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嬰兒與鐵漢

康薩克不是多麼魁梧威猛的大漢,只是個精悍結實的中年戰士,一張臉常掛着笑容,與艾裡交談時亦相當和氣,似乎是個好相處的人。他也沒有對艾裡的身份有任何懷疑,報到進行得很順利。

辦好登記兵籍等手續後,基洛又帶艾裡去分派他住宿的營房。將艾裡領進房門,他拍拍手吸引房中衆人的注意,笑呵呵地大聲介紹道:“哥兒們,看過來,看過來!這位就是傳說中的萊文·裡博爾!幾天前死神揮動鐮刀收割人命時漏割走的那一株奇葩!”

拉夏軍中的普通士兵都是二十人合住一個大間。現在是午餐過後將近午休時間,其餘十九人都在房中,在各自牀位上或坐或躺地休息。基洛這麼一嚷嚷,十九雙或好奇、或友善、或漠然的眼睛都集中到艾裡身上。

雖然覺得基洛的口氣太誇張了,不過艾裡還是配合他的話向房中未來的室友們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經歷了一番病痛磨難,艾裡的面色頗顯憔悴,神色萎靡,不過寬容溫和的氣質仍在。有這樣氣質的人,本來就很難惹人厭惡。何況又將是並肩而戰的戰友,如果不是實在看不順眼的人,也沒人想和別人結下什麼仇隙。因此房內的十幾人,就是性格最冷僻的人也都向艾裡略爲致意,表示歡迎。

然而艾裡卻發現坐在房間角落的一個黑壯士兵原本面無表情,看到他後反倒顯出幾分輕蔑不屑,悶哼了一聲撇開眼去懶得看自己一眼。艾裡不覺對他有些在意,多瞥了他一眼。

而這多瞥的一眼,讓他忽然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和這裡的環境不大搭調。仔細一看,艾裡發現這士兵的牀位旁還有個小籃子,而如果沒看錯的話……

事實上,艾裡很想揉揉自己的眼睛。因爲……

在這冷硬風格的兵營中,在一個鐵鑄一般的粗獷士兵身旁,怎麼可能會有一個裹着可愛花布的小籃子?而且還是鑲着許多蕾絲花邊的那種!怎麼想,都不該是一個世界的東西吧?!

“那麼,我也該走了。”

這時,基洛的告別聲讓艾裡暫時收回了注意力。基洛引路的使命算是全部完成了,終於準備離開。臨走,他還熱情地和艾裡招呼:“我就住在你隔壁房間,有空就來找我聊聊吧!”

“一定。多謝了!”

艾裡笑着應允。與基洛相處這一段時間,艾裡已差不多摸清了這人的性格——往好聽了說是熱情好脾氣,往難聽了說,就是好事雞婆,不然之前他也不會跑來主動給還不相識的他帶路了。不過有這麼一個人在,倒是能幫自己更快地融入將要在此生活的十四分隊。

送走基洛,艾裡走回房間,其他室友開始逐個報上姓名,向這新加入的隊友作一段簡短的自我介紹。一下子面對這十九位室友,艾裡一時也不可能記得每個人的名字,只是盡力在腦中留個印象,向對方微笑表示善意。不過在輪到那先前對艾裡態度不善的黑壯士兵時,艾裡本已對他比較在意,便特別留意着他的名字。

“巴德萊·席達。”

他甕聲甕氣地說出姓名後便戛然而止,結束了自我介紹。沒有對他個人多作任何描述,沒有“很高興認識你”之類的客套話,也全然漠視艾裡友善的笑容。艾裡終於完全肯定,這人確實是厭惡自己的。

這是今天第二次毫無來由地被初識者露骨地嫌惡了。不過現在不是發掘這些瑣碎末節的時候。他以落魄的流浪漢身份行走多年,神經早已磨鍊得粗大,對他人的輕視本來就不怎麼放在心上。況且,剛剛經歷過更悲慘百倍的遭遇,身心都還未從那打擊中平復,哪有心思去理會這些小事?

