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弈琛說完,四下掃了一眼,並沒有看到甄宏遠,繼續問道:“甄董事長呢?他今天沒在家嗎?”
一提到甄宏遠,甄蜜就想到他這些年的痛苦,一個人漫漫長夜的孤單,那種滋味,她深有體會,和爸爸與至親至愛天人兩隔相比,她所承受的,又算得了什麼。
甄蜜心裡酸酸的難受,她深吸了一口氣,忍着沒有讓自己落淚,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勉強,緩緩開口回道:“爸爸他人不舒服,現在在樓上睡着呢。”
唐弈琛聞言,臉上的笑意瞬間斂住,着急又關切,“要緊嗎?”
甄蜜抿着嘴‘脣’搖頭,不過素淨的小臉,卻是因爲擔憂怎麼都掩飾不住的蒼白,“已經找醫生看過了,說是不要緊,但是要好好休息,不能太過‘操’勞。”
唐弈琛也跟着擰起了眉頭,看着甄蜜道:“甄董事長的身體一向健朗,好端端怎麼會不舒服的?”
“原本就不怎麼好的,當年媽媽過世,對爸爸的打擊很大,這些年,他又當爸爸又當媽媽,我又是極其不讓人省心的,什麼事情都讓他放心不下,要讓他‘操’心,他一個人還要管理那麼大的公司,日積月累的,再加上現在上了年紀--”
甄蜜不想唐弈琛再因爲自己和裴耀陽生出事端,並沒有將裴耀陽一早來甄家找甄宏遠的事情告訴他,也不敢讓他知道爸爸是因爲被裴耀陽氣的心臟病發,現在纔會躺在‘牀’上,她最害怕最不願看到的就是唐弈琛因爲自己在這關鍵時刻惹上麻煩,當然,她也沒有將真正讓她失聲痛哭的恐懼記憶告訴唐弈琛。
甄蜜看着唐弈琛說完,心裡‘亂’糟糟的,煩‘亂’的很,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微仰着頭,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用手‘揉’了‘揉’,忍着不讓自己落淚,她收回目光,平視着唐弈琛,緊咬着嘴‘脣’,用有些哽咽着的聲音緩緩道:“雖然醫生說了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但我心裡還是放心不下,我這裡好痛,我很害怕。”
甄蜜手指着自己的心口,情緒比方纔還要‘激’動一些,“我從來沒見過父親那個樣子,我以爲他一直一直都不會倒下的。”
她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很不孝順,無能沒用幫不上忙就算了,而且眼瞎,淨會添‘亂’。”
甄蜜自責又懊惱,卻強忍着不肯讓自己輕易落淚,那倔強的模樣,看的唐弈琛心尖泛疼,他‘波’光瀲灩的暗沉雙眸,星光閃動,裡面同樣藏着深深的自責和懊惱。
不知怎的,才短短几個小時的時間,他覺得甄蜜好像一下成長堅強了許多,‘門’口站着的時候,他看着她的笑靨,就有這樣的感覺,一個多小時前,電話裡甄蜜的哭聲,彷彿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他還以爲自己會看到一個悲痛‘欲’絕的甄蜜。
唐弈琛往甄蜜的方向坐近了一些,用指腹替她抹掉強忍着蓄在眼眶裡面的淚水,“甄蜜,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甄蜜握住唐弈琛的手,唐弈琛指尖微顫,甄蜜的手實在太涼了,就像冰塊似的,沒有一絲熱氣,而且僵硬,唐弈琛忙握住她的另外一隻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用力的搓了搓,將自己身上的溫度透過手心傳給甄蜜。
甄蜜咬着的嘴‘脣’因爲太過用力,有血絲滲了出來,嘴巴里面都是鹹澀的血腥味,她看着唐弈琛,心裡窩心又感動,用手肘搓了搓鼻子,忍着淚意,燦爛一笑,“唐弈琛,你不是覺得我笑起來的樣子最好看嗎?”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含着淚‘花’,笑容卻越發的明媚燦爛,“今後我不會輕易掉淚。”
她抿着嘴‘脣’,眉眼間滿是堅毅之‘色’,一臉認真的說道:“我已經23了,很快就24了,要正常上大學的話,這個年紀,應該也大學畢業了,不能再像學生那樣,什麼都還是靠家裡,也不能再像個小孩似的,一遇上點事情就哭鼻子。我很愛哭對不對?我也不想的,但是每回都控制不住,我也很討厭自己這一點呢。”
甄蜜坦誠,笑的有些無奈笑笑,“我之前就答應了爸爸去瑞宏上班,我決定了,等爸爸醒了,我和他商量一下,儘快就去公司上班,我也是時候,該承擔起自己肩上的擔子了,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因爲自己不喜歡就找這樣那樣的藉口推脫拖延,逃避責任。”
甄蜜笑着,眨了眨眼睛,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依舊蒼白,但卻因爲這樣堅定的信念明亮生輝。
唐弈琛看着甄蜜那難以撼動的堅定之‘色’,一時也說不清楚心中的滋味,複雜的有些心酸,這個世界的現實就是殘忍又殘酷的,就算再怎麼有心,誰也很難護住另外一個人一輩子。
唐弈琛低頭,看着甄蜜依舊冰涼的手心,許是因爲常年下廚,她的手心有些粗糙,上面的紋路錯綜複雜,昭示着她這被別人羨慕的大小姐並不怎麼平順的人生,他托住甄蜜的手背,將她的五指一點點往中間併攏,然後牢牢的握住,然後擡頭看着她道:“甄蜜,你長大了,你的人生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上。”
甄蜜似懂非懂,點點頭,唐弈琛撫着她的小臉,笑笑,如告誡般認真道:“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記住,你還有我,就算天塌下來了,我也會替你頂着,我會在一旁,看着你成長。”
唐弈琛一字一句,極爲認真,就像是誓言一般,甄蜜看着他,一直強忍着蓄在眼底的淚水流了出來,她並不想在這個時候當着唐弈琛的面落淚,立馬就笑出了聲,邊笑眼淚邊噴涌了出來,她伸手擦掉,一臉感‘激’的看着唐弈琛,解釋道:“看我太高興了,都笑出眼淚來了,唐弈琛,謝謝你。”
唐弈琛也不戳穿甄蜜,任由她伸手眨着眼睛將眼淚擦掉,良久,甄蜜才收拾好情緒,她忽然想到什麼,將隨身帶着的手機拿了出來,往茶几上一放,指了指自己,然後指向自己,“唐弈琛,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