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行至屋內,於九友頭低着,不時的發出些冷笑。衆人看向此人,內心都壓着怒火。柳風倒沒有說什麼,而是走向了他,慢慢蹲下去,去尋於九友低着的眼睛,兩人的眼睛很快對上了,於九友瞪着柳風,柳風瞪着於九友。功夫不大,於九友擡起了頭,眼睛也順勢躲開了。
“原來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也不過如此!”柳風一邊站起一邊說道:“可笑!可憐!可悲!可恨!”
“你何意?”於九友再次看向柳風,眼睛裡少了一股狠勁。
柳風冷笑一聲:“可笑你爲了一個於愧即要成爲刀下鬼,可憐你九族被牽累,可悲你當了一生別人之狗如今卻被一腳踢開,可恨你殺人成性,屠了清遠村!”
於九友看着柳風大笑起來。
柳風也冷笑兩聲。
“你可憐我?”
“是,我可憐你九族因你一人而受牽。”
於九友再次大笑起來。
“我有些事要問你。”
於九友停住了笑:“還有什麼可問的?隨殺便是。”
“於愧是因何而被殺?”
於九友看向柳風,有些蔑視:“你柳公子不是聰慧的很嗎?何來問我?”
“一個於愧的死讓你們屠殺了一個清遠村,恐怕他死的也沒那麼簡單吧?”
“我要是不說呢?”
“於九友——”柳風大喊一聲,怒火爆發:“到如今你什麼都不顧了嗎?”
於九友倒也不示弱,同樣嘶吼道:“難道一個誅九族之人還有什麼可顧的嗎?”
“面對那麼多的亡魂你就真沒有一絲悔意?”
“隨殺而已!”
“難道你連小蘭也不顧?連你的私生子也不顧?”
於九友突然看向柳風:“你——”
“我?我怎麼知道?”
於九友瞪着柳風一時語塞。
柳風笑了,笑的淒涼:“看來於捕快也不是毫無牽掛!”
“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你有沒有想過成安會怎樣?”
“成——成大人不知。”
“到現在還一口一個成大人?他會不知?你在清水縣的一舉一動恐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吧?”
“你妄言!”
“你看看這是誰?”柳風說完將常英從衆人後拉出:“此人你可認識?”
於九友定眼觀瞧轉而一聲嘆氣:“怎能不識?香雲樓的花魁!”
“此人還有一個身份,清遠村的常英。”
於九友冷笑一聲:“兩年前伶人臺甲子!”
柳風點點頭:“看來於捕快還是個好記性!那於捕快是否還記得自己曾在這香雲樓內喝的酩酊大醉,向一死士吐露小蘭之所?”
於九友有些木訥了,他在思考。柳風打斷了他:“連香雲樓一個花魁都已知,何況成安?你真以爲成安會替你保護他們母子?也許這母子已經在誅九族的名冊裡了吧?”
於九友不再張狂,他看向柳風,眼睛裡有些懇求的目光:“這——這——,柳公子可否放過她們?”
“可以,不過你要如實說來,讓我搶在成安之前找到她們。”
於九友低頭思考去了。
“還有什麼可考慮的?”靈兒喊到。
於九友突然擡起頭,眼神堅定:“問便是!”
“於愧是因何被殺?”
“這要從她說起!”於九友看向了常英,衆人順着於九友的目光也看向了常英:“她兩年前被帶到了香雲樓,她的父母便大鬧縣衙,成安本以爲抓上幾日便會過去,可誰想這兩人聲稱認識皇庭貴族,要去洛都告御狀!成安又惱又怕,便差我與幾個死士在他們回清遠村的路上將他們截殺了!”
此刻常英的眼裡露出了兇光:“難道我的父母不是死於山匪?”
於九友苦笑着搖搖頭。
常英再次流出了淚水,狠狠地咬着嘴脣:“畜生!”
靈兒趕緊走過去好生安撫。
於九友繼續說道:“自那以後,清遠村便視縣衙爲敵。後來成安巧立名目增加賦稅,每每到清遠村總是難以執行,這讓成安非常惱怒,便派我等鎮壓,之前還好,鎮壓一陣總能將賦稅收上來,可自打今年以來,我等鎮壓總以失敗告終。”於九友嘆了口氣。
“爲何?”柳風趕緊問道。
“說來也奇怪,除了清遠村之外,這臨近鄉村也開始抵抗賦稅,而且我等前去鎮壓都像與軍丁在較量,這幫農人一夜之間似乎成了一支軍隊。”
柳風點了點頭:“那於愧是因何被殺?”