和新室友的寒暄結束之後,艾裡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牀位上放鬆地躺下。離開了人們的視線範圍,掛在臉上的那副應酬的笑容便漸漸斂去。

他仰躺在牀上,打量着這個房間。這裡雖然簡樸粗陋,住起來尚不至有什麼不適。來沒多久,便算是結交到了一個性子和善的,過一陣或許會發展成朋友的人。看起來,今後與室友的相處應該也還能和睦……他的眼光一不小心落到了巴德萊身上。呃,這個姑且先略過不計吧。

總之,一個平凡的環境,一個還算不錯的開端。

艾裡似乎能想像得到自己今後幾年的生活,大概就在這裡過着再平常不過的軍旅生涯,直到“退役”或是戰死?失去了力量的他,除了行動稍比普通人靈活敏捷些,並沒什麼不同了。作爲一名普通士兵,大概戰死沙場上的機率不會太小。

而雖然很清楚這一點,艾裡也並不想改變留在這裡的決定,因爲這裡是避開黑旗軍或是其他舊識最好的藏身之所。雖說風險比較大一些,不過再大也不過和其他普通士兵一樣。既然自己已經失去力量,和普通人無異,那也該順其自然地承受戰亂中一個普通人所要面臨的危險吧。

艾裡神情淡漠地躺在牀上,有如置身事外地考慮着有關自己生命的各種事。縱然性格再怎麼豁達,失去力量對他的打擊的巨大仍是不可諱言,考慮事情時往往有意無意地採取了自暴自棄的消極態度。

正在胡亂想着種種未來,忽然間似乎有種怪異的聲音鑽入他耳中,聽起來就像……艾裡疑惑地動動眉,不過想着這裡應該是不可能有這種事的,他還是沒有動彈。

直到細微的怪聲終於發展成鮮明刺耳的哭聲,而且,明明白白是嬰兒的哭聲!他終於確定剛纔自己並沒有幻聽,咕嚕一下翻身下牀。然後,他就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奇景發起怔來。

應該與一切婆婆媽媽的事絕緣的軍營中,居然會出現細心哄奶娃吃飯的畫面!

好吧!就算有人哄小孩吃飯,也不該是那位黑黑壯壯、一臉兇相的酷大叔來扮演這個角色吧?

一個白嫩幼小的嬰孩,像團棉花似的窩在鐵塔般的大漢巴德萊懷中。而巴德萊還是用那與他剛硬麪容不相稱到極點的慈愛表情,誘哄着懷中幼兒張口吞下面糊。

當看到巴德萊剛毅的嘴脣像女人哄小孩時那樣微微嘟起時,艾裡一時所受的震撼過大,以毒攻毒之下,終於從一動不動的狀態恢復過來。他表情呆滯地望望室中其他士兵,卻發現除了自己以外,大家都已經對巴德萊的這副模樣司空見慣。有的人視若無睹地繼續做自己的事,有的甚至圍到巴德萊旁邊去逗弄嬰兒,像是也相當寵愛那小東西。

據說所謂不正常,就是指想法感受與其他人都不一樣。大家對軍營中的小孩都視若尋常,一驚一乍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人。艾裡幾乎要懷疑究竟是他們所有人都不正常,還是隻有他一個人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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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正混亂成一片,與艾裡鄰牀的那個叫蓋伊的士兵注意到艾裡驚駭的表情,伸手過來安撫地拍拍他的肩開導道:“我知道你現在會有什麼感受,別太在意。初次來的人,反應都和你差不多。當初我們也是過了好一陣才習慣的。”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軍營裡怎麼會有這麼小的孩子?”艾裡的眼珠終於恢復了轉動,“……是巴德萊自己的孩子?可看着不像啊!”

難怪他牀邊會擺着一個搖籃!那小孩眉目清秀,皮膚白嫩,巴德萊卻黑得炭燒似的。兩人樣貌特徵相距之遠有如猩猩之與小綿羊,誰也不能想像他們會有任何親近的血緣關係。

“當然不是了!我們這些當兵的,老婆在哪裡還沒着落呢!哪裡來的小孩?”蓋伊一口否認。

“那他怎麼會帶着個小孩?”

