色變得異樣蒼白:“城兒……他、他們攻進來了……”
嗓音抖如篩糠,語不成調。
連城此際似乎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滿目祈求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連宇昊,“七弟,七弟,救救我們,這太子之位我不要了,讓給你,父皇的龍椅也讓給你坐了,你想辦法把他們都趕出皇宮,好不好?七弟,求你了,七弟……”
連宇昊充耳未聞,目光自人羣之中鎖住他的兩位皇兄,觸及到他們同樣漠然的神色,不禁眸底色澤更顯冰涼。
暗自期待着瀾國滅亡的,似乎不只是他一個人呢。
有趣。
滿朝文武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往殿外跑,與其待在這裡與昏庸無能的皇帝與太子一塊兒死,不如尋求一線生機。
轉瞬間,空蕩蕩的大典之上,只剩下皇帝與連城,皇后的兩個兒子,七皇子連宇昊,還有孟秦。
殿外鐵騎愈發近了,聲音已經清晰得仿若就在耳邊,連城心底一陣陣不安與恐懼愈發深刻,若不是還有一線理智讓他顧着太子的身份,只怕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混在一羣文武百官中逃之夭夭了。
“孟國舅怎麼還不走?”連宇昊抱胸冷笑,“莫不是也在等着看這父子二人的笑話?”
皇帝陛下臉色一青,陰狠地看了他一眼。
“臣可沒興趣看什麼笑話,不過是要護着大皇子與二皇子兩位殿下平安罷了。”
皇后是他的妹妹,皇后的兒子,他自然要護着。
連宇昊點點頭,眸光看向兩位皇后嫡子:“大殿下與二殿下留在這裡,又是因爲什麼?”
長皇子淡淡道:“與老七的目的一樣。”
“你就不怕那個姓舒的不會饒過你?把所有皇族一起殺了?”
長皇子淡漠地笑道:“殺了就殺了吧,人生自古誰無死?不過早一步去投胎罷了。”
“好氣魄!”
紅衣舒河,南越一戰名震天下的少年戰將,一身耀眼的火紅色戰袍,自殿外徐徐而入,腰間一把沒有出鞘的佩劍,看起來並無多少鋒芒。然而,那把劍一旦出鞘,那滿目的風華,與森然奪目的凜然氣勢,誰人可比?
他的身後,跟着一個沉默不語的白袍將軍,眉宇之間自有一股少年沉着的英氣,雖默默隱在身後,不露半絲鋒芒,然而那眉目之間隱隱流露出的氣勢,同樣令人不敢逼視。
一步步靠近御座,舒河的視線在殿上流轉一圈,桃花眼徐徐眯起,視線鎖在面無表情的長皇子身上,忽而勾脣一笑:“瀾國的皇族之中,居然還有長皇子此等有骨氣之人,委實是不錯。”
頓了頓,他接着道:“若瀾國皇帝不至於如此昏庸,而是讓長皇子接了儲君之位,只怕本將軍要攻下此處,還需得費一番功夫。”
長皇子面無表情地道:“事已至此,說那麼多已是沒有任何意義。”
“此話也沒錯。”舒河點頭,視線從他面上移開,看了眼眼神畏縮的皇帝陛下與連城太子,脣角再度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帶着絲絲嘲諷的意味:“連城太子不是很威風嗎?四十萬大軍誓要踏破蒼月河山,爲冤死的連鑫討回一個公道……如今滄州尚未攻破,你瀾國的帝都卻已被攻佔,如今連城太子可還有號令那四十萬大軍的勇氣?”
連城做夢都怕見着這個人,此時幾乎肝膽俱裂,極力穩住身子,纔沒讓自己軟了腿落荒而逃,哪裡還有餘力回答他的問題?
“從西域的虎城抵達南越,這一路上各方人馬皆欲置本將軍於死地,東南西北魑魅魍魎全數出動……其中一部分殺手,就是連城太子派出去的吧?”舒河脣角在笑,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手下人爲了保護本將軍,費盡了力氣,到頭來仍是死了三十七人,這筆賬,本將軍應該怎麼跟連城太子清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