“那日我叔父,哦——也就是於愧下去挑選伶人,中午飲了些酒,我等陪同他回來之時,恰路過清遠村,見一妙齡女子在河邊盥洗,叔父——”於九友搖搖頭:“我等本想攔着,但叔父的脾氣我們也只能乖乖從了。叔父在這河邊的草叢裡將此女子——霸佔了,但誰知此女子如此剛烈,轉身跳河自盡。”
“畜生!”孔青琪按耐不住內心的憤怒,持短劍衝了上去,柳風趕緊向前去攔但爲時已晚,正在嘆息之際,孔青琪的手卻被柳行抓住了:“放開——”孔青琪大喊一聲。
柳風趕緊衝上前奪去了孔青琪的短劍:“你是如何答應於我?”
孔青琪一臉不屑:“此等畜生留有何用?”
柳風看向靈兒:“靈兒——”靈兒並未動,也許現在她比孔青琪更想殺了於九友。
“靈兒——”柳風大喊道,靈兒不得不走上前來將孔青琪拉住。
“帶孔三小姐回去休息。”
“我不回去。”
“那你可否不礙我事?”
此刻於九友大笑了起來,笑的絕望至極。
孔青琪狠狠的瞪着他。
柳風擋在孔青琪身前看着於九友:“你繼續說。”
於九友看了看孔青琪,看了看衆人,收了笑容:“我等知道惹禍,便想帶於愧快些離開,可未想到廖老四來的如此之快,我等就幾人,哪裡抵擋得住廖老四,便四散逃了,於愧也被廖老四給殺了。”
“之後呢?”
“我回去把事情告訴了成安,成安也一時無了主意。”
柳風冷笑了一聲:“無了主意何來的屠村?”
“是啊!”於九友嘆了一口氣:“正當我等一籌莫展之時,廖老四已經帶人來大鬧縣衙了,成安爲了保我便抓了廖老四。”
“靠這幾個衙差如何抓的住廖老四?”
“柳公子不知,這些衙差只是明面之人,暗地裡成安也培養了衆多死士。然而那一日也不尋常,廖老四隻帶了幾個人前來。”
“抓人之後呢?”
“成大人怕夜長夢多,想將廖老四轉移到樑城,但朱大人精明的很,沒有個好說法他是不會趟這渾水的。”
柳風苦笑的搖了搖頭:“看來成安對朱刺史也是瞭如指掌啊!”
“成安正在思索之時,有一死士向其小聲嘀咕了幾句,成安便命令我等將廖老四舌頭割斷,連夜送往了樑城。”
“如果我所猜不錯,成安是將廖老四講成了趙陽充。”
於九友點點頭:“此人和告示中說的一樣,白髮白鬍須。”
“而朱刺史以爲捉住了趙陽充,大功一件,便上報給了內府,也就趟了這渾水。”
於九友點點頭。
“那爲何要屠村?”
於九友有些悔意的搖搖頭:“這事是我自作主張了!那日成安怕農人鬧事,便讓我等在主路上埋伏,可小人因叔父之死懷恨在心,便帶人直接去了清遠村,以清繳麒麟衛之名燒了整個村子!”
“整個村子無一人逃脫?”
“說來也怪,那日我怕遇到抵抗,便多帶了些死士,可誰曾想這大火燒了一夜,除了幾個老者試圖逃脫,竟無一絲一毫抵抗。”
柳風慢慢的蹲下去,狠狠的瞪着於九友:“你可曾想過爲何?”
於九友搖搖頭:“想過,但想不出。”
柳風用手狠狠的攥住了於九友的胳膊:“那我來猜猜,在你們屠村之時,村內的壯力正在這山中商議營救廖老四。”
於九友點點頭:“我等收拾完清遠村,回到縣衙卻是一片狼藉,成大人告訴我們是麒麟衛衝擊了縣衙。”
柳風鬆開了於九友:“讓我再猜猜,爲了讓麒麟衛不再攻擊縣衙,成安便讓你們日夜放出消息,說廖老四已經被樑城朱刺史提審?”
於九友點點頭。
柳風嘆了一口長氣,轉而看向衆人:“樑城大牢可是這幾個農人能攻破的?所以他們想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趁亂劫持董伶人交換廖老四,可他們打錯了算盤,全部丟了性命。”柳風也看向了小鳳:“也許就是那時小鳳阿婆帶她來的樑城吧!”
小鳳點點頭。
衆人這纔將心裡的疙瘩解開了,董伶人說道:“原來是這樣!”
柳風再次看向於九友:“這樣成安借我們之手清除了農人,而後取消了清遠村可有錯?”
於九友點點頭。
柳風突然轉身看向衆人:“元衛,通知朱刺史,立刻前往清水縣抓捕成安,切記,若有人想私放成安,軍令處。”
“領。”
元良轉身出門去了。
柳風看向於九友:“答應你的我也會辦,我抓了成安,小蘭也就無人可知了!希望她們平安度過此生吧!”柳風轉身要走,卻聽後面大喊一聲:“謝柳公子。”
柳風回頭,卻發現這個惡魔的眼睛裡也會泛起淚花。柳風並無一絲同情之意,轉身喊到:“我們也即刻趕往清水縣,去山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