“說起來……是大半年前的事了。”蓋伊稍停下來回憶了一下,小聲道來。

“那時在一個村鎮上作戰,巴德萊不知道哪根神經不對了,硬要從戰場上把那死了雙親的小孩撿回來養。大家都在勸他軍營不是孤兒院,不能隨便養小孩,可他就是不聽,非要自己養這孩子!憑軍功他本來有機會升遷到副隊長職位的,爲了這事到現在還是個普通二等兵。如果事出有因也就罷了,這孩子又跟他完全沒關係。真不知道巴德萊的石頭腦袋中到底在想什麼。”

注意到艾裡和蓋伊的視線,巴德萊猜到他們兩人正在談論自己,頓時收斂了所有溫柔,沉下黑臉投過來警告的一眼,而對着艾裡的目光更是兇狠。蓋伊做了個鬼臉,也不敢再多說了。

艾裡看巴德萊目光陰騭地瞪着自己,似乎在想着過來給他一個警告。他對他真是相當厭惡……看巴德萊的體型壯碩,動作沉猛,雖然算不上是修行有真力的武者,但在戰場上也可算得上是一員勇猛的戰士。憑自己現在的狀態若真和他對上,恐怕是敗多勝少。

只是該來的終是要來。他交叉抱着手臂,等着巴德萊採取行動。

房間內其他人也開始覺察這兩人間的氣氛不對,陸續看過來。只是巴德萊不是好說話的人物,“萊文”是和任何人都還沒交情的新人,每個人都冷眼旁觀。在事情還沒有鬧大之前,沒人想主動站出來調停。

迅速緊繃起來的氣氛,卻是以出乎意料的方式終結了。一位女客的到訪衝散了一切火藥味。

看到一個女人站在窗外揮手示意自己出去,巴德萊便不再理會艾裡,抱着小孩徑自出去了。艾裡透過窗戶看那女子的面容,覺得頗爲眼熟,隨即想起,那不是先前醫護所中對自己態度惡劣的那名婦人嗎?

婦人手中提了些瓶瓶罐罐,大約是奶粉之類的嬰幼用品。她將這些東西交與巴德萊,巴德萊接過後又將那小孩交給那婦人抱着,兩人說了好一陣子話。看那婦人的神態,似乎也極疼愛那小孩,和在醫護所時對待自己那副冷口冷麪大不相同。而巴德萊本來總顯得冷硬兇惡的面容也很柔和。

本來一男一女加一個小孩,最正常的聯想就是一對夫妻和他們的孩子。然而在艾裡看來,巴德萊和那婦人的感覺卻不知爲什麼更像是兩個女人在談育兒經……想到這,他就忍不住覺得好笑。或許是先前看到巴德萊那副溫柔模樣的衝擊太大了吧!

原本因爲無辜遭到這兩人厭惡,艾裡對他們也難以抱有多少好感,此時他的感覺卻有了不小的轉變。按蓋伊的話,那正被兩人悉心呵護的孩子與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一個會真心照料與自己全無關係的孩子的人,不會是壞人。

之前巴德萊對自己沒來由的嫌惡,其中的原因也變得很明白了。巴德萊一個大男人一開始終究不懂得照顧那麼幼小的嬰孩,應該是得了那婦人不少幫助,兩人因此熟絡起來。那婦人認定艾裡貪生怕死,巴德萊必定是從她那裡聽說了,纔會先入爲主地對他十分不齒。

其他士兵對艾裡的態度都很正常,看來巴德萊雖然認定他是懦夫,卻並沒有把此事向他人宣揚。從這一點看來,這個巴德萊或許還是個不錯的傢伙呢!

無端招來的輕視,無法解釋的誤會,軍營中的嬰孩……望着窗外那副怪異畫面,艾裡微微一笑,雖然不能和他過去所經歷過的風浪相比,不過總算是些波折。今後待在拉夏軍中的日子,或許不會太平淡。

※※※

拉夏第七軍營的操練場上,十四分隊的隊員們正在進行徒手搏擊的對練。隊員們兩人一組,相對而立,十多組人靜立操場上,等待康薩克隊長的號令。

稍爲細看,便會發現隊長在分派互搏的隊員時是藏了些心思的。上次戰役結束後,不少倖存的士兵被編入十四分隊,與新隊員進行搏擊對練的都是老隊員。只要稍有觀察力的人就會明白隊長旨在檢閱新成員的實力。

再詳加觀察,可以看出還沒輪到上場的隊員們眼光都集中在場上對練的其中一組人身上。

那一組其中一人是高壯黝黑、輪廓深刻的中年漢子。與他相對而立的青年雖然身量也頗高,還是比他矮了半個頭,瘦削精悍的身板本來是能給人相當威懾力的,不過在那超出一般標準的高壯大漢的襯托下竟顯得有幾分纖弱單薄了。或許,猶帶些許病容的清俊面目也是造成這種印象的原因之一。

這兩人引來大家關注的原因並不是他們體型、氣質上的強烈反差,而是因爲許多隊員都對那個名爲萊文·裡博爾的新隊員的實力感到好奇。

萊文來到十四分隊不過兩天,已經引來不少人的注意。雖然隊員們眼中的他是個喜歡獨處、不大愛說話的男子,總是有意無意地與人羣保持着一定距離,雖不至於遠得讓人覺得冷漠,但也很少成爲中心點。就算是隊中因爲帶路而與他比較親近的基洛,也沒有越過他無形的防線。

按理,這樣的人該是團體中很不起眼的角色,但他的同儕偶爾聊到他時,卻往往發現彼此都不由自主地對這新加入的沉默寡言的室友相當注意。究其原因,他們發現萊文或許就是那種具有強烈存在感的人物。置身人羣中時,他不需要說話就能自然而然地引起別人的注意。

有時,他的室友會發現萊文在沒有參與大家的談話時,眼神空茫地凝視着窗外或是牆壁上的任意一點陷入沉思。通常被人稱作發呆的這一舉動,卻不知爲何令他們覺得萊文正在思索着什麼深奧的事。縱然明知道萊文·裡博爾只是個和他們一樣的拉夏士兵,並沒有什麼奇特的身份,但是他給他們的感覺卻不像那麼簡單。雖然他很少向人提及自己的經歷,但在那緘默淡然的神色後面,彷彿隱藏着什麼十分複雜的過去。

這一切,都令隊員們不由自主地在這位新成員身上多加一分注目,同時也令越來越多人對這位帶給他們幾許神秘感的萊文·裡博爾究竟有多少實力懷有強烈的好奇。

萊文常常掛在臉上的笑容,溫和中似乎又蘊涵着深沉的滄桑之感,兼且形貌俊朗姣好,一身的神秘感也會爲他加分不少,如果這裡不是軍營的話,他想必會相當受女人青睞吧。而這種男人,通常很容易招來同性的排斥。

在軍隊之中,士兵的價值主要取決於戰鬥力的高下。如果萊文不具備堅強的實力,那麼便意味着他是個只會擺架勢唬人的軟腳蝦——平日外表深沉有型,內在卻不過爾爾。平時萊文給人留下的印象越深,將招來的惡感也會越強烈。

現在,終於有了可以明明白白探測他實力的機會了,人們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揭開謎底的機會。更何況,或許是出於巧合,或許是出於康薩克隊長刻意的安排,與萊文對練的人正巧是巴德萊!巴德萊可以說是隊中最強的,本來他參加的打鬥就已相當吸引人,現在他和萊文的對練更是成爲大家矚目的中心。

“來了!”

康薩克隊長髮出號令後,巴德萊低沉地嘶吼一聲,隨即便如出閘猛虎般縱身向前方的萊文撲去。他動作剛猛,力道沉穩而輕捷,在他的對手看來,巴德萊如小山般高壯的身軀再加上那迅猛的速度,簡直就像是一座山嶽朝自己傾壓下來!

有經驗的戰士都知道,戰場上的拼殺與一般的打鬥並不完全相似,戰鬥的技巧顯得不是那麼重要。在與敵人交手的那一瞬間,以無可阻擋的逼人氣勢令對手的戰鬥意志片刻間發生動搖,然後抓緊時機砍殺掉敵人——這就是常勝戰士賴以在戰場上生存下去的不二法門!

巴德萊此時的攻擊,完全達到了這樣的氣勢。連場外觀戰的士兵們也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要將前方敵人碎成齏粉的逼人氣勢。有些戰士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在他們看來,萊文雖然沒有被巴德萊的氣魄壓倒,閃過了他的撲擊,然而身法卻並不甚靈巧。相反,落空的撲擊並沒有讓巴德萊露出破綻,他以輕巧平穩的動作剎住去勢便要回轉身來,可以說顯示了很高的身體控制技巧。

只看這兩人瞬間的表現,已經是高下可判,誰將是勝利者已是一目瞭然。

果然,萊文閃過撲擊後繞到巴德萊左後側,似乎就想趁這個機會制住巴德萊,一手擒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扣向他脖頸。巴德萊一發現手腕被扣,低吼一聲發力甩臂。

萊文似乎沒什麼根底,單薄的身子發不出多少力量,腳步也虛浮不定,抵不住從巴德萊臂上傳來的強悍力道,反被巴德萊拖至身前。至此萊文步法已亂,來不及擺脫不利的位置,巴德萊自不會與他客氣,立刻以沉猛流暢的動作猛然將他扣壓在地上,以體重壓得他再不能動彈!

勝負只在這轉眼間就已決定!

巴德萊擡起頭傲然環視周圍,只見其他組都還在激烈的互搏之中,他這一組是場上十多組中最早決出勝負的。

萊文速度差、技巧爛、力量弱,水準自是不足掛齒,不過巴德萊漂亮利落的動作還是引來許多人大聲叫好。巴德萊揮揮手向歡呼的人羣致意,放開艾裡起身下場。人們的眼光都追隨在他身上,幾乎沒有人願意向從地上灰頭土臉起身的艾裡多投去一眼。

剛纔的對練很明顯地揭示了結果——萊文的水準連中等都算不上,根本是個一肚子草包、只懂得裝酷的繡花枕頭罷了。所有人對萊文的興趣轉眼化爲不屑。

艾裡撣撣身上的塵土,垂頭喪氣地也走下場去,眼神中充滿了挫敗。但這並不是因爲他知曉周圍的人對自己的看法因這一戰而發生了怎樣的變化,而是他完全體會到自己變得如何弱小,他的沮喪全是因此而生。

那場短暫的戰鬥在旁人看來,並沒有什麼精彩之處。只有艾裡自己知道在那短短片刻間的感受。

巴德萊的威勢對於經歷過無數場戰鬥,也曾經是大陸上最強的劍士之一的艾裡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依照過往選擇最省力方式的戰鬥習慣,他身體微向後傾,打算等到被巴德萊撲住前的最後一刻才迅速閃開。到時巴德萊去勢用盡,只要從後輕輕一推或是用其他許多種方法,就可以輕鬆結束這次戰鬥。

幸好他沒有真的這麼做。

在行動的時機變得太晚之前,他猛然想起自己已經沒有了真力,根本不可能還有過去那樣的速度,必須要多留一些時間!他倉促地移動身體,雖然看起來狼狽了些,總還算是及時地避開了巴德萊的撲擊。

巴德萊在一般士兵眼中完美利落的動作,在艾裡這行家的眼裡卻是處處破綻。閃開他後,艾裡不假思索地便要利用他最大一處破綻制服他。在搭上對手的手臂後,他便要運力將他牢牢制住,然而原本應該使出來的力量卻毫無動靜。

過去一般對手的軀體對於他都如稻草杆般容易掌握,一旦握住便根本不可能讓對方還有掙扎的餘地,但是這一次手中巴德萊臂膀的感覺,卻像是鋼鐵鑄成的一般,變成稻稈的卻是自己的手臂了!不,稻稈並不是合適的比喻,應該說更像是一塊軟糖,軟綿綿地無法抗衡外力。當巴德萊回身掙臂,對上他的蠻力,他簡直就像是螞蟻撼樹般無力可施。至此,戰鬥一敗塗地。

他再次體會到了沒有力量的事實。明明可以看透對方的一切行動和大堆的破綻,腦中也按着過去的戰鬥經驗迅速設計出最好的方法,然而卻沒有力量去實現。對於曾擁有過無所不能的力量的人來說,這種挫敗的感覺尤爲難以忍受。

而且他也很清楚,戰鬥的勝負往往取決於電光火石間的反應,多年來養成的對戰鬥形勢的反應已經如本能一般深入骨髓,糾正起來絕非易事。何況就算糾正了,沒有力量的他仍處於絕對劣勢。只要一日沒有恢復力量,要在戰鬥中取勝都將是困難的。

雖然已經接受了失去力量的事實,但是真真慘敗於過去根本算不上對手的人手下,這敗北的苦澀還是超乎了他的想像。慘敗就是慘敗,不管之前做過多少心理準備,失敗帶來的痛苦也還是會降臨心頭。

艾裡對康薩克隊長失望的反應和其他人投來的排斥的眼光絲毫沒在意,只是默然想着,他或許低估了失去力量帶來的影響。

武技略有所成以來的二十多年,身體早已習慣了有真力相護,就算是在平時,在禦寒、感知、行動的輕捷度上都和普通人有別,行動時也會自然而然地用出一部分真力以減少身體的消耗。因而突如其來地失去了真力,身體的負擔和不適都會相當大。

他既然變成了拉夏的一員士兵,今後免不了要上戰場的。如果想盡量活得久一些的話,最好還是讓身體儘快適應沒有真力的狀況。或者,等到身上經脈受的傷害恢復之後,他可以再試着重頭修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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